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都蒙将曲谱毕恭毕敬地放在了宁菘蓝桌上,出于一点小私心,他故意挑宁菘蓝在的时候来。
宁菘蓝望着面前这个小侍卫,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小侍卫也笑笑,之后便一直站在那看她,不走也不说话。
“……红螺,你把我的那只金钗拿来。”
宁菘蓝看着他这幅模样突然想起什么,赶忙站起身吩咐红螺。
待金钗拿来了,宁菘蓝从红螺手上接过,又递给都蒙,说:“谢谢您专门跑一趟,一点心意请收下。”
心意?
都蒙看着手上被塞进来的金钗,恍然大悟。
这是传情信物啊!
自家大人给她送曲谱,她感激不尽决定以身相许,所以才说这金钗是一点心意,金钗就是信物,代表了她的心意!
不枉他在这多站了一会儿,这不就成二位的红娘了吗?大人对她态度挺好的,她又这么直白的表达心意,看来他们真能成!
都蒙嘴一咧,兴奋道:“好好好,您放心,我绝对把您心意送到!”
说完他便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三下五除二就翻出了二里地。
“……诶?”
宁菘蓝看着那快出残影的身影,一脸茫然,这小侍卫说什么心意?
算了,左右人已经走了,宁菘蓝没多为这事疑惑,而是转而看向桌面上的曲谱。
曲谱页数完整,每一页都保护得极好,明明已是许多年前的旧物,也经过多次辗转,却还能保持纸张洁净如初,墨迹清晰可辨,可见上一位拥有者对其也十分珍惜。
“娘娘,您费那么大力气拿到这曲谱,真的要送给沈嫚儿吗?而且,这是您师叔的遗物啊,何不自己留下?”
红螺能看到宁菘蓝对这曲谱有多么珍惜,但正因能看到,才十分疑惑,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交给敌人。
宁菘蓝闻言却笑了,她抚抚封面上“慕绮”二字,声音有些飘渺:“还记得小时候,在师傅那里学琴,每次弹不好都不准吃饭,我倔,不让吃饭就硬挺着。但每次饿得难受的时候,又总能在角落找到一碗蛋炒饭,明明那饭里还掺着蛋壳呢,但我吃着特别香!”
“后来我才知道,那都是慕绮师叔悄悄给我送来的,因为太溺宠我,我师父和他还打过几架。”
沉浸在回忆中,宁菘蓝难得放松下来,只是后来慕绮的遭遇又让她沉默许久,才继续道:“慕绮师叔和我说过,他的曲谱本身没什么价值,只有在爱它们人的手里,才能有点用处,我身边,也只有一个沈嫚儿是真心爱琵琶的。我连琵琶都不会弹,哪里有脸留下这本曲谱叫它落灰呢?”
“……”
红螺沉默了,即使是敌人也没关系吗?
“你帮我把曲谱送去吧,这样我就不欠她了。”宁菘蓝最后爱惜般抚抚书,递给了红螺。
红螺点头,拿起书离开。
“主子!!”都蒙咆哮着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金钗,像拿着什么圣火似的。
竺七正侍奉褚拭雪,手里拿着墨条一点点磨出墨迹,被骤然接近的声音吓得一震,他抬眼看看褚拭雪,发现他手中的笔也在纸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褚拭雪将笔重重一放,两手抱起臂,抬头望向来人:“滚出东厂。”
“……啊?”都蒙刚进门就被要求滚出去,他嘿嘿一笑,“主子,处理公务处理生气了吧,别生气,看我给您带什么回来了!”
他献宝似的拿出一根金钗,还欢快地左右摇一摇才递上去。
“这是什么?你的赔罪礼?”竺七默默开口。
“啧,我赔什么罪啊,这是宁娘子给的,她说这代表了她对主子的心意。”都蒙眨眨眼。
褚拭雪本不耐烦的神色一愣,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金钗端详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说:“送金钗,代表什么心意?”
“……嘿嘿,依我所见,这绝对是对您芳心暗许。金钗金钗,取义情比金坚,也就是她对您的爱,简直比金子还坚固!一切明了了。”都蒙一拍手,一副神捕的模样。
褚拭雪摇摇头:“她夫君是太子,他们青梅竹马情比金坚,为什么突然对我示爱?”
“这…她一定是知道了太子的真面目,所以转而喜欢您了!”
“哧……”褚拭雪将金钗随手放在一旁,“都蒙啊都蒙,你若是把这些心思全部放在公事上,柳良吉的背后之人我们早就查出来了。”
“柳良吉不是竺七看着呢,不过那些人怎么还不来,都等那么久了……”都蒙嘟嘟囔囔,注意力又被转移走。
身边都蒙在骂那幕后之人是缩头乌龟,褚拭雪听着,没反应,只一直看着那只金钗,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燕谨之难得被皇帝放过,他溜溜达达回到东宫,想来想去朝着宁菘蓝宫里走,可走一半却被身边的侍卫拦住:“太子殿下,您该去看看太子妃了。”
“我不就是要……”燕谨之突然一默,他脸色难看的瞥了眼侍卫,转而向沈嫚儿那里走去。
他没让人通传,也没带其他人进去,准备随便走个过场就转而去看看宁菘蓝,只是没想到刚走至门前,就听到里面的沈嫚儿在对谁说话:“真的是宁姐姐帮我找来的吗,谢谢宁姐姐,谢谢宁姐姐!”
其语气中的满足与幸福,饶是站在门外的燕谨之都听得出来。
他们大安姓宁的人少,唯一一家便是奕国公府,宁菘蓝母家。
燕谨之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入,看到沈嫚儿欢天喜地的抱着一本书,面上笑着同她的丫鬟说话。
丫鬟花溪本也笑,只是抬眸看到燕谨之,登时脸就白了下来,连忙跪伏身子:“见…见过太子殿下。”
沈嫚儿听到她的话,身体也止不住抖了几下,她慌忙想把曲谱往自己怀里塞,可无奈燕谨之早已来到她身后,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臂:“藏什么呢?让夫君看看。”
燕谨之强制将她手中的曲谱夺过,沈嫚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曲谱脱离自己手心,落入燕谨之手中。
“乖嫚儿,夫君只是看看。”燕谨之抓过沈嫚儿挣扎的手指,敷衍地亲了几下。
沈嫚儿却像被亲愣了,手指弹动几下,随即便害羞似的钻入手心,不再挣扎。
曲谱上写着“梅花琵琶抄慕绮”。
燕谨之认识慕绮也是从宁菘蓝那里,当时他去步怜青处接她,恰好看到步怜青与慕绮说笑,介绍起来才知,原来那就是极有名气的琵琶大师慕绮先生。
慕绮死后,其遗下的曲谱被天价收购走,极少流传在世,直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见到了,纵使沈家那般的权势都找不到。
“这是你宁姐姐给你的?宁菘蓝?”
燕谨之弯腰抱着沈嫚儿,状似亲昵,实则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不容一丝反抗。
沈嫚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明明身体对燕谨之仍有残留的生理性颤抖,心里却因这动作塌陷一块,她点点头,轻轻靠在了燕谨之胸膛。
燕谨之感受到她的放松与贴近,不禁暗笑,这就是他随意磋磨她的底气,因为太好哄。
“这曲谱,能给我吗?”燕谨之低头望她。
沈嫚儿闻言一愣,有些为难:“可这是慕绮大师的遗作,而且,是姐姐送我的生辰礼。”
她私心将回礼说作生辰礼,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说明宁姐姐也是爱她的,不是出于什么回报的目的,只是单纯因为爱她,所以才对她好,和太子殿下一样。
他们都爱她。
“……宁菘蓝送你的生辰礼?”
燕谨之以为宁菘蓝只会敷衍般随意送她点什么,毕竟她们二人中间隔着他,应该是情敌、仇人,她不会真心希望沈嫚儿好。
可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和好了?
沈嫚儿这里没有问题,那就是宁菘蓝。
她不恨沈嫚儿了,还是她不爱他了?
燕谨之渐渐攥紧了胳膊,毫无怀里还抱着个人的自觉。沈嫚儿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明明痛苦,她心中却又莫名充溢满了幸福。
令人窒息般的爱情,竟歪打正着让沈嫚儿着迷。
“这曲谱我要了。”
燕谨之不准备继续和沈嫚儿商量下去,他阴沉着脸发号施令,不想沈嫚儿身体一颤,脸都羞红了,她软着手捏了捏燕谨之的衣角:“我的…都给您。”
燕谨之惊奇于沈嫚儿竟然这么乖,简直像一只予取予求的鸟雀,他也乐得轻松,脸色稍稍好了点,哄道:“谢谢我的好嫚儿,夫君晚上再来看你。”
最后的话含着暧昧,任何一个知过事的女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沈嫚儿也不例外,她红着脸,恨不得现在就软倒在燕谨之身上。
上次只是意外,明明其他几次,太子殿下都很温柔的,这次,应该也会……
她偷偷想着,连燕谨之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花溪看着自家娘娘又一副满面春情的模样,心中悲愤。
宁侧妃好不容易找到的曲谱,就这样被自家娘娘转手送人了,若是宁侧妃知道。
……
不需要若是,宁菘蓝已然知道了。
她看着走进来的燕谨之,一眼就瞥见了他手上拿着的“梅花琵琶抄”。
她应该知道沈嫚儿护不住的。
“你送给太子妃的生辰礼?”
燕谨之来就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他手下用力朝她一扔。
曲谱重重拍在宁菘蓝侧脸,又滑落下去,留下一片红痕。
宁菘蓝应激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向他:“怎么,你不是让我送的吗?”
“梅花琵琶抄不是你师叔的遗物,送给她,你还真舍得啊?”
“她真心爱琴,为何不能送?”
“真心爱琴?那为什么我一找她要,她上赶着送我啊,还说这破东西不算什么,我更重要。”
宁菘蓝本撑着的语气一滞,她捡起那曲谱,发现曲谱的确一点损伤也没受,若这是燕谨之强行从沈嫚儿那里抢的,不会这么平整,只能是沈嫚儿拱手送给他的。
是了,沈嫚儿也许爱琴,但她更爱燕谨之。
[彩虹屁][撒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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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