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夏 第43章 第 43 章

江樟那天涕泪泗流跟周之焰分开拥抱，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有关爱情的拥抱。形形色色世故世俗，他们之间好好坏坏，永和爱情无关。

以后看山看海，相逢碰面又各赴东西，人生简历不在他们之间，人生常态。

江樟祝周之焰永远都好。

周之焰眼眶通红，问她：“很喜欢陈瑜？”

江樟摇头：“没有。”

少年俊朗面目，两眼上落下豆大的泪珠，扯开黏糊的嘴角笑笑，思绪混乱：“你只会拿小时候喜欢我说事？……好了算了妈的我知道了，你哭啥？”

周之焰给几近崩溃的她擦眼泪，很不明白从小时候认识她起就爱哭，学会了憋哭，嘴一扁，面部抽搐，自以为瞒所有人瞒得很好，谁看见了都把话止。

但悲伤像夜里的海一层盖过一层，厚厚的裹挟人狂流眼泪，周之焰喜欢江樟喜欢到他个二百八的近视眼看她一千米，看她背影动作都能清晰认出，知道她喜欢那个人在那个人走后还死乞赖脸自己能上位。

不喜欢你不喜欢他也会喜欢别人。

周之焰咬嚼这两个字，江樟很会杀人。

……

为什么现在说了。

不等高考后说。

周之焰在高考在校最后一天看到江樟，江樟装若无其事给他抬胳膊，挥手打招呼。

才发现原来拿捏他故作遗忘的恢复速度很快。

不等高考结束，降低他告白丢脸的成本。

可周之焰当没看见她。

她低估了，他回忆她的狠心时一度想去死。

却发现他在她无数次目光投向别人时，锻炼起了一颗接受任何结局的心脏。

周之焰在前一阵读过一段他人给他写的同学录，对方寄语是烦恼通通散开，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

高考前一天休息，调整状态。

她妈给她买了除了高考夺魁的向日葵，一大清早还买了其他鲜花。

放在阳台上让白茫茫的天穹光照。

江樟回到家就把书全放在客厅的书，现在全不见了。

她妈挺懂她。

但多少还是要看点。

江樟吃饕餮大餐的时候让她妈抽出一张数学卷子放到卧室里，她晚点做。

她妈取笑：“数学都这么好了还要考一百五十一分呐？”

江樟：“再练练，数学能给我增强自信心。”

江淘给她发：【没那么多花里胡哨】

【高考加油！旗开得胜！】

江樟：【谢谢！】

段资这天中午也给她发了信息。

陈瑜回来了。

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短袖，黑色的五分裤，腿很瘦，跟猴子竹竿似的。

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在青花街树枝合拢，树叶茂盛的梧桐树下，和张大飞拿着饮料准备离开。

……

瞥头看了一眼段资的镜头，明晃晃的太阳光斑里，头发带点微黄，照出自东的一片发色金灿灿。

单眼皮眼睛好看，不大不小，眼黑澈黑，明亮。轮廓介与少年和男人之间，像摆拍。

又有些糊。

第二张照片就是他彻头彻尾的背影。

无情又冷漠。

段资：【咱爸状态还挺好的】

他还拉陈瑜又进了葫芦娃群。

但江樟看了几眼就没再仔细看了。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介于火和水中间。

怕他影响她明天高考。

寒窗苦读十二载，金榜题名一朝时。

她妈早一个小时出发送她，在车里检查了五遍准考证纸笔，差不多时候让她进场考试。

这两天阳光灿烂。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第二天，理综和外语。

一声结束铃响。

一阵欢呼。

万千学子出高考现场，外面人声开始震天。

拿花的拿花，拿牌子欢迎孩子回归的欢迎，边幅被某个学子的家长拉起长长一条。

江樟平静的在人群里找到母亲。

给她递好笔袋和准考证。

古妈把手机还给她。

她俩去车旁。

江樟打开手机。

她到点出来的，下楼也很快没磨蹭，没想到各个小群消息就九九加了。

还挺热闹。

老梁，班长，副班长……很多人的功劳，二班人情味很足。

古冉围观，受感染的乐，说你现在要去跟你的同学们回合吃饭？

江樟点头。

说：“但高考后出来吃饭的人太多了，我们班班长他们都没订到位置，我在等消息。”

稍稍等了会，古妈从车里拿了两个开胃酸奶出来，给江樟一盒，自己一盒的插着管子喝着，时光悠然。

段资突然打电话。

江樟吓了一跳！

季鹏在里面喊：“樟哥你考完了吗？”

江樟：“都什么时候了我没考完我在里面昏厥了。”

季鹏咯咯咯的乐。

段资挤开她，对着手机说话：“班长组织不了了，让我们自己玩，他回去伺候送考的太爷爷！你现在在哪？过来找我们？我，苏喃，张大飞季鹏陈瑜盛正正都在附中大花坛这，准备买点外卖去ktv唱歌呢。”

江樟：“……”

江樟说好。

她妈看她，笑眯眯：“去吧。”

江樟走之前，她妈又拉住她，她妈今天穿了一身金线钩织的几千块旗袍，金碧辉煌，让她：“再看看，旗开得胜。为你考的好我把旗袍开到安全裤这了，出来还得披个衣服。”

江樟笑。

江樟向花坛奔去。

走到后来越走越慢。

人未到，眼睛先行。

江樟看到六个人当中的陈瑜。

一件白色短袖，中间一片黑色字母，黑色碎花工装裤，鬓角利落，高瘦挺拔。

在那似笑非笑看着她。

走近了才发现他嘴没弯，眼睛是笑盈盈的。

江樟差点被他这样逼哭。

他别开生面的姿态，当什么事都没有。

段资他们见状，沉默少许，段资开口，假惺惺走过场的跟江樟陈瑜说：“你俩这是这么久后第一次碰面啊，要抱个吗？我们给你让开点路。”

“滚。”

陈瑜踹段资一脚。

江樟一瞬不瞬，脸上还是幼稚的藏不住情绪，绷着脸，面朝他。

陈瑜垂眼问：“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我平常水平。”

江樟考试心态还可以，抱着平常心都考得不差。

陈瑜：“我回来抢你年级第一了。”

“……哇，你好出息。”

去了KTV，几个人抢话筒，几个人点单。

点的段资家的，给家里开张生意，他和季鹏点了一堆都没有要便利，直接付了三百多过去，感慨：“要累死我家那帮老员工了，等会到了我躲沙发底下，别让他们看见我。”

陈瑜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摆烂。张大飞盛正正要点周传雄周杰伦的歌，最后点出了KTV里的热门歌单，刘若英的《后来》

点完了张大飞唱，悠扬平和的调子出来。

张大飞一声吼出来……

难听中夹杂着be感。

江樟明面上和苏喃看手机上群里的对答案，注意力都在他那，他唱到：“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盛正正想起来挪到段资张大飞身边跟他们：“你们点酒了吗？啤酒二锅头，都毕业了就别喝雪碧橙汁了。”

段资和张大飞都是能喝的，一块点头看他，妖魔鬼怪的灯光在脸上闪，“必须点了啊。但还是点了点雪碧可乐。”

段资朝爸爸问去：“爸爸你喝啤酒吗？”

闻声，苏喃抬头，没搞清他们现在点单的步骤。

陈瑜摇头。段资还没露出不敢置信，余光里有苏喃抬起头的影子，跟她不耐烦说：“点了酒！”

苏喃：“点了酒就点了酒！你凶什么？”

苏喃现在总看段资不爽，段资和她却像弹簧，你弱我就强，你强我就弱。

温温柔柔的苏喃强势起来了，段资马上对她滑跪：“我没——凶！没……我声音就这么大……”

他又低头看水果甜点。

张大飞：“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点完单，大家拿着麦克风等着唱歌。

点歌机需要抢。

段资张大飞盛正正都要唱，盛正正嚷着来个朋友一生一起走。

段资说没必要真没必要。

张大飞这种人都说：“没必要没必要。”

盛正正：“希望某一天你们别哭着找我唱这歌。”

段资霸道总裁：“我让你想见到我时就见到我。”

江樟看眼苏喃。

苏喃把眼睛快钉到手机界面上。

唱不到第三首歌，一个平台电话打到段资手机上，段资大意了接，来者问：“你好，是手机号177，尾号000的机主吗？”

“是啊。”段资扯着喉咙说，他爸不装腔作势的真实音调出来：“好家伙啊，你爸忙你们一帮高考生串都炸不过来了你还偷偷点三百多块钱想炸死老子啊？老子就晓得是你！赶紧把订单给我取消！”

段资：“爸！！！你咋跑店里来了？？”

“你爸亲力亲为！”

他爸一听语气就很爱他，语气里皆是熟稔亲昵：“赶紧把订单取消了，别给你爸找事！”

“……”

段资不情不愿把订单取消了。

订单取消了就没酒了。

……幸亏还买了水果甜点，不然要饿死。

应两位美女要求，段资唉声叹气点了七杯奶茶。

又开始唱。

大家让重新回归的陈瑜给大家来一首。

陈瑜说我不会唱歌。

张大飞说爸你别开玩笑，你声音这么好怎么不会唱歌？

段资喊：“要情歌对唱吗？我们这都是美女。”

陈瑜没说话，到点歌机前点歌。独唱。唱了一首最近复兴又很火的AGA的《孤雏》，范甜橙给江樟看的肯定屏蔽她的周之焰的一条朋友圈歌单分享，就是这歌。

江樟眼眶很滚烫的把奶茶拿起来喝。

嫌管子喝的不痛快。

奶茶又卡在喉咙口里灼烧，如剧毒的铅银始终难以下噎。

她从这首歌里不知该听周之焰的喜欢，她的恶人亏欠，天打雷劈。还是唱了这首歌的陈瑜同样受了情伤，在过去那转瞬即逝又漫长难过的小半年新人生里有了喜欢的人。

人若讲究报应轮回，这是她的报应。

理所应当，因果连环，所以江樟应从歌里听出了陈瑜从没喜欢过她，她甚至不在他心上占有一丝分量的一寸地里。

但江樟应该对“这种寻常”表示没关系。

她在他唱的后半段，眼睛亮晶晶的在沙发边沿看大屏幕上的歌词。他唱完了。

整个房间陷入低迷。

他明明没感情，除他之外每个人的爱而不得之面都被勾起，嗓音难过低哑的要命。段资从歌里率先抽离出来，抹抹眼睛，意有所指：“都没干过这种事呢，这么卑微干嘛，我对你好你不珍惜我，我就天天换个女友不重样。”

“……”

苏喃低头，心如刀绞。

张大飞问爸爸：“你为什么唱这首？”

陈瑜：“歌单随便按一个单曲循环写作业，这首歌听了很多遍。”

“听这歌你也写的下去作业？”

陈瑜：“没看歌词，他苦唧唧在我耳边哼。”

张大飞季鹏盛正正段资：“……”

苏喃不信的擤下鼻子，把卫生纸扔了。

江樟看手机。

没看进去一个字。

吃水果，避开了橘子。

季鹏霸占点歌机唱小虎队，段资说无聊的来玩划拳。

输了的人交杯酒！

他说出口那刻就后悔了。

张大飞盛正正没心没肺说好啊好啊，卧槽，樟哥苏喃你俩不要害怕，你俩相信我们从没对你俩有过恶意幻想，你俩不玩都行，但别说他们猥琐。

江樟苏喃：“……”

他们几个男生玩，季鹏不唱了加入，一个个gay得不行喝交杯酒，喝的笑喷，极乐的气氛一度达到鼎盛。

拉江樟苏喃玩一局。

划的第一局，就是苏喃和陈瑜交杯酒。

张大飞盛正正激动：“卧槽！！！”

季鹏也忘乎所以激动：“卧槽！”

“……”

段资江樟的脸色几乎在同一时间难看到极点。

坐在沙发上，手心蜷缩在两手之间，江樟浑身冰凉，灵魂飘到上空围观。

“……”陈瑜。

陈瑜余光偷偷看着江樟，他踯躅了下还是端起奶茶，等着女方拒绝的向苏喃伸过去。

苏喃恨铁不成钢这样花心大萝卜的男人，他绯闻不断她也可以精神不正常，苏喃变异了，违背本意的把奶茶伸过去。

苏喃弯起陈瑜的手臂，在围观者屏气凝神，翘首以盼里把奶茶就着姿势喝了一口。

陈瑜一顿，也喝了一口。

两个天鹅一样，那对胳膊弯的姿势。

季鹏反应过来，张大飞盛正正的欢呼变咆哮。

“卧槽！！！”

江樟攥紧膝盖，几乎一瞬间泪涌出来。

她很想问陈瑜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张大飞盛正正嗨高了的在后来唱《爱人错过》

摇滚激愤，理智般的前奏。

开口却隔着爱不得的群山万壑，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