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霍止迟沉默半晌,脸色微冷的转头看他,抿了抿唇,“嗯。”
沈青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好奇的戳037,“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037道:“怕你行刺许旷罢。”
沈青山:“……我是来救他的。”
不过凝视着许旷深锁的眉头,沈青山有些考量,他的血液对延缓疫病仅有半盏茶时间,那是因为其中的毒素微弱,不足以抗衡。倘若他加大毒素的量,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沈青山把自己的猜想跟037说了下,又问他,“你觉得我这个猜测有几成把握?你们有没有专门检测概率的玩意?”
037几乎瞬间就能猜到他要干嘛了,滴滴的响了几下,片刻后他回道:“八成。”
八成,已经是很高的概率了,沈青山放下心来,看来他不用随时随地充当许旷的解药包了。
“但是……”037道,“如果你逼出精血,很有可能导致体内毒素失调,如此一来,不管哪种毒素上升,对你伤害都是极大的。”
沈青山挑了挑眉,“不过一滴,到时候好好养着就能恢复了。再说了,这毒在我体内蛰伏已久,我们都滋生出感情了,肯定舍不得害死我。”
037:“……”
037自知劝不动他,最后又给了他一个忠告,“你最好拿个东西咬着,别等会叫出声来就尴尬了。大家都在外面。”
这个忠告沈青山就忽视不了了,因为他痛觉敏感,忍耐力又不是很强,战场上受伤全靠意志力在撑,否则极容易让军心溃散。
沈青山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从枕头下摸出来一把匕首。他深呼吸几次,轻轻拉开衣襟,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心脏处。
心里虽有些恐惧,但他下手十分平稳。
匕首每深入胸膛一分,沈青山脸上血色就退去一分,额头渗出层层薄汗,嘴唇哆嗦着,齿间却死死闭紧了。
精血取出那一刻,沈青山差点瘫软在地,手一抓,整个人无力的趴在床沿。
痛,太痛了。
他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跑去跟037扯淡,“上次那个话本你看完了吗?”
037:“什么?”
沈青山喘了口气,强压翻涌的痛感,“就是户部尚书之女自幼在外学艺,出师后跟师兄下山惩扬除恶,结果回家发现自己爹爹死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喜欢的人。”
037语气复杂,“……凶手是她最信赖的师兄,师兄为了能跟她门当户对,便投靠了一名权臣,没想到却无意害死了户部尚书。”
沈青山无语了一瞬,“怎么是个悲剧啊。”紧接着他颤颤巍巍支起身子,将指尖的精血喂给许旷。
沈青山不知道许旷要多久才能醒,便守在他床边,顺便做下善后工作。半盏茶后,他突然瞧见许旷的睫毛颤了颤,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跳,忙低头整理了下着装,连滚带爬的开门出去。
开玩笑,他可没忘记这人还惦记着他这个马甲的性命。
一出去,就看见霍止迟门神一般站着,脸色微寒,双眸凛冽,仿佛出鞘的利剑。
思清则绞着衣袖站在离他十几步的地方,似乎想靠近却又被他若隐若现的杀意逼退。
沈青山笑着跟管事点了点头,将霍止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大哥,许旷快要醒了,只是我不确定药效能维持多久,彼时还望大哥注意些,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霍止迟察觉他话中的不对劲,“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南御街看看情况啊,”沈青山疑惑的看了看他,“我跟许旷有仇,留下来岂不是等死?”
霍止迟眉宇紧锁,用“非常不妥”的表情注视着他,“南御街很危险,你去,不安全。”
沈青山就猜到会是这样,也不跟他争,反而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唇角微微勾起,“大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我瘦了。”
霍止迟不明:“嗯?”
“那是因为相思断肠,故而骨瘦形销。”沈青山完全不给霍止迟思考的时间,胡话张口就来。
“我的意思是,想你想的。”
霍止迟愣神间,沈青山脚底抹油直接越墙而出。
*
南御街情况很不妙,一片狼藉,横尸遍地。
不远处白洵带着霍家军死死抵抗这群暴民的攻势。虽说要以暴制暴,但白洵也不想滥杀无辜,而这群魔怔的百姓却不管不顾,一心想要减少竞争对手,能成功取得符纸。
至于许家的死侍,已经得到许旷的消息撤离了。沈青山不禁感慨,许家的情报网果然厉害。
他边感慨边从屋顶慢慢靠近军队,如一阵风卷过,随手抽了弓箭出来,又如云朵飘向远方。
拉弦搭箭,一气呵成。
他眯了眯眼,箭羽破空而去,像糖葫芦那样一根签串过三个人的发间,牢牢钉在客栈门板上。
暴民们一阵哗然,不安的望向屋顶,沈青山的身影。这一箭威力巨大,他们隐隐生了退却之心。
然而暴动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他不敢杀我们,再说我们这么多人,他打不过我们。想想符纸,想想家中卧床不起的亲人!”
刚刚被震住的暴民一经怂恿,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攻击白洵他们。
沈青山又射出一箭,并高声道:“放弃抵抗,可饶不死。至于解药,陛下已让大夫研制了,你们且回家待着,减少接触,疫病很快便解除了。”
暴民们刚有些动摇,结果又有人道:“他是个骗子,如果解药那么容易研制,又何必这么久不管我们,又让那么多人死了。”
沈青山目光一冷,让037帮忙找找那个人,他要开始杀鸡儆猴了。
037道:“客栈招牌往左方向。”
沈青山锁定目标,背好弓箭跃下屋顶,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后,提气疾速往客栈招牌而去。他的速度对于常人而言十分之快,几乎是眨眼间,沈青山就来到那个人面前。
沈青山手腕一转,木棍将他挑出人群,如同击鞠般让他远离人群。
那人丝毫不惧,胸有成竹道:“我看见你从将军府出来过,你跟解表肯定有关系,而我有他的线索。”
沈青山木棍指着他,眸光一闪,“你想说什么?”
“我要你救我,这个线索我想除了凶手,便只有我还知晓了。”那人笑了笑,吐出口中的血沫,“怎么样,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好,我答应你。”沈青山收起木棍,转头高声道:“我再说一遍,降者可饶不死,解药亦会送上。”
*
将军府。
霍止迟每走一步都要愣神片刻,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他硬是花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将军府。
四周寂静非常,只有他的心在胸腔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上一下,犹如兔子在不停地蹦跶。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摁不住心跳声,就连跟许旷的谈话也很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沈青山那一句“想你想的”。
霍止迟挑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跟许旷讲了之后,也待不下去了,脚步虚浮往外走去。神情恍惚的他并没有发现思清逐渐暗沉的脸色。
只是等他到了南御街,暴乱已经结束,白洵正带人打扫残局。他环顾了一周,没发现沈青山的身影,便问白洵道:“沈公子呢?”
白洵愣了一下,觉得自家主子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甚是诡异。
他心道:不过分开了那么一小会,便这般六神无主,这哪里还像之前不苟言笑的他?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春心荡漾时,恨不得整个人都黏着心上人。
越想白洵对沈青山的敬佩又上一层楼,他回霍止迟道:“将军,沈公子好像抓了一个人,说要回将军府找您。”
明明是沈青山说出的如此大胆孟浪的话,霍止迟却迟迟不敢靠近内室。
若是待会见了倚宜,自己要说什么呢?回应他的想念么?倚宜会像自己一样无法自拔,甚至惊慌失措么?
霍止迟喉间滚了滚,衣袖遮掩下的双手握成拳,倏然又松开,反反复复。
可是意外从来不等人,他还没做好准备,门便被人从里拉开,沈问我的脸映入他眼帘。
明明是那么普通平淡的一张脸,却像是世间最烈的情毒,无情的折磨着他。
霍止迟只觉置身绚丽的火焰包围圈内,浑身燥热。绯红从脖颈处开始蔓延,攀升至耳根,迅速扩散到脸庞。
他嗓音低沉沙哑,“倚宜……”
见状,沈青山一愣。
坏菜了,忘记他大哥没有自己这样的神血,不会是中招了罢?
沈青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没发热,但他仍不放心,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止迟下意识摸上心脏处,“心跳的很快……”
沈青山疑惑,他没听叶先生说过还会有这个症状啊,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吗?”
霍止迟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他回顾着书本上的知识点,拧了拧眉,忽然道:“倚宜,你说你想我,出于礼尚往来,我也想你。”
沈青山:“……?”
037:“……”
有时候037觉得,这两人的本质就是石头和木头,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沈青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道:“谢谢,我很开心?”
“嗯。”霍止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中寒霜褪去,笑意丝丝缕缕散开,唇角一点点上扬。
他微微错开目光,“你开心便好。”
037:“……”
037看不下去了,他拉起警报声,提醒沈青山道:“重点在于,你抓了一个人,你瞒着你大哥金屋藏娇了。”
沈青山下意识出声,“我没有金屋藏娇。”
霍止迟的笑像风一般散去,悄无声息。他冷着脸,眉宇间阴霾萦绕,“什么金屋藏娇?”
沈青山在心里骂了037无数遍,僵着脸道:“一个疑似当年的知情者,他说他有无恙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