赵民承听着这句话后背一凉。
少年时王善儿就是这样立誓要为他铺路,现在看来虽然受了些挫折,但大体方向她是在保着自己的。
赵民承什么也不提,只是起身将衣服穿好,这使得王善儿只能被动接受这份沉默的道歉。不过好在两人平息了心结,至于何时解开好像他们谁也不知道。
王善儿走出门外,王念生作揖来报:“大人,四殿下来访。”
自查账事发后,刘琩再也不用想各种办法来首辅府上了。这样光明正大地前来倒是还为王善儿带来了一份贺礼。
王善儿经人指引来到了正堂,她眉尾一挑,前些日子不见的周濛竟然来做客了。
这就是四殿下带来的贺礼吗?
周濛起身的第一句话竟是:“还不把赵惠生放出来吗?”
王善儿打着哈哈开了个玩笑:“将军说的哪里的话,在下已经放了啊。”
可这也是实话。
周濛听了进去但她还是直言而出:“就算将人软禁起来,三殿下还是会下手的。”
王善儿避重就轻回答:“下什么手?这三殿下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周濛眼见说不过她,索性直奔主题:“今日来是为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听与不听?”
哪知王善儿却拒绝了:“不听,准没好事。”
她下意识问出来:“为什么?”
被提问的王善儿自然回答:“堂上都能硬给在下套贪污的帽子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刘琩听着这几句打诨的话轻笑出来引入了主题:“不多说,经朝堂上一看,宰相是铁了心的要夺权。”
虽是夺权,但不夺位。
夺了权自然无他,世家地位根源再一次加深变得牢不可破。那么扶植上位的皇帝初期不得不依赖他们,一旦到了中后期,上位的皇帝要动心思时就会发觉根本削弱不掉。世家培养了傀儡皇帝,朝纲间接的落入了世家手中,比之于夺位,这夺权利益来的更大更大。
宰相本身权利就已经如日中天,这次他们却想夺了皇帝的权,再进而以忠臣美名下放给皇帝权利。
如今动荡之举,正是削弱世家之力的重大时机。
政治更迭需要流血,唯有鲜血浸染过的更迭才会更加稳固。但正计划着的他们不想做流血的官员,谁犯了错就让谁流,这才是根本。
周濛肯定了刘琩的结论:“此举不成,宰父伯仲定要发起兵变,前些日子陛下让我去查兵权。”
“兵权?”
王善儿提出疑问,即使心里想了个门清但也要交给周濛来说。
她就着引子解释:“不错,先前查账之举太过胆大妄为,宫中有不少人已经在密谋如何让陛下病症加重早早离去。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宫中兵力一大半已经被宰相挖了去。”
原先分了支的兵力正一点一点的从宫中统领中流走,至于流向,那自然是各大世家。而流向各大世家的兵权正一点一点地向宰相流去,汇聚的溪流终于成了汪洋大海。
兵变一起那才是最大的动荡,到时不用他国来犯,只要意外一出,面临的就是刘宋瓦解,各国签署案条作废,为了争夺刘宋地盘天下将再入征战。
届时苦的不是一国久矣,而是天下苦战久矣。
而今将举大计,一举灭之。
刘琩面向王善儿,似是有了应对计划,他问道想要参考加以完善自己的计划:“首辅,何以应之?”
王善儿作乐似的回答:“找个机会半夜摸黑进去抹了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宰相。
宰相一除其他人不以为惧。
刘琩捏了把汗:“首辅,别闹。”
王善儿正经:“殿下,没闹。”
这兵权再怎么流向,但这将士可不会住宰相府里。
将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请来一举将其灭之,有谁会想到这是四殿下几人密谋的?就算加剧了豪强与朝堂的纷争,面对这样的洗牌与匿名委托,这件事到最后只有被埋没的份。
王善儿就是这样打算的,将源头抹了去,兵权可能会由其他世家接手。可真的起兵变那就要看接手之人的胆量了。
这几人商议了去,等人散去后,周濛夜里又来拜访了。
不巧的是,这拜访的时间王善儿此时正更衣着。
因着前一次闯空门的原因,里里外外就加紧了防范。现如今府里再遭人夜闯,这上上下下闻声都出动了起来,原本昏暗一片的府邸瞬间点亮,就连卧在床榻休养的少年也拼尽了力气向外奔去。
王氏守卫把守在王善儿所在房屋门口,赵民承听到这不小的动静后立刻起身奔向王善儿所在。
可无奈,周濛的身手要比这些人好太多,身姿灵巧踏雪无痕,力道又比得上扛鼎拔山。
还在侍卫追寻周濛身影时,后者早已混进了王善儿屋中,门口侍卫也经由王念生与王胜马换成了另外一对王氏副将。
哪知周濛一闯却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情。赵民承后来赶上,看着晕倒在地的两名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房门口。少年也驮着疲弱的身子赶到,却被赵民承拦在了身后。
其中一人大喊:“散了吧,是我家将军前来,难为各位费心劳神了。”
那是周濛身边的副将。
说来赵民承身边的副将也已经好久没见,但照目前局面来看应当是早早另投他处了。
眼见一干人等没有要散去的动向,双方只得僵持在原地。
屋内两人背对而立,王善儿侧头轻睨了一眼。
周濛向门外大喊示意让门外所有人安心:“是我,只是白日里不方便只得夜里擅闯。赵惠生,撤了吧,好好养伤!”
少年不信:“天知道我家大人是不是被你劫持了才这样讲!”
少年话音刚落,赵民承就拦下他蠢蠢欲动的身体:“散了吧。”
他紧接着安慰少年:“是周濛,没问题。”
喊了这么一句后周濛才转过身去,她上下打量了王善儿一眼,后者依旧背对着她。
她唏嘘道:“真是看不出来,你伪装得这般好,昌阳公主知道自己嫁了个小女儿吗?”
王善儿不作答。
周濛可以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科考只准男性,做官只要男子。她这样是破例承袭父亲衣钵,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若没有那身家得以继承,她此时或许已经沦为匪寇,开山立寨了。
可每每提到那昌阳公主,王善儿眉目中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些许云海愁思。尽管神情自若,但她那片刻忧伤依然尽收眼底。
是惋惜,是愧疚,亦或是那几年的陪伴,对于知心人的不舍。
这与给予赵民承的情感截然不同。
“看你与惠生相熟的模样,看来他是早早知晓了,”周濛自说自话,找了把椅子坐,“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昌阳公主该不会也是他们情趣的一环……
周濛思考的方向越来越歪并且脱离实际。
王善儿换好衣裳替她倒了杯茶水,温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周将军有闲功夫想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收回你那被人偷走的兵权。”
“我对昌阳公主的情感将军大可放心,我们之间断然没有市面上的那些镌空妄实的故事情节,每一步都是真情实意。”
周濛再一次问道:“那你对赵惠生也是?”
她回答的肯定:“我对任何人的情感都是真诚的,当然也包括你,周濛将军。”
“哈,”周濛算是彻底看清了王善儿这个人,“你很不坦诚。”
王善儿拉回主题,她确实不想一晚上都要陪周濛打诨,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指望着晚上休眠时候能好好休息,没想到还要遭受这等折磨,实在是没趣。她直言:“周将军半夜闹我府上该不会就是为了八卦的吧。况且陛下身边的重臣,夜半三更地伙同另一官员,这不太合适。”
周濛反问:“首辅如此聪颖难道看不出来我并不忠于君王吗?是个人都想要活命,我也不例外,没有你想的那般高风亮节。”
她当然看得出来,可也是真没心思为周濛埋藏许久那自以为伟大的思想而感动与敬佩。
周濛掰回主题:“按照你说的,我搜罗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查账已经是废案了,只要想法子将查账继续并且放大,宰相的死就算合理了。”
哪知王善儿直接否决掉周濛的计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