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潆宛若一个信号屏蔽器,她方回到花棚中,少女的言笑声便戛然而止。
秉着我不尴尬尴尬的便是别人的心理,苏潆目不斜视的走到苏悠身边,坦然落座。
苏樱抬眸瞪向苏潆,刺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一想到许源的警告,只得将那些话全封不动的咽了回去,扯出一抹笑来问道:“长公主殿下唤大姐姐过去是有什么事吗?”
周围的少女对此也十分好奇,皆竖起了耳朵。
苏潆浅浅一笑,随口回道:“只是陪长公主殿下聊一些家常而已,倒是两位妹妹在说什么?”
见苏潆岔开了话题,苏樱不高兴的抿起了嘴,反是周氏款款走来,眉目含笑的与苏潆寒暄起来。
苏潆身份虽低,如今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倒也值得她这个世子妃屈尊降贵闲谈两句,两家是姻亲,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苏潆瞧得出周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与苏樱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氏目前既无恶意,苏潆自也以礼待之。
林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苏潆瞧着闷声不响,却是个有心机的。
人一旦存了攀比之心,便难免关注起来,见昌平郡主也在瞧着苏潆,林善莞尔一笑,柔声道:“郡主可是也在欣赏苏大小姐的美貌?
美人惜美人,郡主说不准会与苏大小姐成为知己好友呢。”
昌平郡主容貌绝佳,在苏潆之前一向是碾压旁人的存在,林善不相信昌平郡主会心无芥蒂。
果然,昌平郡主小脸微沉,没好气的道:“你很闲吗?本郡主的事用得着你来管?”
言辞虽是在针对林善,可实则看向苏潆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她当真有那么好看?
……
掌乾宫中,庆和帝临窗而望,他容貌依旧俊美,岁月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更添沉敛的魅力。
他负手而立,身上有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势。
“恒王几人此时皆已入了王府吧?”
李总管抬头看了时辰,垂首回道:“想必寿宴已经开始了。”
“真好啊,朕也好想出宫凑热闹啊!”一句话生生破了原有的威严气质。
李总管见怪不怪,在外陛下看起来与寻常帝王无二,威严又仁厚,实则却是个顶不靠谱的。
虽然陛下总是骂睿王不省心,可几位皇子公主中,睿王殿下的性子是最像陛下的。
庆和帝感叹了一句,忽想起一事,又道:“苏家那丫头今日也会去王府赴宴吧?”
“是,毕竟是慧慈长公主殿下亲自送了请帖,苏小姐应该会去的。”
庆和帝先是颔首,转而又摇了摇头,不无忧虑的道:“但愿今日寿宴莫要再生事端,这些时日有关他们两人的流言蜚语便未停过。”
李总管悄悄抬头看了庆和帝一眼,又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陛下的语气听起来虽语重心长,但您眼中那的幸灾乐祸还能再明显一些吗?
庆和帝本是觉得若谢瑾喜欢,将苏潆纳做侧妃也无不可,没想到谢瑾会不愿,更没想到苏潆也不愿。
可这让他莫名的心情舒爽呢。
谢瑾这个混小子对他不孝又不敬,但他偏生找不到制约谢瑾的办法。
当初他将年幼的谢瑾扔到封地,只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并未奢求他能做些什么,可这小子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待他察觉时谢瑾竟已有与恒王睿王相抗衡的实力。
可以说如今谢瑾有的一切都是人家自己得来的,他反而像个便宜爹,毫无话语权可言。
其实他有时也气,恨不得能像打谢睿那样狠狠揍他一顿,可他师出无名啊,心里亏得慌啊。
如今一直机智若妖的臭小子突然绊了个跟头,被人家姑娘啪啪打脸,直接拒绝,不得不说,他心里有种扭曲变态的痛快。
李总管将庆和帝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面上依然一派敬畏,心里却暗自为谢瑾叹息。
摊上这样的爹,瑾王爷不容易啊。
“对了。”庆和帝突然开口,“长安各街修缮的进度如何了?”
庆和帝突然提及正事险些让李总管没反应过来,还好他身经百战,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忙回道:“苏侍郎今早呈递了一张折子,上面交代了修缮进度。”
“嗯。”庆和帝点点头,“这苏文泽做事倒是细致,不错。你觉得他品性如何?”
李总管想了想,回道:“苏侍郎相貌清雅,气质温润,看着是个性子极好的人。”
庆和帝笑了笑,苏文泽相貌不俗,看得出是个润朗如玉的人。
但听说这样一个好性子的人当初为了不让女儿所嫁非人,竟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搬出苏府,可见对女儿是极为宠爱的。
庆和帝高深莫测的一笑,那小子不是自诩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吗?
那他就给这个臭小子增添些难度,让他见识见识何谓人心险恶,到时候他要想抱得美人归就只能哭着来求他!
……
已近午时,王夫人命婢女将一众贵妇引入园中,她则亲自去请慧慈长公主,王侍郎在前院与一众大臣把酒言欢,命王禛带着一众年轻公子们去后园赴宴。
越国民风较为开化,一些大型的席宴也不刻意避讳男女同席,反是更愿意给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相识的机会,两人情投意合总要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所娶所嫁为何人要好上一些。
若能成就一段好的姻缘,两方还会备礼感激主人家。
谢瑾率先起身,显然是要随着王禛去后院,众人见状忙起身恭送,谢睿也早已被这些老臣说的耳朵生茧,也跟着站起身对王禛道:“本王跟你同去。”
其实睿王已被赐婚,本不该再去后院赴宴,但这位睿王爷自小便是混世魔王,他想做的事谁又拦得住。
谢恒见谢瑾谢睿皆已起身,心中虽不愿却也只能随行。
否则三位皇子只有他一人留下与大臣谈笑,传到父皇耳中怕惹非议。
路上,谢恒玩笑道:“二弟婚事未定,去后院一睹芳华也就算了,三弟怎么也随着凑起了热闹?”
一句话,便又让众人想起了最近城中有关瑾王的传言。
谢恒勾了勾嘴角。
堂堂亲王被美色所误,此行已被士大夫们所不喜,谢瑾离那个位置是越来越远了。
他扫了一眼神情清冷的谢瑾,将目光落在了与王禛交头接耳的谢睿身上,眸色冰冷,这才是他如今最要警惕的对手。
背后的薛家手握重兵,如今又与王禛走得颇近,大有拉拢文臣之心,以前以为谢睿惯会胡闹,现在看来还真是小瞧他了。
谢睿还不知自己被谢恒列入了黑名单,正询问着王禛,“一会儿可有什么好玩的?一直坐着可太乏味了。”
王禛想了想道:“大概会有飞花令之类的吧。”
谢睿剑眉一耸,眸底含了两分怒色,这特么叫好玩的?
王禛也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奈何她家母亲喜欢,说能看出一个人的才学修养来,可那玩意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不成!
眼角余光扫到谢瑾,早已痊愈了脸不知为何隐隐抽痛起来,可见上次当真被谢瑾揍惨了。
王禛眼珠一转,心里忽的有了主意。
众人的到来让花园内的气氛有了些微变化,娇花一般的小姐们皆正襟危坐,如刚刚沐浴了细雨,更为鲜活明艳起来。
苏潆反是在瞥见那一抹身影后,瞬间蔫了,垂首盯着桌上的花瓶,似在研究什么奇珍异宝般。
谢瑾只淡淡瞥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与慧慈长公主见过礼后便与恒王几人落座。
“潆丫头,到本宫身边来坐。”慧慈长公主突然开口点了苏潆的名。
众人的视线立刻顺势望去,男子眼中皆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惊艳之色,就连恒王睿王也是一般。
昌平郡主登时气得扔了帕子。
端王妃望见了,启唇冷冷警告道:“收起你的小性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昌平郡主心口一紧,平日她便是再胡闹母妃也没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端王妃眼中的寒色让昌平郡主低垂下头,将红艳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林善心中也不舒爽,但她要比昌平郡主沉稳得多,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苏潆没有推辞,款款行至慧慈长公主身边,不知引来多少人的艳羡。
王禛托着下打量着苏潆,这还是他第一次留意苏府大小姐,怎么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谢睿发觉了他的眼神,嗤笑一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适可而止,再如何貌美看两眼就够了,再看可就丢人了。”
“啊?”王禛一愣,坦白道:“我不是因为她好看才看的啊。”
谢睿闻言更是不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了也没什么,反正男人都那样,但看了还不敢承认可就是怂包了!
“我说的是真的!”王禛有些急了,正色与谢睿分析道:“苏小姐长得还成,但若皮肤再黑一些,眉毛再粗一些,眼睛没这么大,稍稍眯起来一点,我觉得应该会更好看。”
诶?这么一形容怎么总觉得更熟悉了呢?
谢睿:“……”他错了,王禛怎么回事怂包呢,充其量是个蠢货吧。
歌舞声响起,王夫人心知慧慈长公主不喜靡靡之音,是以让琴师弹奏破阵之曲,舞姬也换下了广袖长裙,穿着精练的短打随着乐声舞剑。
众人看得兴致盎然,慧慈长公主为了让儿媳舒心,也颔首露出满意的笑意。
可琴师技艺虽高,但终究弹不出破阵曲应有的激昂与杀伐之气,还有那些舞姬软绵绵的步伐,看得人心焦。
一曲舞毕,王夫人还欲让琴师再弹一首,慧慈长公主忙抬抬手,“这个不急,本宫倒想看看阿禛备了什么寿礼。”
王禛嘿嘿一笑,起身行至长公主身前,眼中难掩自得,“祖母,此礼孙儿筹备甚久,定能让祖母欢喜。”
“哦?是吗?”慧慈长公主当真被勾起了几分兴致。
只见王禛一声令下,便有四个身强体壮的护院抬着一口大箱子走入院中。
这四人身形健壮,一看便是练家子,但此时面上皆浮了一层薄汗,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足以见得木箱的重量。
慧慈长公主探头去望,心中更是好奇,“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抬箱的木棍竟忽然断裂,红木箱子“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王禛面色大变,惊叫出声,“祖父!”
众人心口齐齐一跳,便将一个白胖圆润的球儿从箱中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