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做的花瓣分了里里外外好几层,一下变得比玫瑰花还要艳一般。陈瑜心跳声大过擂鼓,绷着一张脸,故意克制的**问,问:“要我买吗?”
江樟:“……”
江樟脸红的要塞他手里:“给你的就是你的……”
“不要买……”
她比陈瑜还笨拙,声音如蚊呐,软的一塌糊涂。
她也紧张后面江淘马上要出来了,第一次送男生花很尴尬。
她手心紧张的冒汗,不知道说什么只下意识让他把这银杏花藏着,耳尖红了跟他磕巴道:“你你你你放书包里吧。谢谢谢谢谢你。”
陈瑜:“……”
陈瑜本来还想傲娇一下,她紧张的纤长的眼睫毛往背后的玻璃门瞥,他也跟着很紧张的把花往书包里放。
所以他没小看江樟这样紧张的意思,他也紧张,只是多数时候练的面上不显。
因为怕江樟回头想自己怎么这么尴尬啊,他神情开始变得老实,要做啥做啥的样子,放书包里时一股同款的“无声”
拉开书包拉链后忽然有点佩服江樟怎么把花放进里面还不让花瓣挤的,陈瑜差点捧着书包就这么看她。
和她还有她弟匆忙分别,陈瑜说买点东西的让他们先走。
他们背着书包离开后,陈瑜把背到身侧的书包拉链拉开,看看里面的银杏花,理理叶子。
陈瑜真把它一路捧回了家。
之后上网查怎么永久保存,然后品着她的那句“心想事成”,越品越想笑。
人生有时荒谬在不可能的事有人在正儿八经祝福。
人对自己最好的方式是不做一切美好预设。
学校后面的银杏树经过几场风雨一吹,两夜之间就光秃了一般的冬天来临。
早上做操,然后回教室趴着,上课。
因为冬天,因为上面下了要求,大家必须活跃起来,锻炼身体,蹦蹦跳跳。老梁一个劲跟大家传递蹦了不丑,不蹦才丑的道理,还偷偷拍他们下来,放到电脑上看。
不得不说老梁好心机,大家都没想到老梁真的会偷拍,还能不动声色憋个二三四版本分析大家做操的样子。
朱思茂开始跟大家说了这事,大家都没当回事,以为老梁就是拍下来让个别不积极的同学自己看,没法否认不锻炼这事,但没想到老梁直接玩尬的。
他跟着学生后头进班,就默默开了电脑。
因为没到上课时间,大家有点不以为意,故意把老梁不当回事的在台下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画面爆出,班上热热闹闹的沸锅一样炸开。
“我靠。”
“干啥呢?”
好几个同学捂着脸和眼,实在不行的对着电脑上的画面不忍直视。
老梁乐呵呵给他们指了下不好好做操的拍摄效果,好好做操的那几个多青春洋溢啊!现在让你们做操烦你们不好好做,到大学了想有这机会都少有了。
出社会还会像他老梁一样秃头!
哄堂大笑。
二中的日子一般时平平无奇。
偶尔带点这样的搞笑喧哗。
张大飞说h市近年来雨雪下的不吝啬,大雪中雪雨夹雪。
王行梅说这几年年头不好。
王行梅开始谈起了恋爱,恋爱对象是之前给街尾停业整顿的一批建筑师中的其中一位。
白衣清举的中年男子,一个月工资一万多,和王行梅谈上恋爱后王行梅总是自卑。
对方也离过婚,老婆跟别人跑了,丢下一儿一女。大概是被狠狠打击过,要女方忠心就行。王行梅忠心且有几分姿色,对他儿女好,对他妈也好,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对方觉得没什么问题。陈瑜跟他交流,觉得男人缺心少肺,没想过王行梅在家患得患失。
她说自己不够优秀,还有其他一堆顾忌,她闷在心里不说,陈瑜就开导不了。也懒得开导。
他发现有些人擅长自渡,也并不把你的关心当好意。
她对象的母亲就在这青花菜市场里,一个老太太,没了老伴,闲的在家卖卖菜,知道她和他儿子有交集后,她热情找王行梅她几回。说如果她愿意,她老太太可以在菜市场里买一个场位,进菜卖菜,王行梅搭把手,未来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他俩两家变一家。
王行梅第一反应是厌倦,她开始厌倦青花街的生活,一眼看不到头,她一辈子就在这青花街干这卖米粉卖菜的事吗?风吹雨打也不干净,老让人看着太过踏实没本事。
陈瑜对她这些说法无语凝噎,明白她心态变了。
她一边排斥一边不敢扫兴婆婆,短短半个月,在她,她对象和她雷厉风行手段厉害的老太太的三方合作下,摊子开起来了。
王行梅在家更别扭了。
陈瑜怕她日后后悔,在她浑身不得味的时候,陈瑜替她拉过好几趟货,跟老太太替王行梅迂回交流。
老太太其实不怎么喜欢他,又碍于他懂事。
陈瑜当时千想万想没想到那个点上。只当她家里有两个孙子,她怕别人把她对她孙子的爱分走了,仅此而已。
元旦放一天假前,生物老师不小心在上课时拖了堂,一群学生热热闹闹出班门时,外面天色已经漆黑。
陈瑜跟江樟段资们一块走从班上到学校大门外两百米的一截,天上灰暗暗的,和往常不一样的带点煞白,泼天大雪似乎就在酝酿着。
陈瑜拿手机出来看看,白晃晃的屏幕照着他平静如青山的脸上,仿佛带着荧光,江樟见状偷瞄一眼,也染上一点荧光。
陈瑜看完了把手机移给她看,说:“我妈对象家的老太太让我去苏式买点肉,去她家吃。”
江樟脑回路氢气,问:“啊?那你有钱吗?”
陈瑜:“……”
段资:“嘛意思嘛意思?”
陈瑜也用目光询问江樟。
江樟振振有词:“我靠明天就元旦了,这相当于送礼,你要送一点肉不好意思,要多点肉肉那么贵,她也不一定给你钱。”
江樟这人多少把亲情的等次划分的有点开。
陈瑜:“……”
段资在旁边看通了卧槽一声笑说:“爸爸估计就买一点肉,你这么一说他估计要买很多肉。”
江樟:“啊。”
陈瑜好笑,跟他们摆摆手:“那我走了。”
江樟和段资给他挥挥手。
陈瑜在路上是也想了段资江樟这几句话,要买点肉他们就住在菜市场里有的买,没买应该是想多买点,他斟酌着确实也不管老太太给不给钱的问她妈一句:【老太太要我买肉,买多少?】
他妈秒回:【一百来块钱吧】
【买点精的,家里一伙人都爱□□的】
陈瑜说好。
他忘了带伞,出校门那刻还想着这事,说买猪肉就忘了,骑着共享单车快到隔家挺远的苏氏,雪不声不响慢慢下了下来。
轻飘飘的。
有些密集。
大晚上,开在广场里的苏氏还挺多人,到处是野猫野狗。周围依旧有人在支个伞穿个雨衣摆小摊。
陈瑜路过时差点在路边买几把菜。
这个批发广场比青花要乱,陈瑜买了一百多块钱的肉后找放在外面的共享单车骑回去。
外面雪下成中雪了。
霓虹变得紊乱。
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小野狗是黑色的,冷不防追着他玩,陈瑜没当回事,轻轻踹了它一脚后,在陈瑜低头扫二维码时,它一口咬上了陈瑜的脚踝。
“……”
小狗牙齿还没长齐,咬的只是一时刺痛。
但又不妨碍它咬了。
……妈的。
陈瑜被雪淋的有点睁不开眼,在算着要不要回头买把伞和周围人太多就惹人烦躁的兵荒马乱里,迟钝地低头看眼这条眼睛像浸水葡萄的小狗,没话说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脚踝,一个血印还在冒血。
陈瑜拎着它后颈,在附近看不到主人,心里骂骂咧咧又把它放下,马上骑自行车到了附近诊所问有没有狂犬疫苗。
家是暂时回不了了。
一是大雪。
二是,他微信支付宝里确实没三百块钱。
他上半年以为自己没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加之王行梅总归是他妈,几十块钱是会出的他把钱存定期了。
现在是真没有。
让医生给他打针,陈瑜给自己母亲打电话,说雨下大了,他被狗咬了,也没钱打疫苗。
他妈在那还没开口,老太太在那边喊:“啊?!啊?!你等会儿,让你妈给你送伞送钱,你没被咬怎么样吧?”
陈瑜:“小伤口。”
“出血了吗?”
小诊所感冒的人也很多,大爷大妈们讲话乱糟糟的,陈瑜没听清这句谁问的。回:“出了点。”
“那还是挺严重的。小心点啊。”老太太说。
陈瑜从六点四十开始等,等到七点四十也没人过来送钱送伞。
陈瑜给他妈发消息,打电话。
他妈不回。
……他坐在门口小板凳上,旁边热心大妈见他脸色不好,明明一个大高个在那却像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她之前偷听他和医生的对话,给他妈开脱:“小伙子你别急!下这么大的雪,像倒下来的一样,你妈也不能马上就赶过来,这路上还挺远的吧?你怎么到这买菜了?”
她越说越跑偏,“还买这么大坨肉,你妈也不跟你一块来啊……”
知道自己说错了,大妈悻悻的又闭嘴。
大妈最后说:“她一定来。”
陈瑜:……
陈瑜心里开始不知怎么想。
他想自己和他妈永远合不了。
即使陈瑜把她努力当个妈她也摆烂不当回事,她和他老子分开时净身出户也不要他,争取都不争取一下,他应该清醒。
她自私的表面上文文弱弱,背地里什么都为自己,考虑自己感受,陷入自己世界。
当初他老子要把他给她,她肯定也是不要他的。
她现在不出现多正常。
应该在她婆婆那不高兴了,又自己找借口一个人缩房间里去了,应该还在伤悲春秋。
她多可怜,她亲生便宜儿子不就是大雪没法回去,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吗?
她没爱过陈瑜几天,随心的为了她现在的自卑,给人带来无穷尽麻烦和不开心好几个月。
陈瑜没他母亲冷血,没他老子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重情重义,只拼命遏制,回家对家里人关上门家暴。
他不常表现的无怨无悔,不像个好事做到底的好人,却也不像一个坏人。
他才变成这样。
陈瑜中途也想过他妈这时来了他要做什么反应。
决绝还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日子好像在这时就这么短暂,他马上就要高考考大学了,他之前都稀里糊涂包容过了,他和他妈谁把谁当回事,没有母子情,为什么他还要暴露自己有小孩需求。
他这晚等了三个小时时还在想他妈为了表象还是要过来。
可她一直没过来。
外面雪下很大,三个多小时,地上铺了半寸厚的一层。
大妈走了,大爷走了,老医生看不下去的递给他一把伞让他写个能打通他手机的手机号,问他名字,看出来他是二中学生,让他后天记得把钱带给他就行。
他忍住不掉眼泪的不敢眨花了的眼睛,还望着外面。
他回想起自己十岁一个人坐在小诊所,等一下午等他爸来送疫苗钱。
他也一下午没来。
他那会就跌跌撞撞自己回去了。
他这些年不容易记起这事,除了记了也没用以外,记了也挺痛。
他十岁的当年和今年离虚岁十八岁差一天的日子里,却还在当局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硬要他的两父母把自己心脏踩的稀巴烂。
人为什么要有父母。
陈瑜站起来,霸占了小诊所顶头的灯泡,他顶天立地,就表情淡漠。
老医生想关店打烊。
陈瑜噎下哽在喉咙口的东西,找段资借的钱秒到账的他扫给老医生,然后背着书包和提着猪肉走了。
冷风吹的一哆嗦里,陈瑜迷蒙着眼看到风雪里手里拿着把伞,打着把伞的江樟。
……
她朝陈瑜弯弯眼笑。
雪光印亮她的脸,桃花眼潋滟,面目漂亮。
一身校服,被斜风刮的纸片一张。
她响亮了点开口:“小可怜。”
她有着陈瑜的同款表情,他们是同道中人。
她说:“我吃饭听他们说你在这,我就特地来找你了。我好吗?”
陈瑜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