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磕糖 第3章 第 3 章

嘉禾抱走了安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抱进了二楼尽头的老师办公室里。

房门关上，她面无表情地将他爸关在了门外。

安安停止了哭泣，吸着鼻子，身体一抽一抽的，他不安地打量着她的脸色，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提早应对。

谁说小人儿什么都不懂。

若是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还会有“儿童创伤”这个词。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用一生来治愈自己的童年。

嘉禾将他搁在自己的办公桌桌面上，接着弯腰从侧面的半截柜里拿出一个大包。

包里装着她的私服，想着由主任召开的小班年级会，她肯定是参加不了了，她干脆直接把制服换了下来。

换衣服这件事，嘉禾很熟门熟路，

她拿出深灰色的运动以极快的速度套进粉色的制服短裙下，接着脱掉粉色的马甲，待脱下白色衬衫短袖前，她不忘扭头招呼坐在桌上的男士闭眼。

安安一边抽泣着，一边乖乖把眼闭上。

嘉禾笑扯了下唇，将宽大的白T恤整个套进衬衫后，手才伸进T恤，开始解衬衫的纽扣，其实根本不用招呼他闭眼，不论是他的年龄，还是她换衣服的高超技巧都不至于让她走光，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他理智重回多少？

将最后一边袖子从胳膊上扯下后，嘉禾完整脱下了里面的衬衫，她瞅了眼紧闭的办公室房门， 有些惊讶众星捧月的大明星竟没敲门，她抱走安安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阻止，甚至还帮她向主任及老师们打了招呼。

细致又体贴，与他身上弥漫的冷冽气质截然不同。

嘉禾拉平T恤，转身面向了恢复正常，不再抽泣的小男孩。

嘉禾：“不哭了？”

他摇摇头。

嘉禾：“要喝水吗？”

他点点头，见她打算去倒矿泉水，他口气软绵地对她道：“我要喝可乐。”

嘉禾：“哟，你要求不低嘛，还要喝可乐？”

嘉禾压住笑。

他忸怩着身体，小脸涨得通红。

嘉禾：“行行行，李大爷，您先坐好，小的给您拿可乐。”

他一听她叫他“大爷”，立刻放声大笑。

这表情自由切换的……

嘉禾摇摇头，将脱下的制服塞回大包里后，她提着包走到他面前，拨开他晃动得两条腿，她弯腰凑到半截柜前，伸手在里面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听可乐。

嘉禾顺手将可乐递给坐在她头上的小人儿，然后“跐溜”一下就将大包推进半截柜。

嘉禾：“脚。”

他的腿再次挡住了柜门，他老老实实地将腿抬起，她正顾着柜门，“咔！”他打开了可乐，气体喷了她一面。

嘉禾呆住。

小手立刻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然后趁她发火前，“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得，她认输。

嘉禾抽了张湿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拉了只椅子坐到了他的桌面。

她一坐下，他喝可乐喝着都紧张起来。

嘉禾：“喝好了吗？”

他不作声。

嘉禾二郎腿翘起，不错眼地看着他继续喝可乐。

嘉禾：“喝好了吗？”

他抱着可乐，见他实在灌不下去了，她才再次出了声。

他点点头，将可乐递给她，嘉禾接过可乐一晃。

好家伙，喝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嘉禾：“要上厕所吗？”

他摇摇头。

嘉禾抽了张湿纸巾递给他。

嘉禾：“擦擦脸。”

他接过湿纸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圈。

嘉禾：“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嘉禾没有去接他递回的湿纸巾，而是直视他的双眼。

安安瞥了下嘴，固执的非要她先接下他递上的湿纸巾。

嘉禾接下后转手就将它丢进了办公桌旁的垃圾篓里，他看着，情绪突然崩溃，红着眼圈，强忍着不哭。

嘉禾蹙了下眉，不由想起他妈说他不像他爸的话，她拉起他的小手，将他两只手窜进了她的手心：“为什么哭？”

安安撇着嘴掉眼泪，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嘉禾：“刚才在走廊上，你是真的没认出爸爸吗？”

安安想扑倒她怀里以拒绝这个问题，嘉禾没有让他得逞。

嘉禾：“你在害怕什么？害怕爸爸不爱你吗？”

安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是她没让他抱，还是因为她的话。

嘉禾：“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没瞧见吗？你没认出爸爸，他有多伤心？”

安安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嘉禾：“真的。他蹲着看了你半天，等了你半天，可是你没理他呀。如果爸爸妈妈认不出你，你会不会伤心？”

安安眨了下眼，一滴眼泪又从眼眶落下。

嘉禾：“你看，爸爸妈妈要是认不出你，你一定很伤心，那相反的，你认不出爸爸，爸爸也会伤心，也是会哭的。”

听到他爸爸会哭，他一下瞪圆了眼。

嘉禾笑：“怎么？以为你爸是超人，不会哭？”

安安：……

嘉禾：“爸爸也是从你这么大长大的呀，而且呀，他跟你没什么不同，高兴会笑，伤心也会哭的。”

安安：“他不会哭。”

嘉禾：“你怎么知道？”

安安；……

嘉禾：“你看你哭，也晓得钻进我怀里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大人也是这样，哭的时候不希望其他人看见，只想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

安安：“你……你会哭吗？”

嘉禾：“我会哭。”

安安：……

嘉禾抬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嘉禾：“我哭的时候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见。”

嘉禾：“安安，你注意到你爸爸的穿着吗？”

安安点点头，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嘉禾：“是不是很奇怪？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

安安狠狠点头。

嘉禾：“那是他想你了，非常想，想到连自己都顾不上，一工作完，立刻飞来N城找你，可是没想到……”

嘉禾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

安安瘪嘴，这一次想哭是因心疼他爸。

嘉禾：“那你现在告诉我，刚才认出他了吗？”

这个问题，让他一下都忘了哭，他看着她，内心挣扎了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开口跟她说。

安安：“安安长得不好看。”

嘉禾一瞬顿住。

几息间，她看着他，大脑好似掠过几个春秋。

嘉禾表情僵硬地扯了下嘴：“这世上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

这世上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

意识到自己特自然地吐出了这句话，嘉禾再次呆住。

嘉禾低下头，笑声从嘴边溢出。

“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他们呢？”

嘉禾抬起头，哄小孩的虚伪神色从脸上散去，取而代之是成人间对话才有的正经认真。

嘉禾：“你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你，你需要喜欢你的人，懂吗？”

安安瞪着双眼，似在努力消化她的话。

嘉禾：“爷爷奶奶喜欢你吗？”

安安：“喜欢。”

嘉禾：“那你就喜欢他们，在乎他们。”

嘉禾：“不论是父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老师，同学，你只要记得——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你做多少努力，他们依旧会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哭，你闹，他们也不会喜欢你。你明白吗？”

安安：“像鲨鱼。”

嘉禾：？？？

安安：“鲨鱼咬人，很疼，我让它不要咬我，它还是咬，安安……安安不喜欢它了，不喜欢它，不跟它做朋友，安安就不会哭。”

这么比喻其实也可以……

嘉禾：“你一定要记好，安安，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你长得像爸爸，爸爸就会喜欢，他喜欢你，是因为你是安安。你也要记得，这世上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是要相处的，你懂吗？”

安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嘉禾笑：“你看你希望爸爸爱你，爸爸也希望你爱他。可能也想让你亲亲他，抱抱他，也想象爷爷奶奶一样黏着他……”

安安低下头，手卷着衣角：“他不理安安。”

嘉禾：“是他不理安安，还是安安不理爸爸？”

安安抬眼看她。

嘉禾终于将他从桌子上抱下来：“我知道你可能跟你爸爸相处太少，所以有点认生是不是？没关系，慢慢就熟了。”

安安双手勾着脖子，好似将整个生命都依托在她身上。

嘉禾：“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一样，我们现在不就很熟了吗？”

安安：“嘉嘉好看。”

安安贴在她耳边，毫无征兆地抛出了这句，都得嘉禾大笑。

嘉禾：“哦，原来你跟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呀，原来你是个颜控。”

安安：“什么是颜控呀？”

安安小脸伸到她面前。

嘉禾：“颜控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不论人品。”

“人品”这句话，莫名触发了她的笑点，她笑得前仰后翻，

站在门口等着她下旨抱回小孩的某男伸手敲了敲自己隐隐发痛的脑门。

安安胡乱地用小手擦着她笑出来的眼泪。

嘉禾抱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仔细瞧瞧你爸爸，你爸爸长得也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安安不作声。

嘉禾：“你爸爸好看吗？”

安安：……

嘉禾：“不好看？”

嘉禾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安安：“爸爸好看。”

他极快地打断她的话。

嘉禾失笑：“那你跟你爸爸回去好不好？”

安安撇头。

嘉禾：“嘉嘉饿了。”

安安：“嘉嘉不饿。”

嘉禾：“我跟你说。”

嘉禾逼得他扭头面对她：“我跟你打个赌，你跟你爸回去，不出一个小时，你保准抱着你爸爱不释手。”

安安歪着脑袋枕在她肩上，依旧不同意。

嘉禾：“你撒娇也没用，我跟你说……”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嘉禾一跳，也吓到了安安，他迅速抬头，满脸戒备地望向了身后紧闭的房门。

“嘉嘉老师。”

是他爸的声音。

“怎么办？”

嘉禾用嘴型冲他问。

嘉禾：“不开门，你爸可能会哭。”

安安：……

嘉禾：“我们开门，看看他有没有哭好不好？”

安安没反对。

“请进。”

嘉禾抱着安安往前走。

没走几步，粉色的办公室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他爸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他那身密不透风的长款风衣。

他就没考虑过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了？！

视线从他身上飘过，掠向他身后。

没有人！

只有他一个人？！

她以为他热情粉丝们会陪着他一起堵门。

嘉禾冲他点了下头，即刻转向了怀里的安安：“安安。跟爸爸回去好吗？”

在问话的同时，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听出她们聚在一个教室在开会。

安安满脸写着拒绝，看了他爸一眼，扭头抱住她脖子。

嘉禾：“安安，爷爷住院了，奶奶在医院照顾爷爷，你爸爸在家没人照顾，你回去照顾他好不好？”

安安扭头看他爸。

他爸看她，不但不配合，还双眼往外放着奇怪的光。

嘉禾：……

嘉禾硬着头皮把他往他爸面前递：“安安，你得回去喂你爸吃饭，要不然你爸会饿死的。”

晋骏：……

闹着不肯让他爸抱得安安停止了挣扎：“会死？”

大明星自抱到儿子就一直盯着安安，她倒是从他看他儿子的眼神，看到了那“看狗都深情”的深情。?

嘉禾面不红气不气喘地回道：“嗯，不吃饭，会饿死的，你希望你爸饿死吗？”

晋骏：……

他没有惹任何人，尤其是她。

安安眨了眨眼：“饿死？饿死，安安就没有爸爸了？”

嘉禾：“没有了。”

安安扭头朝他爸望去。

嘉禾：“所以呀，你责任重大，要像奶奶照顾你一样照顾爸爸，你能做到吗？”

安安冲她狠狠点点头。

嘉禾：“非常好。”

嘉禾赶紧趁热打铁将他往他爸怀里塞。

嘉禾：“拍拍爸爸，让他不要哭，不要害怕，你会照顾他的。”

“不要哭，不要害怕……”

安安在她怀里还算稳定，一到他爸怀里，撇了撇嘴，又要哭。

嘉禾叹了口气。

所以说呀，谁陪孩子时间多，孩子跟谁亲呀。

她几乎完全出于本能，翻出兜里的棒棒糖，撕掉包装，抬手进塞进了他的嘴里。

以为她拿出棒棒糖是自己吃的晋骏瞬间呆住。

嘉禾：？？？

晋骏：……

四目相对，张口无言的沉默过于长久。

嘉禾眨了下眼，挤出一抹笑容强行解释道：“科学证明，糖能让人心情变好。”

这话说得实在没底气，她只好僵着笑脸转向他怀里的安安。

好在把糖塞进他嘴里后，这小子没有被卡住喉咙。他吧唧吧唧扎着嘴吃着糖，也没有再闹着要离开他爸。

嘉禾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他爸。

晋骏：？？？

嘉禾：？？？

走呀！

晋骏：？？？？

嘉禾努力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挂着比冻柜里死鱼还要僵硬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对他做了个“请走”的动作。

晋骏合下眼点了下头，意思信号他接收到了，不声不响地抱着安安转了身。

谁知这小子鬼精得很，他爸一转身，他就伸手要她抱。

嘉禾不去接他的手，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很神奇，仅仅一个动作，便让怀里的安安安静了下来。

晋骏的注意力终于从儿子转到了面前女人的身上。

嘉禾：“你是要跟我回家吗？”

安安傻傻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嘉禾失笑，但一瞅见他爸的表情……还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现在是一个很有爱心，很有耐心的幼儿园老师。

嘉禾告诫自己。

嘉禾：“跟我回去后，以后就得住我家了喽。”

安安：……

嘉禾：“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只能在幼儿园里见了。你可要想好了，今天跟我回家后，以后每一天都得在我家了。”

小孩年纪小，但不是没有智商。

安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爸，最后要哭不哭地转回到她面前：“那……那你……那你…”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又忍着不哭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痛。

安安：“你跟我们……跟我们一起回家。”

嘉禾也学着他抽泣了几声：“我爸爸妈妈见我不回家也要哭了。”

晋骏：……

安安：“那让你爸爸妈妈也跟我们一起回家。”

嘉禾摇头：“爸爸妈妈和我都要待在自己家里，安安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待在自己家里呀。”

安安：“可是……可是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呜呜呜……”

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他从没表现过对她这么依恋。

是因为他爸来接他吗？

难不成，他爸带他的时候……

女人落在他身上的打量，晋骏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晋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