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均的鼓励下,颜婷信心大涨。
她骑着马又转了两圈,最后一次,她坚持要自己下马。
谢均在旁边蓄力,准备随时接住掉下来的颜婷,但还是笑着对颜婷说:“你放心跳,我相信你可以!”
颜婷扶着马背,低头看着地,还是觉得害怕。
她咬牙,告诉自己最多就是摔一下,然后用力跳了下去。
双脚落到实地,颜婷睁开眼,没有摔。
这一下让颜婷克服了恐惧,她要自己再试一圈。
这次,颜婷自己上马,自己控制马匹。谢均担心颜婷摔下去,骑着马跟在她身侧,和颜婷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并驾齐驱。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颜婷翻身下马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她总归不再害怕了。
她早就想学骑马。
之前在侯府时,颜清有专门的马术师傅,颜婉也能一起学,后来颜婉嫌累,没学多少,但足够驾驭一匹温顺的马。
唯有颜婷,她想学,但是不行。
颜清讨厌她,仅仅是这一个理由,颜清说不想看见她。为了让颜清好好学习骑术,侯夫人干脆不让颜婷出现在颜清面前。
颜婷牵着马,她温柔笑着,问谢均:“怎么想起来带我学骑术?”她心里想着,她现在已经不是学习骑术的年龄了。
可谢均带她来这里,学骑术,她很高兴。
谢均回想起那晚他将颜婷拉上马背的场景,颜婷的姿势和动作明显是没接触过马的人才会有的,但她却很羡慕会骑马的他。
所以不是颜婷不想学,而是永德侯府没给颜婷学习骑术的机会。
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晚。所以,就带你来了。”颜婷的表情太直白,谢均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颜婷点点头,“嗯。”
谢均执起颜婷的手,她手心和手指几乎被磨破,肿起来的皮肉带着红色的小血点。但她半句疼和累都没喊过。
知道谢均在看什么,颜婷不自在地要把手抽回来。谢均却强势握着,把她的手托起来,轻轻吹着气。
“回去以后涂些药,这几日不能骑马了,再骑手肯定要磨破。”谢均用手帕系在颜婷手上。
颜婷触过谢均的手心,粗糙的茧子那么明显。这样的茧出在读书人手上很奇怪,这样厚的茧,是手破了皮,流过血,再愈合,不断磨练,才能长出来的。
她知道谢均习武,也能想象到谢均遇到的艰辛。
她问:“如果磨破了,谢大人会生气吗?”她想,她应该趁这几日好好学,谢均出身那么尊贵都不怕吃苦,她更不该退缩。
谢均边走边说:“我会心疼。”
这样的苦他受过,所以不想颜婷再受。
但他不愿意打击颜婷的积极性,他又道:“所以你要是学的话,可以戴副手套。”
颜婷笑道:“我知道了。”
在马场上跑了一天,中午饭也只对付了一口,从马背上下来没走几步,颜婷就觉得又累又饿。
她本来是忍着没说,可她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响。
而且颜婷实在是走不动了,她步子也迈不开。
谢均蹲下来,对颜婷说:“上来,我背你。”
颜婷迟疑,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谢均站起来,直接将人抱到怀里,颜婷惊讶出声,谢均却笑起来,“还有力气吗?自己走?”
颜婷小声说:“有的。”以前就算再累再疼,她都自己走过,怎么会没有力气?
谢均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强调道:“我知道婷婷累了,不用撑着,我在呢。”
颜婷嗓音含混“嗯”了声,她把脸转向谢均胸膛那边,眼睛亮亮的,因为笑容眼尾浮起来个好看的弧度。她鼻尖碰到谢均衣服上的花纹,视线便一点一点瞄着那繁复的花纹,看下去。
原来很累的时候,可以被人抱着呀。
之后几日颜婷和谢均都各自在忙。
谢均和朝中官员在处理合野的相关事宜,合野在大齐疆域上犯案,本该秉公办理,但因为宁晋王子这一层身份,迟迟拖着没法处理。
宁晋那边好像不准备管合野的死活,没有再派人来。
这么一来,现在为难的反而是大齐。他们若杀了合野以扬国威,势必会对大齐以后的外交造成不利影响,要是不管,也显得大齐太过软弱。
为了处理这件事,朝中官员都在想办法,在找那个合适的度。
在这些日子里,上京城新兴起一种玩法,手里有闲钱的人可以买进一种叫代金的东西,代金分为不同的种类和日期限制。
最普遍的一种是判断盈亏的,和赌博类似,比较两家同类铺子相同期限内的盈利,买的代金若是盈利更多的那家铺子,就可以多得一半的利润。
除了这种,还有买预判天气的,灾害的,科举考试成绩的……
代金在小部分人群内流行起来,银子悄悄流向街中一角。
中秋将至,新的代金开盘,是关于宁晋王子会不会被无罪释放的猜测,宁晋王子会被释放的那一支代金因为被更多人买,价格更高。
颜婷问谢均:“你们会放了宁晋王子吗?”陛下大赦天下,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在为释放宁晋王子做铺垫。
而且前段时间合野已经不在狱中,转移到了离皇宫不远的一所院落,虽然还被软禁着,但吃穿用度却是按着王子的身份来的。
谢均说:“不放。”
颜婷疑惑,前边铺垫那么多,不放吗?
谢均笑着问:“夫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宽待合野?”
颜婷点点头,“不止是我,大家都这么觉得。”
谢均叹道:“我们大齐都这样宽待一位心怀不轨的敌国王子了,按理说,是仁至义尽了吧。”
仁至义尽四个字让颜婷明白了谢均的意思。大齐朝廷做这些事情都是给天下人看的,包括其他外邦的天下人,得到一个“仁”字的评价足矣。
颜婷眯眼想着,合野会被释放的代金已经售空,看来这次她是要赚了。
深蓝夜空如洗,圆月高悬,丝竹管弦之音在空气中飘转。
合野被邀请参加了这次宫宴,颜婷看着合野消瘦了些。
大臣们相互敬酒,场面很是热闹。
合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说的话却如平地惊雷:“冬日宁晋食粮短缺,陛下何不一鼓作气踏平宁晋?”
所有人都以为合野疯了!
其间夹杂着些疑问又生气的声音,“谁不知道宁晋人抗寒,冬日作战,你是想趁机搅乱我们大齐吧!”
合野却笑着,“我愿意为陛下效劳,给齐**队带路。”
疯了!真的是疯了!
就算合野敢说,也没人敢信。谁敢把一**队交给敌国王子?
谢均没有看合野,他只是极轻的笑了声,不止合野注意到了他在笑,其他官员不约而同也都安静下来。
合野直白发问:“谢大人信不过本王子认路?”
谢均笑意不达眼底,“倒不是,合野王子在宁晋颇受重用,自然对宁晋布防了如指掌。”
但谢均眼里全然是防备的模样,合野手搭在桌子上,眼神凝在谢均身上,“哦?那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谢均说:“大军开动,首先就要消耗钱粮,合野王子这样撺掇,是准备出钱吗?”
合野哈哈笑起来,他说:“谢相过分了,既要宁晋,又不准备承担风险。”
这一幕风波缓去,宫宴又恢复了热闹。
周咏絮遥遥对着颜婷举杯,高声道:“谢夫人,你替我找到步摇,我还未谢过你。”步摇送回到她手上那日,周咏絮就要来谢,但周咏絮父亲知道这步摇牵扯众多,所以按住了她。
直至今日,合野出现在宫宴,周咏絮才敢毫不遮掩地表达谢意。
周咏絮天生性子直,那日和颜婷吵过,但她心里也觉得抱歉,毕竟颜婷又没做错什么,她是因为太倾慕谢均迁怒于颜婷了。她想等着上京这些事情结束,找个好时机朝颜婷道歉。
颜婷举杯,“不用谢,举手之劳。”
今日周咏絮还佩着那支步摇。
合野视线久久落在周咏絮发间,然后又转向颜婷。
这就是导致他一败涂地的那支步摇,而颜婷,就是致使他失败的人。
宫宴临近结束,合野突然提出一个要求,他走到殿中央单膝跪地:“陛下,合野请求入赘于齐国公主。”
没听说过哪家王子会入赘公主的,这于齐国而言是太长面子的事。
可陛下没有说同意,“合野王子,我朝没有待嫁之龄的公主。”
合野想要自由,他知道一旦从宫宴离开,他就会继续被关在那座小院里。
他可以留在上京,但不能留在上京什么都不做。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于合野而言都只是缓兵之计。
合野继续请求,“没有公主,郡主、县主也可以。”
陛下没接茬,合野也不继续,条件不能一次性抛出,否则看着太急切,反而会被拿捏。
合野自斟自饮,像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抬眸时,视线总会落在颜婷身上。这样一个柔弱如菟丝花的漂亮女子,也能坏了他的大计。
颜婷感觉到带着探究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却见合野正对她笑着。
她也回之一笑,毫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