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摔在地上,同时林羿礼手臂施了暗劲向下劈去,局势一触即发。
傅柏川抬手,手腕上的护腕挡在剑刃上,给了一个向外的力推去。
林羿礼的手腕瞬间被震得发麻,身形向旁踉跄了一下,尽管他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姿态,可是眨个眼睛的功夫,傅柏川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再下一秒,林羿礼的手腕被敲打了一下,顿时麻胀感从指尖到肩头一路攀升。
那一瞬间,指头无法合拢,佩剑当啷落地。
剑身弹在地上阵阵战栗,锐利的一侧划过地面时发出的声音似在悲鸣。
林羿礼连忙后退,可不等他步子后撤,一只手已经绕过他的腰间,将他往反方向推进。
踉踉跄跄间,二人身位互换,林羿礼成了被困在死角里不得动弹的那个。
傅柏川的手掐在他的后脖颈上,他的脸面朝墙壁,背对着傅柏川。
看不清傅柏川的表情,就无法分析局势,只能凭借脖子上越发窒息的力道感受出傅柏川不开心了。
林羿礼服了软,从鼻子里哼出酸涩的一句:“将军,疼。”
这句话林羿礼倒是没骗人。脸蛋枕着硬邦邦的砖瓦墙疼得发麻,手臂也脱力使不上劲,致命的窒息已经贯穿全身,强大的求生欲让林羿礼傲不起来。
傅柏川嗤得笑了出来:“刺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疼?”
但服软终归是有用的,傅柏川松了手。
林羿礼便如同断了根的草,倚着墙苟延残喘,从胸口急促地呛出阵阵咳嗽,用手去掩唇反倒让掌心溅上斑斑血点。
突如其来的一声“报”,打断了屋子里二人的僵持。
“将军,金国使者以在外等候多时,要求您将凶手交出。”
“交出?”傅柏川的声音重复在这俩字上着重加了声音。
傅柏川的视线飞快地从报信的人身上,转到林羿礼身上,眼睛里的那股厌恶愈发的浓了。
林羿礼想,他大概把自己当成了金国的内奸,现在是完成任务后的撤退环节。
不等林羿礼解释,傅柏川嘴角不耐地向一侧扯起,“把他带去刑场,即刻绞杀,让那蛮子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看着。”
林羿礼反手掐住傅柏川的手腕,仰着头难以置信地呛声:“可你明知不是我!”
傅柏川拍开林羿礼的手,林羿礼还想靠近时,长剑抵喉。
傅柏川冷冷道:“不知,也不会信你。”
林羿礼那张惨白的脸色愈发的失了血色,不知是珍珠粉的颜色过白,还是他此刻已然心死导致。
“将军,证据呢?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杀的使臣?”
“仅凭三言两语吗?”
“你害怕了?”
“不……不是害怕,我是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既然选择与贼为伴,就要承担其后果。”
“你与那些金人相伴玩乐之时,坦然接受金人的好处时,还有欣然邀约使臣赴宴之时,你就该要想到会有这一天。”
“是你没脑子,自食恶果,自然结果也要你来承担。”
“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本将军会查清楚的,倘若真的不是你,本将军会送他下去与你作伴,到时候你再与他有怨报怨。”
林羿礼垂死挣扎的努力没能打动傅柏川半分,费尽心思,不过也只是多苟活了半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火坛里的焰火随风不安地躁动着,向四周探出滚烫的火星子,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还伴着冷冽的北风扯动军旗的喧闹。
刑场下很是安静,人数也不多,傅柏川和他的几个近卫,身着皮袄一副金国打扮的蛮人与其侍卫,剩下便是来行刑的刽子手。
林羿礼被带到绞刑台上,最终送走林羿礼的还是囚牢里的那根粗糙到扎手的麻绳。
麻绳套过脖子,脚踩的台子忽然腾空。
那一瞬间,林羿礼的视线发白,然后很快又发黑,最后眼冒金星彻底失去一切感知。
不甘心,很不甘心。
该死的人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他再一次听到霸占他身体东西的声音,依旧是哭哭啼啼的,说不上半句完整的话,听来听去也不过就是:我没有杀人,我想回家。半句多余的辩解都没有。
蠢货。林羿礼再次暗暗地骂他。
那东西只知道哭,哭个没完。
等到脖子和脑袋发出咔哒的断裂声时,哭声骤然停止。
林羿礼的世界陷入死亡的寂静黑暗。
那一瞬间,林羿礼竟然还有些想念那蠢货的哭哭啼啼,不过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来。
绞刑架下,傅柏川的视线斜向一旁的金国使者,不咸不淡地问:“凶手我以严惩,使者可以回去复命了。”
金国使者的瞳孔正因目睹一场绞刑而收紧,听到傅柏川的话,立马忌惮地反问:“将军可是在敲打?”
傅柏川挑眉,抬手摆了摆,悠悠地叹说:“可不敢。”
说罢,傅柏川拍了拍手,高声吩咐:“来人送客,小心着别让使者在金州城里扭了脚,不然又得说我们金州城待客不周。”
金国使者铁青的表情藏在发黑的天色里。
“将军可是怀疑此事为金国自导自演?还望将军彻查此事拿出证据,不要因小失大伤了两国和气。”
傅柏川笑出了声,他缓缓扭头,视线钉在金国使者身上,眉眼下压似豺狼虎豹锁定猎物般凶恶,露出嘴角的尖牙。他说:“我会的。”
金国使者气得身体发抖,可在傅柏川的军营里他不敢发作,咬牙切齿好一阵后,哼声甩手离去,走得时候踏的地上尘土飞扬。
傅柏川站在人群前列,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绞刑架上被寒风吹得跟风筝似的人,脑子里却全是那人持剑逼近的模样。
一旁的金州城郡张了张嘴,酝酿了一会后,才担心道:“将军,恐怕此事真的并非他所为,就这样草草杀了是否有些草率?”
傅柏川瞥了眼他,“今天不杀,明天就兵临城下,到时你替将士们上阵杀敌?”
城郡闭嘴低头,战战兢兢。
绞刑架上吊着的薄薄一片的人被风吹得乱晃,傅柏川紧了紧身上的墨绿色大氅,踩着金国使者扬起的灰紧随其后离开。
“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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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子插进泥地里发出嚓——的声音,向上一抬,一铲子的干泥扑腾起满地的灰。
“以前的尸体不都是直接往这一丢吗?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善良改成埋尸了?”年轻的士兵把铲子竖着插进地里,整个人懒懒地趴在铲子把手上。
“抓紧挖。”年长的士兵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兵的后脑勺上,眼睛快要笑得眯成一条线:“林羿礼那贪得无厌的狗东西身上肯定不少宝贝,就他这身衣服扒了都能卖不少钱,更别说其他东西了。”
好吵,怎么死了也不能清净的?
林羿礼烦得直皱眉,皮肤扯动的感觉牵动他的神经,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林羿礼猛地仰起头深呼吸一下。
年轻的士兵正拿着铲子挖土,一低头刚好和林羿礼的视线对上,两个人都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啊——啊——”
半秒后,一声惊叫掀得四周树上的鸟儿展翅逃窜。
年老的士兵在一边偷懒骂,他闻声赶来,看着年轻士兵吓得手脚并用地跑出半里地的模样,骂骂咧咧走向林羿礼:“这小子咋了?疯了?”
林羿礼立马扭头看向年老的士兵,压低了眉眼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年老的士兵哆哆嗦嗦地发问:“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的确,我应该是死了的。”林羿礼也很纳闷的重复问题。
不等林羿礼再多说两句话,年老的士兵双手捂着胸口,从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不久后便脸着地的直挺挺倒下去。
这人被林羿礼活生生吓死了。
四周静悄悄的,还躺着几十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由于空气太过燥冷,恶臭倒是还能忍受。
倘若林羿礼没有醒过来,他也会是这些曝尸荒野中的一员,被人扒干净衣服,拿走所有东西,**裸地躺在荒地上等待秃鹫吞食。
林羿礼的手快速地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双手停在脖子上,手指仔仔细细地摸过脖子上的每一块骨头。
脖子上绞死的伤痕依旧刺手,其中还有一节骨头能明显感觉到是与其他骨头断开的。
他被绞死是真,死而复生也是真。
林羿礼顿时来了精神,撑地站起舒展了下身子,挺直脊背看向远处还亮着烛火的军营,从喉咙里震出一声嘲笑:
“果然我不该死。”
林羿礼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尸体,挑挑拣拣下,嫌弃地换上沾着臭气的衣服。
金州城夜里风重,吹起来像刀刃似得,刺进四肢百骸里,寒意注入血液中。
乱葬岗远离人烟,林羿礼走得艰难,如果不能赶快找个避风的地方是活不过今晚的。
幸好有一束光在不远处燃起,冲天的火光为林羿礼指路。
是有人在点篝火?还是有人在烧柴火?
是引诱?还是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