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和颜婷的侍卫扭打在一起,颜婷盯着姜承钰,语气不善,问他:“世子殿下,这是要拉着我们一起得罪人了?”颜婷不想惹事,素来待人也是见面先带三分笑,可肃王妃用霜儿做筹码威胁她,她对肃王府的人便生不起好态度来。
对这肃王世子,她现在还能忍着没有变脸,就已经是极好的修养了。
姜承钰是偷跑出来的,不敢让人知道身份,被颜婷这么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让两个女子顶在前面确实不地道。
姜承钰拿出代表肃王世子身份的玉佩示意,高声道:“都住手!”
祝岁平看见玉佩,先是诧异,接着便两股战战,这小白脸竟是肃王世子!那他岂不是闯下大祸,要是让母亲知道就完了!
颜婷拉着颜霜,朝姜承钰点头,“世子殿下,我和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承钰说:“我送夫人。”
颜霜回头,姜承钰满眼期待,却只听得语气平淡的一句,“世子殿下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颜婷看见自己的侍卫,才算放心。姜承钰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心思单纯,可他毕竟是肃王世子。谁知道姜承钰这副模样是不是装的?
颜婷没把肃王妃的打算告诉颜霜。
肃王妃会盯上霜儿是因为她,虽然她不知肃王妃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但如今谋划落空,想必不会再抓着霜儿不放。颜婷不告诉霜儿,也是为了霜儿少操心。
去到梅园外边,颜婷只叮嘱道:“若肃王世子再来找你,你来告诉我。”刚才姜承钰的眼睛都几乎粘在霜儿身上,她总是放心不下。
颜霜垂眸盯着地面,声音平静,“他不会找我。”姜承钰即便对她有所不同,也该知道永德侯府的庶女配不上肃王世子。
颜婷握住妹妹的手。她看着霜儿,就像以前的自己——自卑,用冷漠掩饰起来的自卑。可她的妹妹明明很好,做什么都不比别人差。
颜婷对霜儿说:“他不来找最好,我们霜儿还不稀罕他呢。”
三妹的婚事,颜婷自会用心筹谋,以她如今的身份,定能给霜儿找到可堪托付之人。
颜霜笑了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
颜婷在宁国公府的花厅里喝茶,听人谈论起今日园中的一位公子。
“我原以为那位谢公子是谢相的本宗才和他说话的,谁知那人竟那般无礼!张口闭口就是银钱,谢大人怎会有他这样的族弟?粗鄙不堪!”
颜婷听着一句一句的话,慢慢坐直起来,这像是在说谢城。
那个女子还在生气,“什么河西谢氏,上来就自报家门,品行却如此不端,足以见得河西谢氏也是徒有虚名!”
上来就自报家门……想到上次谢城提到河西谢氏时不屑的神情语气,颜婷发觉,谢城好像很不喜欢他的出身。
谢城毕竟是谢家人,颜婷出言打断,替谢城致歉,没让她们再说下去。
之后,她出门去寻谢城。
却正巧看见谢城把一摞子银票递给个中年男人,动作干脆,眼中毫无对钱财的留恋。
谢城不是爱银子爱的紧吗?颜婷更觉好奇,使人悄悄跟上去。
等晚上下人回来报过,颜婷更加不解,河西谢氏虽不比上京谢氏显贵,却不至于缺钱,谢城这一笔笔银子都送到他父亲手里,是要做什么?
关于别人的**,颜婷不好直接去问。
但谢城这样做事,终究是古怪,她得多留心。
将近年节,颜婷操持着家中的事务,刚安排一批人出去购置采买,关上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颜婷忙的脚不沾地,头都没抬。
事情没找到她跟前来,她根本无暇去管。
“嫂嫂。”谢城出声,颜婷才发现身边立了个人,忙把手中账册放下,笑问道:“什么事?”
谢城语气中透着好心情,说:“我准备回家一趟,来和嫂嫂辞行。”
颜婷站起来,惊讶道:“什么时候?我让人给你准备行装。”
谢城拒绝了,他摇头:“多谢嫂嫂,但还是不用了,我只回去一日。”
过年只回家一日,这就更奇怪了。
颜婷问他:“不在家里陪陪父母吗?左右在上京没什么事,晚些回来也不要紧的。”
谢城状态很好,满目笑意,“这次回家,正是为了见母亲,我准备带母亲来上京瞧瞧。等我回来,给嫂嫂带河西郡的酥糖吃。”他给够了银子,终于能带母亲离开那个地方了。
之前筹措银两,也只不过是为了将母亲带离苦海。以后,他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谢城辞别之后就出发了,连午饭都没吃。
不过马车上东西倒是一应俱全,连干粮都备好了。他没让人准备过这些,想来是颜婷让人准备的。
谢城嚼着糕点,看着外边天地辽阔,心情也开阔起来,口中哼着京中流行的小调。
马车突然急刹,马儿嘶鸣,谢城问道:“怎么了?”他俯身探出马车,回应他的只有迎面而来的短箭。
腊月二十三,谢城于上京城外遇匪身亡,河西谢氏遣人报丧。
颜婷口中正含着糖,听到此讯,身体发凉,她向报讯的人确定:“你说的是谢城?”
报讯人满脸悲痛:“我家主人只得公子一个,我怎敢随意编排?”
颜婷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这才不到两日的功夫,昨日谢城还说要带酥糖给她,怎么今日就没了?
她一人枯坐了许久。
谢均回来,沏了热茶端到夫人手边,握着她冰冷的指尖,来回搓着,帮她温暖。
谢均喂了她一口热茶,同时说:“夫人伤心,河西郡我们便不去了。”
颜婷摇头,对于谢城,她原本只是好奇。她和谢城本也没有很深的交情,只是觉得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没了,难以接受。但谢均不去河西郡这一趟,却是要被人诟病的。
她说:“那边既遣人来报丧,我们肯定是要去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看向谢均,“河西谢氏最重礼数,谢城年少而亡,他们却举办如此重大的丧礼,我总觉得不正常。”
即便是平常人家,少年人在外丧命,也是赶紧敛了下葬完事,免得长辈伤心,如河西谢氏这般的,颜婷还是头次听闻。
谢均抱着颜婷,慢慢解释道:“那边的人说,是因为叔祖父那支只谢城一孙,如今河西谢氏一脉算是断了,所以才会重办这次丧礼。”
听着理由倒是充分,可颜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均和颜婷快马加鞭赶到河西郡,在灵堂给谢城上过香之后,去见了谢城的父亲。
谢城父亲满脸伤痛,头发花白,看起来,儿子的死对他打击极大。他眼睛里总是湿润的,听下人说,自收到谢城的死讯到如今已三日,谢城父亲一顿饭都没有吃过。
看见谢均,谢城父亲才像有了些生气,他着急地站起来,对谢均说:“侄儿,你去剿了那些山匪,给城儿报仇!”他语气十分激动,抓着谢均的手不放,“不能让城儿白死呀!你是他兄长,得给他报仇!”
谢均点头,“言止正有此意,但剿匪一事事关重大,还需得到陛下允许。”
谢城父亲却权当谢均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去和陛下说,陛下怎么可能不同意?”
颜婷说:“陛下与言止是君臣,叔父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怕是要害死他。”
从谢均夫妇进来,谢城父亲的眼神就全部落在谢均身上,几乎半点儿都没分给谢均的夫人。如今被颜婷一口回绝,谢城父亲却不以为然。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夫人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不行,即便原本真的不行,现在也要去做了。
谢城父亲有些得意,只等着谢均答应,不料谢均却附和颜婷的话说:“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我只能先上表陈情试试。”
叔父眸光微暗,对颜婷的多管闲事很不爽。但谢均总归是答应了,谢均应下的事,即便没有说实了,也能落到实处,他不用担心了。
颜婷知道谢均的脾气,若不是心有成算或是另有打算,他不会答应下。
所以颜婷只是说:“剿匪毕竟不是你份内之事,尽力而为就好。”
谢城父亲本来就对颜婷百般不耐,现在听了这话,更是直接就质问:“不知我儿怎么惹了侄媳妇,让侄媳妇挑唆着夫君不帮自己的亲弟弟!”
谢城父亲借着已死的谢城不断拉近自己合谢均的关系,对颜婷半点儿看不上眼。
谢均朝谢城父亲看过去,“叔父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剿匪那样危险的事情,我家夫人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一句,叔父就不愿了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问完以后,眼神一直凝在叔父身上,等对方回答。
谢城父亲哪里想到过眼下这状况,他只是说了颜婷一句,谢均就这么不高兴,为了个女人忤逆长辈,谢均竟也敢!颜婷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出身的,至于这么捧着吗?
被谢均这个晚辈逼视着,谢城父亲还是服了软,毕竟有求于人,他说:“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太伤心,失言了。”
他认错认的干脆,谢均对长辈也不好再多说,只是牵着颜婷的手,留下一句,“来这里,是夫人要求的,我和叔父统共没见过几面,也没有什么亲弟弟。”
这话说的冷,意思也冷,谢城父亲听明白了谢均的意思。他看了眼颜婷,嘴角硬是牵起些弧度来,“我知道,你一贯是最重礼数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谢均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重礼数的人,谢均擅权且专权,朝野皆知,说谢均重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偏偏谢均还应了,“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