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磕糖 第2章 第 2 章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将他踢下楼摔断腿吗？

是有被害妄想症？

是。

他今天是穿得有些不合时宜，他不该拍完宣传片，没换衣服就上飞机。

但这就让她把他当成了变态？

晋骏哑然失笑，余光不经意瞟见那抱着人腿，躲在人后怯怯望着他的小人儿，嘴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走了多久？

半年？

不到半年，这小家伙就不认他了？

晋骏抿了下唇，他正想抽出双手，蹲下来，走廊的光源“啪”的一声灭了，他一下就感觉到女人突变的眼神，像小兽般紧盯着他，大有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决绝。

现下他完全确定及肯定她不认识他，并不是想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来吸引他的注意。

在她准备高抬腿，准备对着他的脸，或是X腹奋力一击前，晋骏识相地表明了身份，自报了家门。

“安安，不认识爸爸了吗？”

气氛凝住，空气中浮动的浮尘似乎都停了。

他是安安的爸爸，晋骏？

嘉禾扭头去看安安，他仍双手环着她的腿，一脸茫然地打量着眼前自称是他爸的男人。

黑衣男捋起风衣下摆，蹲在了地上：“你不认识我了吗？安安。”他伸出一只手，将遮住他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帽檐往上顶了顶，尽量做到视线与安安平齐。

可他释放的善意，并没有被安安接收，安安缩到她的身后，现下连脸都不肯露了。

男人气场太足，嘉禾侧了下身，有意将安安完全挡住。

嘉禾：“安安，你先进教室，我跟你……爸爸说点事？”

嘉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缓稳定，不要刺激到对方。

目前他是不是安安他爸还暂不好说，现在最关键的是把安安弄进教室。

安安仰头看她，眼里写满了担心。

嘉禾瞥了黑衣男一眼，他裹着风衣蹲在地上，虽然他头上的鸭舌帽当着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安安身上。

安安不认识他。

伪装成安安的爸，将他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嘉禾：“听话，进去后帮我叫小柳老师出来。”

安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黑衣男，最终还是听话地对她点点头。

安安放开她的手，转身面向教室抬脚往前的同时，蹲在地上的男人起了身。

自他低着头从地上站起，整个空间的气场全变了，面对安安才有的温情一失，从他那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倨傲顷刻间侵占了他们所站的这条灭了灯的昏暗走廊。

男人抬起了头，一眼看进她的眼里，毫不客气地迎着她的打量。

嘉禾没有防备，被他看得措手不及，呼吸有些乱，不过眼神飘了一下又飘了回去。

男人的眼神很亮，跟能穿透宇宙黑洞一样。

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的深邃。

他的鼻梁很高，嘴巴是这几年整容界非常流行的菱形微笑唇，他可能不常笑，嘴角绷着的，菱形微笑唇，对他这张脸没什么加持。

她记得他粉丝评价他说，他这双眼看谁都深情，看狗都一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模样，但此刻被他不错眼注视的嘉禾没感受到他的“深情”，只体会到了超越安全距离的侵略性。

侵略她什么？

视线扫过他那瘦得过分骨肉分明的脸，还有他那一身不合时节地穿着，仍让她有一种他随时会对着她解开风衣露出不该露出某处的错觉。

“嘉嘉。”

走到教室门口的安安又朝她扑了过来。

沉默中的较量被迫打破。

在男人伸手，想去抱他前，嘉禾抢先一步，将他从地上抱起，接着极快的转身望向自称是他爸的黑衣男。

嘉禾：“抱歉，您能在这等一会儿吗？”

嘉禾没敢明说，让他在走廊上等，她进去叫人。

他定定看了她几秒，几秒后，他嘴边又浮出了那抹意义未明的笑。

该死的，她该怎么婉转地告诉他，他的笑容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更让她感到害怕。

安安贴着她的脸极近地打量着她的反应，近得都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伸手把他的脸从她脸前拨开。

“嘉嘉老师。”

还没看到人，低磁慵懒的男声一出，顿时让嘉禾全身鸡皮疙瘩直起。

黑衣男退了一步，他斜倚在墙上，双手环胸，懒散散的姿态跟他出口的语调很一致。

教室里的吵闹人声停了。

“你可以进去叫人出来确认，也可以联系安安的爷爷奶奶。”

她听出他口里的轻嘲，嘉禾挑了下眉，转向怀里的安安：“你认识他吗？”

安安盯着他不说话。

嘉禾：“他说他是你爸？”

安安扭头，抱着她脖子，脑袋埋进了她颈窝。

嘉禾：“麻烦你在这等……”

“啪！”

走廊上灭掉的灯突然亮了。

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嘉禾看向倚在墙上的黑衣男，黑衣男看着她怀里的安安。

“嘉禾老师？还没下班？没事，刚跳闸，李师父给修好了。”

两个老师领着一个电工从楼下走上来，暂时没看到她对面的黑衣男。

“这谁家小孩呀，到现在没来人来接吗？”

嘉禾瞅了眼黑衣男：“安安，他爸爸来接他了。”

“安安？李安？他不是……”

两人下到二楼走廊，终于看见了站在她对面的黑衣男，说话的年轻女老师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对着黑衣男瞪圆了双眼。

黑衣男站直了身体，任出现的三人在他脸上打量。

嘉禾一时分不清年轻女老师脸上的惊讶到底是认出这人是安安的父亲，还是识破他不是，但不论怎样，多了三个人，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是晋骏，真的是晋……晋骏老师……”

谜底揭破，他真的是安安的父亲。

嘉禾扭头看安安，安安看着围着他爸热情寒暄的两位老师，外加一个放下工具箱，拿出手机，格外“自觉”的电工叔叔，表情呆呆的，仍是一脸的状况外。

很快，听到动静的老师们从教室里冲了出来，比摩西分开红海还要泾渭分明，直接越过堵在教室门口的她和安安，奔到了男明星的面前。

七嘴八舌的，各种叠加的噪音再一次灌进她的耳里，眼前那兴奋地，不断窜来窜去的人影让她——想吐。

一张小脸杵到她面前，对着她一个劲儿地傻笑。

眼里透露出的讨好，让她一度怀疑他认不出他爸，是不是在玩她？?

她冲她朝她爸的方向递了一眼。

此刻他爸夹在女人堆里，脸上的笑容跟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样，始终保持在一个克制又不失礼貌的弧度。

“你认识他吗？”

嘉禾抱着他，把他往上提了提。

“认识他吗？”

他不回答。

“认识吗？”

他故意不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他爸。

她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这小屁孩，认得他爸，是故意骗她！

嘉禾气得翻白眼，他好似想让她消气，本没有好笑的事，他却双手捧着她的脸，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嘉禾白眼上青天。

跟谁学的？

这么小，这么会撩人，还双手捧着她的脸。

嘉禾气得甩开他的手，他不断地重新捧回她的脸，笑得一次比一次大声。

令她难以忍受的噪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鸦雀无声，走廊上只剩下小孩清脆的笑声。

错开眼，嘉禾这才看见已经站到她对面，安安背后的大明星晋骏。

他的鸭舌帽压得更低。

“您好，我是李安的父亲，晋骏。”

他瞥了眼将小脑袋重新埋在她颈窝的安安，言简意赅地为他的出现做了解释：“安安的爷爷生病住院了，安安奶奶得去医院照顾爷爷，所以这段时间没时间来接安安。”

“安安爷爷住院了？怎么样？严重吗？”

他说完，立刻有老师在他身后接话，他应都不应，继续对她说道：“今天起，由我负责接送，嘉嘉老师。”

他特地加了一句“嘉嘉老师”，听上去很亲昵，但实际上，只有她知道为什么。

嘉禾想了想：“抱歉，我是新来的，而且我不太认人。”

“不太认人？”

分管她的主任走到她身侧，她不得不满足她的八卦。

嘉禾瞥了眼晋骏：“我没认出……安安爸爸。”

众女哄笑。

此刻的她们完全不像幼儿园的老师，更像这个叫晋骏男人的粉丝。

不是说他婚后已从一线掉到给人配戏的二线了吗？

“安安爸爸都没认出来？你真是……哈哈，活在深山里吗？行了，把安安交给他爸吧，别耽误人家时间。”

主任大手一挥。立刻有老师上前，想从她怀里接过安安，再交给他爸。

嘉禾合下眼，到现在还不能适应中国古代官僚似的职场生活。

安安抱着她死活不肯撒手，嘉禾以为是他不肯让其他老师抱，于是主动将他往他爸面前递，可他怎么也不让他爸抱，几番下来，在场的老师都被他磨得没了耐心。

主任瞥了眼他爸的脸色，直接上手，强行将他从她身上扒下来塞给了他爸，他一落到他爸怀里，立刻放声大哭。

他很少哭，至少嘉禾从没见过。

他在他爸怀里，双手拼命往她面前伸，哭得小脸都发了紫，围在他爸身边的老师们仍笑着开解他爸，说小孩哭一哭正常的，说不能惯着小孩，等他哭累就好了，还劝他快走，不见嘉禾老师就好了。

那不断往她面前勾的小手，那怎么也掉不完的眼泪，还有那一张张在她眼里变了形的笑脸……

所有声音一下全失，眼前的世界眨眼间成了一部没有声音，只有图像的默剧。

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加重的呼吸声。

万籁寂静中，她对上了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

声音重新灌回耳中，在她有意识前，她已从男人的怀里抱回了号啕不止的小男孩。

“抱歉，我想跟他单独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