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离开,谢均被陛下留下谈事,颜婷便坐在马车里等他。
有人拍了拍马车,颜婷以为是谢均,便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却不想是合野。
合野抱着胳膊站在马车旁边,眼神充满侵略,他笑着问颜婷:“能载我一程吗?”
颜婷不愿意与合野打交道,直接放下帘子,没理他。
合野却不依不饶,自己从外边把帘子托起来,上半身几乎探进马车去,“颜婷,你怕我?”
颜婷确实害怕,昏暗空间内,颜婷睫毛轻颤,但她却冷声道:“只是不想和大齐的罪人有所牵连。”
合野放下帘子,颜婷刚放松,马车就摇晃起来。
宫宴不能带下人,马车外除了车夫,没有其他人。车夫被合野一把推到地上,接着,合野钻进了车厢。
合野看颜婷,像是在看一朵娇嫩的花。
他俯身探向颜婷的脖子,狠狠掐住,“你说,我杀了你,我需要偿命吗?”
颜婷因为缺氧,无力说话,眼神涣散,但她脑海中想着,大概是不需要的。她这样的人,哪敢和宁晋王子比尊贵。
合野松开手,盯着颜婷氤氲出水汽的眸子,鬼使神差的,竟然问了句,“疼吗?”
颜婷手里握了簪子,她低着头,喘着气,却分外冷静,黑色的瞳孔在暗色中更加发亮。
一向胆小的她在这时竟分外有条理,颜婷说:“我坏了王子的事,王子恨不得我去死,可偏偏我运气好,有谢大人护着。”她抬头看合野笑了下,眼神镇定,语气冷静,“你刚刚问我,你杀了我是否需要偿命。”
即便她不相信谢均会为了她置两国邦交于不顾,可她还是自信十足,一字一句道:“我说,王子殿下不敢杀我,否则,你走不出上京城。”
颜婷两只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她害怕,但不能让合野看出她的紧张。
合野坐下来,他的确不会杀了颜婷。除了谢均的原因之外,他看着这张脸,也下不了手。
他长叹一声:“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嫁人了!”
颜婷觉得合野这话奇怪,从小到大,除了谢大人,还没有别人夸过她聪明。
她现在这处境,合野却夸她聪明,颜婷问:“王子在嘲讽我?”她手中簪子攥的更紧,问合野话的时候,并不直视合野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脖颈,寻找可以一击必中的脆弱处。
合野注意到颜婷袖口处闪着的细光,但他不以为意,他不信颜婷能伤到他。
合野甚至还往颜婷那边坐近了些,他说:“我是真心实意想……”他一错不错盯着颜婷的脸,他确信自己很想,很、想、要、她。
但这句话被突然刺出来的冷光晃了眼,尖利的簪子划破合野的脖颈,若不是他及时侧身躲开,多半会丧命于此簪。
颜婷被抓住手腕。合野没管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任由血迹沾染衣衫,只是冷声说:“倒是小瞧了你。”声音虽冷,在颜婷注意不到的角度,合野眸中升起了更深厚的兴趣。
颜婷以为她不过一死,因此也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怒气来,“我也小瞧了你的无耻,作为一国王子,就只能在我这里找成就感了吗?”
长剑挑破马车,木片碎开落在地上,合野抓着颜婷手的姿势暴露于夜光之下。
谢均持剑砍向合野,合野将颜婷挡在身前,逼的谢均不得不收起攻势。
合野劝说着,语气却很是挑衅:“谢大人,别这么生气,小心伤着夫人。”他手指抚摸过颜婷侧脸,有恃无恐。
谢均注意到合野脖子上有伤,他更加担心地看向颜婷,找准机会朝合野的手指刺过去,合野只能收手躲开,颜婷也被松开。
谢均抱住颜婷,上上下下看着,着急问道:“你伤到哪里了吗?”颜婷的头发松开,有一缕垂下来挡在眼前。
颜婷看见谢均,眼睛就开始发酸,她摇头,“没有,谢大人。”她牵动嘴角笑了下,像是求夸奖般,仰起头,“我还刺伤了合野呢。”
她抬头看着谢均,可眼角还是滑落一滴泪,滴入鬓角。
颜婷赶忙低下头,她随意用手抹了两把。
谢均从颜婷手里取出那支簪子,用衣袖擦干净上边的血迹,帮她把松散下来的头发盘好。
他捧着颜婷的脸,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很厉害。”
谢均把颜婷挡在身后,提剑出招,他攻势极其猛烈,合野看出谢均是真的想杀了他。
合野边躲避边威胁道:“你杀了我,你这丞相也就当到头了!”
谢均根本不理合野,重重一剑刺在合野腹部,拔剑出来,他再扎进合野的胳膊上,再拔剑……
还未刺下去,皇宫有人出来,出来的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安福。
“哎呦,谢相快收手吧!”安福着急道:“再扎两个窟窿,人就要死了!”
安福挡在谢均剑下,让人拉开谢均,谢均手中的剑仿若不经意掉下去,在合野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谢均看向安福,怨气冲天,“我夫人差点死在合野手里,你们不出来,怎么本相要合野的命,你们倒是来的这么快!”
安福有口难言,他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谢均,只是说:“谢相息怒,息怒。”
合野虽然疼痛难忍,却挑衅的笑着,用口型对谢均说:“看吧,你杀不了我。”
谢均一脚踹在合野胸口,合野朝后摔倒,连带着几个扶合野的小太监也踉跄了几步。
安福赶紧拉拽住谢均,“谢大人,谢大人呀!让陛下处理合野,您就放心吧。”
谢均用脚踢起脚边跌落的剑,决意要杀了合野,对安福说:“我要他的命!让陛下处理我!”
安福拽不住谢均,眼看剑已经没入合野胸口,一寸一寸深入,安福只得喊颜婷:“谢夫人!谢夫人,您快劝劝谢大人!”
颜婷被安福催促着,走到谢均身边,她拉住谢均的手,“这样就够了,言止,他没伤到我。”
柔软的手指贴在谢均掌心,谢均回过神来,他俯首,贴着颜婷的额头,声音沙哑,“可是我看不得任何人欺负你。”
谢均自责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颜婷轻声说:“已经很好了,你过来的很及时。”她握住谢均的手,“我们回家吧。”
谢均看了一眼合野,眼神中杀意难掩,还是点头。
马车已经坏了,颜婷说:“正好我们骑马回去,也让言止看一下我的骑术。”
颜婷手心里都是冷汗,谢均知道她刚才被吓到了,现在只是强作镇定,哪里还骑得了马,他看向安福。
安福立刻心领神会,笑道:“谢夫人,谢大人,宫中有闲置的马车,两位稍等。”原本以为谢相对颜婷只是新婚燕尔的新鲜,可看刚刚的模样,分明是重于生命。
合野被带入宫内治伤,马车很快就被送出来。
回府后,谢均帮颜婷脱下外衫,替她卸下满头的钗环。
他说:“明日我教你些防身术。”
颜婷此时正在床上跪坐着,她扶着膝盖往前,说道:“好。”她拉着谢均坐下,对他说:“你再帮我找件趁手的兵器。”今日谢均的生气着急她都看在眼里,谢均比她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再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她不想这般手足无措。
面对合野,她只能以死相搏。若不是合野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她甚至连那道细小的伤口都留不下。
谢均点头,“有一件好用的东西。”
颜婷来了兴趣,她问:“是什么呀?”
谢均抱着颜婷躺下,“先睡觉,明天见着你就知道了。”
颜婷期待着,醒的格外早,谢均去外边拿了一个比手镯宽了不少的黑色手环戴在颜婷手腕上。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腕,端平她的胳膊,扣动手环上的机关,一枚银针从机关中射出,扎进木门。
这样细的银针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颜婷在心里暗暗惊叹。
她快步走到门边,要拔出这银针,她用力试了几次,银针牢牢咬着木门,纹丝不动。
颜婷看向谢均,欣喜道:“有这个手镯,我以后谁都不怕了。”
谢均带她走到院子里,他带着颜婷另一只手扭动手环上的机关,然后告诉她,“按下去,试一下。”
颜婷对着树枝,用力按下去,伴随着咔哒一声,被银针划过去的数根树枝应声而断。
颜婷激动地看谢均,谢均却说:“银针的杀伤力不大,胜在小巧和出其不意,若是遇到身着盔甲的人,便完全穿透不了。”他往前放了个靶子,“所以,夫人接下来需要训练的,是准头。”
他扶着颜婷的手腕,一枚银针射出,从靶心穿过。
颜婷抬起左手,对准靶子上的红点,按动机关,银针微小,没有落在靶子上,连踪迹都找不到。
她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谢均安抚她:“是距离太远,这手镯本来就是个近距离袭击的兵器。”
话虽然这么说,但颜婷还是想再准一点。如果来日遇到危险,她也可以有抵抗的力量。
谢均教了颜婷几招基础的防身术,颜婷每日都抽出时间来练。
之前颜婷最不喜欢早起,现在却几乎和谢均一个时间起床,只是为了能更熟练的使用她的手环。
每只手环里装着的银针有五十枚,换了十几次手环之后,颜婷终于能控制大概的准头了。
这次,颜婷如往日一样褪下手镯,准备换上新的,却见放着手镯的盒子空了。
谢均拿着一只华丽的镯子过来,“我让人改进了一下,以后戴它,里边的针用完了可以换。”这镯子通体由黄金制成,其间镶嵌着红色宝石,漂亮极了。
颜婷接过镯子,好沉。
她仰头笑着说:“这得够半斤重了吧。”
谢均也笑了,其实不止,黄金质地软,就得用的更多,想要轻便些还得再研究,他说:“我再让人改进,夫人有喜欢的样式,也可以画下来,让他们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