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听了下人报信,不敢置信掏了把耳朵。
“你说什么?有同僚在府内做客?还是去的柳氏那儿?”
下人不迭点头。
孟瑜和身边向氏面面相觑。
向家条件不好,再加上向氏已有了身孕,所以近些日子便提前入了孟府住下。
眼看两人大婚将至,孟瑜不由猜想,难道是朝中同僚前来道喜?
向氏却插嘴道:“夫君,我早说过你那妾室不安分,天天往外跑,说不准是又在外头勾搭上哪个有权有势的,想另攀高枝呢!”
孟瑜眼皮跳了跳:“好啊,我倒要看看,她看上了哪个奸夫!”
向氏忙跟上他的脚步,幸灾乐祸道:“我也去!”
两人直奔柳氏的小杂院。
孟瑜离老远就听到自己老娘的哀嚎:“反了天了!一个小妾敢带外人欺负到她婆母头上!呜呜呜,这还有没有天理!”
听到老娘受欺负,他忙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一进门,只见翟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身上沾满了饭菜,头发也凌乱不堪。
他抬头,本想呵斥家丁为何不保护老夫人,却看到一排家丁拿着扫帚桌腿等物,严以待阵,却迟迟不对几个外人动手。
“大、大人!”待孟瑜看清崔寂那张脸,顿时慌了神,“大人怎么来府上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快快快……”
他日日进宫上朝,太傅这张脸岂会不识!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又拿袖子使劲擦了擦椅面,恭敬放了过去。
又见家丁们呆立在原地,不由吹胡子瞪眼道:“还不退下!”
几个家丁立刻树倒猢狲散。
向氏不明所以,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挤眉弄眼道:“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就算这位大人是夫君你的同僚,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与柳氏苟合!”
翟氏也只当崔寂是普通官员,继续嚎道:“不孝子啊!你不管你娘了!你瞧瞧,你娘都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闭嘴!”孟瑜猛然喝道。
若不是看在向氏还有身孕的份上,他差点狠狠扇她一巴掌!
在太傅面前乱说话,她是怕孟家死得不够快!
柳氏忙壮着胆子上前解释:“夫君误会了,妾与他们素不相识,方才多亏几位仗义执言……”
不过孟瑜此刻无心理会旁人所言,一心只在太傅身上。
“孟大人别来无恙。”崔寂抬手一揖,道,“今日无事闲逛,路过你家后门,进来看看。”
“是是是。”孟瑜满脸堆笑:“是下官招待不周,快请移步前厅……”
他目光转到几个女子身上,只觉其中一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他不禁腹诽:这崔太傅倒是会享受的紧,出个门身边竟有三个美貌女子围绕相伴。
“孟大人,这位就是你即将要娶的继室?”李令宜不客气道,“这女子,满嘴胡言乱语,毫无正室风范!可比你那先夫人差远了!”
“你说什么?”不等孟瑜说话,向氏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叉腰道,“你识得李氏?我再比她差,她也没给孟郎诞下个一儿半女!我肚子里的可是孟家长子!”
说着她拽过柳氏,“我瞧着你也像个正室,难不成你和那李氏一样,没给身边这位大人生下儿子,所以带他来跟柳氏私会,想让这小妾再给你家生个儿子?”
“你、你、你疯了!”孟瑜惊恐伸手捂住他的嘴。
谁知那向氏只觉得不过瘾,掰开孟瑜的手又道:“那你可找错人了!她只会生女儿!哈哈哈哈……”
李令宜气得浑身发抖。
崔寂冷了脸:“我看孟大人也不必娶妻了。”
孟瑜脸色霎时苍白,扑通跪下,使劲扯着身边向氏衣裙:“蠢妇快跪下!太傅,下官这未过门的娘子初到京城,没什么见识,还望太傅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
向氏没听过什么“太傅”,不知这是多大的官,依旧挣开孟瑜,一副不认输的样子。
倒是孟瑜他娘翟氏,忙招手让身边下人扶自己起来,一瘸一拐来到儿子身边。
只见她“啪!啪!”对自己那老脸一边抽了一下:“蠢妇不知是太傅驾临!都是这两个儿媳的错,求太傅千万不要降罪我儿!”
向氏见婆母如此,懵了。
崔寂转头问身边之人:“娘子,他们诬陷你生不出儿子,带夫君我来借人,你说该怎么惩治他们?”
李令宜正在气头上,无心追究他的说辞,道:“那就让这女子做妾!柳氏填房!”
“这……不成啊!她怀有下官骨肉,若做了妾,来日孟家长子……是庶!”孟瑜哀求。
翟氏眼珠滴溜溜一转,道:“这儿哪轮得到你个妇人开口!她肚子里的孩儿,必须是孟家嫡子!”
“你怎么就知道她怀的是个儿子?说不准和柳氏一样,也是女儿!”李令宜讽道。
“我——我就是知道!我找人算过!”翟氏嘴硬。
“我管你如何!”李令宜拽了拽崔寂袖子,小声道,“我就要柳氏为妻!”
“听到了吗孟大人?”崔寂弯下身子,目光冷鸷,“柳氏为妻!向氏为妾!若让我知道你敢忤逆……你这孟家也别想留了!”
“不敢!下官不敢!下官一定谨遵太傅之令!”孟瑜连连磕头。
向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几人出了孟家,又在街上稍逛了逛。
近年朝堂局势稳定,城中比以往繁华不少。
李令宜还是没忍住,假意路过李府。
此地如今败落,连街巷里路过的行人,都嫌从这府门前经过晦气,纷纷避开。
李令宜至此门前,却迟迟移不开脚步。
李府的牌子已不知哪儿去了,门前无人扫雪,一化雪污水横流。
曾经色泽鲜艳的朱漆,如今也已失了原本色彩,变得灰暗败落。
她不由暗叹了口气。
“听闻陛下有意把这宅子赐给有功之臣。”崔寂道,“京城居大不易,想我如今也只是租了间宅院,若你喜欢这儿,不如我把这宅子求来。”
纪书宁忍不住讥讽道:“太傅也不嫌晦气,李家有功之臣落得个全家无人的下场,太傅就不怕住了这宅子,也会重蹈覆辙?”
然芳也撇了撇嘴,道:“难怪太傅能得陛下信任多年,这拍马屁的功夫了得,太后娘娘才能出宫几回,这都能想到买个宅子讨娘娘欢心。”
李令宜摇头:“罢了,这宅子是不太吉利。”
她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想着何时能把宅子再收回来。
可惜她如今是章愔,李家再不复了。
三人看出太后心绪不佳,也不再留恋京城繁华,很快回到寺中。
日已偏西,寺中安静,白日香客都已散去。
纪书宁还有修行功课未做,一回寺中就跟众人道了别,一个人清修去了。
然芳和孙嬷嬷则一直跟着李令宜。
李令宜坐在后室寮房,见崔寂一直未走,不禁问道:“太傅还不离去?”
崔寂倒随意洒脱,直接走来与她对坐。
“两位可否回避?”他微抬眼皮看了眼孙嬷嬷和然芳,“下官与太后有事商议。”
孙嬷嬷一脸警惕。
然芳自觉退出,只当太傅是如今日一般,对太后有意阿谀攀附,并未多想。
只是出门前她偷偷回望了一眼,才突然惊觉,太后和太傅应是年岁相当,两人坐在一起如金童玉女般,竟十分般配。
“愔愔今日可否满意?”待室内再无其他人,崔寂开口问道,“孟家如你所愿,新妇变妾室,若那向氏怀了儿子,嫡长子变庶长子。”
“太傅是在劝我收手?”李令宜冷冷瞥了他一眼。
被她如此冷漠对待,崔寂感到不适:“莫非你还嫌不够?”
当然不够!
那孟家还吞了姐姐一切,今日所见翟氏向氏所戴金银珠宝,哪样不曾是姐姐的?
若不让他全都吐出来,她怎么甘心!
这孟瑜,往后仕途路断,再别想往上走!
李令宜恨恨想着,眼眶已红了一圈,手中拳头越攥越紧。
美人垂泪,世人岂不怜惜。
崔寂痴痴望着她这番模样,竟不自觉伸手,抚上那白皙如羊脂玉的手背,以作安慰。
李令宜一惊,忙缩回手。
“……太傅府上就无美姬相伴,非要在奉国寺住下,日日往返于此?”她问。
崔寂摇头:“我一惯对美色无甚兴趣。”
他自幼读圣贤书,胸有沟壑,克己复礼,所以并未同其他兄弟那样,不满家中安排婚事,多有反抗。
她在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再无其他女子。
“太傅已这般年纪,难道陛下就没往府上送些姬妾赏赐?”李令宜喃喃,“不如此次回宫后,我让陛下赏些美貌女子?温香软玉也不至太过孤冷。”
“愔愔!”崔寂猛然起身,目光骤冷,“陛下赏赐姬妾,已被我统统转送下属!若你再敢送来,我便将那些女子扔给街边乞儿!”
李令宜被他吓了一跳:“不送便不送,你这么疾言厉色做什么?“
她利用他,却又怕他陷得太深。
崔寂又往前一步,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直勾勾盯着她:“还有,在下今岁二十有三,只多陛下四岁。”
他的愔愔,竟嫌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