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潆原以为永安侯府不会善罢甘休,可自邹妈妈离开后,竟如石沉大海,再无声讯。
苏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依旧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反是孙氏和苏樱每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下母女两人竟都消瘦了不少。
自那日宫宴后苏潆未再见到过谢瑾,也不知他离开后可曾发生什么变故。
倏想到这些事又与她何干,便摇头一笑,将那份好奇抛之脑后,全身心的干起了事业。
如今苏潆已经可以接手一些简单的病症了,佟怀眼热又心酸,每日倒是愈加刻苦。
苏大夫没想到引进机制会这么好用,不但多了一个称心的帮手,就连不成器的徒儿也知道上进了。
不过,没过几日苏大夫就品出不对味来了。
现在女孩子的身体都这么脆弱吗,怎么总头疼脑热,甚至还有一天来三次的!?
等他让苏潆去后堂,自己在屋内坐诊时,那些病弱的小姑娘竟然全都痊愈了,便是偶有走进来的也只是扫视了一番屋内,便转身走人。
苏大夫:“……”
苏大夫生起了闷气。
他痴迷医术,年轻时天南海北各处奔波至今仍未成家。
可苏墨也每天扎在药材堆里,大门都不出,却有一堆小姑娘上赶着送温暖。
原来他孤身一人的原因不在于他为事业奋斗终生,而是在于他没有苏墨那张脸。
真相永远都是那么残酷,苏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墨,你有没有发现师父最近情绪不大好?”
“有吗?”苏潆手里还拿着晾晒的药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手捧医书的苏大夫。
苏大夫似察觉了他们的视线,扫了他们一眼便别过了头去。
苏大夫常年冷脸,苏潆未瞧出什么,摇头道:“没有吧。”
广明堂生意尚可,也没有难缠的病人,好像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啊。
佟怀只觉苏潆还是太年轻,师父那脸明显比往日更臭。
有人迈进店内,佟怀先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是探脉还是拿药?”
一听来人是个男的,苏大夫放下了医书。
终于来了个正经病人,苏大夫略觉欣慰。
再这样下去,他这医馆都快成胭脂水粉铺子了。
年轻公子衣着华贵,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开口问道:“苏墨在吗?”
“啪”的一声,苏大夫将书扔在案上,折身回了内室。
“这人谁啊,怎么一惊一乍的!”王禛被吓了一跳,只觉莫名其妙。
佟怀尴尬笑笑,开口问道:“公子找阿墨有何事?”
“我母亲的药膳吃完了,让我再来取一些。”王禛一本正经道。
其实这些事自有家中下人做,他正好顺路来瞧瞧苏墨做事的地方。
又旧又破,一点不气派。
佟怀一听便猜出了王禛的身份,阿墨最近在研究药膳,最先给王府的长公主殿下还有王夫人送了去。
“公子里面请。”佟怀抬手,引着王禛去了后院。
广明堂的后院不算大,院中摆着数个架子,上面铺着各种药材。
药味呛鼻,王禛下意识抬袖掩住口鼻,只见药架中间有一道纤弱的身影走走停停,翻弄着药材。
她的手要比脸要白许多,被那些灰突突的药材衬得更宛若白玉般。
“阿墨,王公子来了。”
苏潆转身,便见身着锦衣的王禛负手立在院中,与简陋的院落格格不入。
苏潆放下药材,抬步走了来,“王公子可是为王夫人来取药膳的?”
“嗯。”王禛点了点头。
苏潆洗了把手,一边分装药材,一边问道:“王夫人觉得药膳的味道如何?可有察觉出功效?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王禛被问得有些懵,他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说皮肤好了点?”
苏潆笑了笑,没再多问,将几包药包好递给王禛,“煲汤的时候放进去一包便可,过几日我再去府上为长公主殿下和王府请脉。”
王禛接过药包,问出心里的疑惑,“苏墨,你为什么要学医?”
苏潆一怔,没想到这位公子哥竟开口与他探讨起了人生理想。
“家中世代相传,耳濡目染而已。”
王禛撇撇嘴,他家还世代都是读书人呢,就连他祖父当年都是探花郎,可他就不会同流合污,“这东西多枯燥啊,不如我教你骑马射箭,蹴鞠投壶吧,比这些东西好玩多了!”
苏潆笑着摇了摇头,垂首继续翻弄药材,将晾晒好的药材装进药篓,又将新的药材铺在上面。
王禛绕到他身边,继续循循善诱,“你会不会喝酒?要不改日我带你去春江楼,一边喝酒一边听曲,岂不比这逍遥?”
佟怀蹙眉,合着这位是来误人子弟的?
王禛却觉自己是好心,若非苏墨帮过他,他对苏墨印象还不错,会特意来解救他吗?
人生苦短,就该及时享乐,否则等到老成祖父那样,除了吃吃喝喝什么有意思的事都做不了了。
“多谢王公子好意,可我不喜欢那些事。”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苏潆无奈,王禛这执着劲儿还真像极了老尚书,“那王公子会不会喜欢学医呢?”
“这么枯燥谁会喜欢?”王禛下意识答道,见苏潆似笑非笑看他,才知自己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王禛不舒服的少年气被激了起来,干脆撸起了袖子。
“你要做什么!”一直盯着王禛的佟怀赶紧走了过来,护在苏潆身前道:“你别乱来啊,我会喊人的……”
王禛翻了他一眼,对苏潆道:“那你先教我学医,我试试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你也得试试我说的!”
说完,也不管苏潆答不答应,便模仿苏潆的动作翻弄起药材,急得佟怀跟在他身侧,时不时喊出声来:“这药是刚放上去的,不必翻!
哎呀,这是两味药,你怎掺到一起去了!”
苏潆被他们两个吵得头大如斗,趁他们不备,溜了。
快到午时,苏潆准备去买些饭菜,却发现街上的人频频回顾,好像身后有什么稀奇事一般。
她又走了几步,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健硕黑亮,走起路来摇尾晃脑,一副巡视地盘的大爷模样,正是谢瑾身边的来福。
来福长着一副凶狠模样,路人纷纷让行,但又忍不住回望。
并非因来福好看的让人流连,而是它口中还叼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狗,感觉呜咽颤抖的小白狗随时会被它当成点心吞进腹中。
突然来福停下了脚步,黑亮的大鼻子嗅了嗅,叼着小狗进了一间店铺。
苏潆抬头一眼,竟是家医馆?
但不多时它们便被医馆伙计拿着木棒撵了出来,“哪里来的疯狗,快滚出去,否则抓了你炖狗肉吃!”
来福龇起牙,喉咙发出警告的哼声。
若非它嘴里叼着个小崽子,就这货色它一个咬十个!
“滚滚滚!”
来福深深望了小伙计一眼,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来福一甩尾巴,叼着小狗继续走,待瞧见苏潆先是一愣,用大鼻子在苏潆身边左右嗅嗅,粗壮的尾巴才轻轻摆了起来。
碰到熟人了!
来福将抖成一团的小白狗放在苏潆脚边,又抬起爪子轻轻扒拉着它,将小白狗推倒苏潆脚边。
苏潆会意,蹲下身,将小白狗抱起,发现它后腿上沾染了血迹且无力的耷拉着。
苏潆轻轻碰了下,小白狗立刻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如婴孩哭泣般。
“它受伤了。”
来福眨了眨眼睛。
苏潆起身,对来福道:“你先随我来吧。”
来福跟着苏潆一路回了广明堂,苏潆为小白狗包扎伤口的时候来福就蹲在身边看着,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家长。
待苏潆将小白狗的伤处包扎好,来福抬起爪子拍了拍苏潆的膝盖,犹如夸赞。
以后再有狗崽子受伤,这下可有地方去了。
苏大夫刚调整好心态走出内室便看见这一幕,当即又转身回去放挺了。
他这广明堂如今除了不像医馆,招待的物种倒是越来越多。
小白狗的腿骨折了,现在还走不了,苏潆怕来福的嘴将绷带扯开,便试着问道:“它住在哪,我帮你送它回去。”
来福歪头,直盯盯看着苏潆。
苏潆一笑,她好像有些太为难狗了。
正这般想着,来福突然起身,对着苏潆叫了一声,向外走去。
竟当真听懂了?
苏潆跟在来福身后慢慢走着,突然脚步稳健的来福耳朵一竖,四脚如飞,嗖的一下便蹿了出去。
“哎,你等等我啊!”苏潆怕跟丢了,抱着小狗拔腿便追,直至追到一条无人的暗巷。
苏潆累的气喘吁吁,已无力唤它,喘着粗气左右探寻着大黑狗的残影,直至走进小巷最深处,脚步方才一顿。
小巷深处有一男子立在梧桐树下,他的脚下围着几只毛色各异的猫儿,喵呜着用头轻轻蹭他的腿。
狗儿们则用力摇摆着尾巴,时不时跳起身用前爪去抓他月色的衣袍。
墙头枝上,鸟儿们比肩而立,偶有几只鸟耐不住性子围在他周围振翅飞过。
巷深树高,暖阳倾斜,只需些许微光透过梧桐枝叶。
树下的男子闻声侧眸,碎金般的光晕映落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绝色的容貌,反是淡却他身上原有的疏冷,如一块羊脂白玉,温润净透……
苏潆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忽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在逃公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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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