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说话的是吴添居在小学结识要好的女性朋友乔易妍,两人考入同一所大学,不过后面乔易妍退学重考,就没在学校见过了,但两人一直都有联系。
之前吴添居和对话里的主人公在一起的时候,乔易妍再三劝阻,光看言谈举止都清楚那男的是怎样的人,奈何当时的吴添居倔驴脾气铁定要与那人在一起。
十九岁不顾父母反对大吵一架执意要与那人在一起。
但吴添居今年二十七。
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声音很抖:“他说他忙,屁话。”
“你信?”乔易妍恨不得把吴添居那犟劲解了:“以那人的尿性,给他过十辈子都忙不起。”
吴添居:“我知道,所以后悔。”
乔易妍:“晚了。你的这几年,早就晚了。”
吴添居知道自己后悔的太晚,在那人身上花费太多,原有的冲劲在这一次次的打磨中不见棱角。因为他说的一句不喜欢画,吴添居将自己多年的心血一把火全烧了。
有多少次被说恶心,就有多少次的强忍。
乔易妍的声音又从听筒传来:“你知道他怎么说你的吗?”
这还真不知道,吴添居只知道那男人很装,装深情很有一套。
“他说跟你在一起比过街老鼠还要恶心,恨不得……我说不出口!”她说完补充一句:“我真应该把他抓进来!让他在里面沉思自己所做的种种罪行!”
吴添居回想之前有迹可循的种种,单手支撑墙面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冷静。明明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当被说出来还是控制不住心脏疼。
这句话深深刺中他这颗被千锤百炼却毫无进展的心脏,一次又一次被蹂躏。
“你的钱够供他,他也知道画是你吃饭的工具。但是他又很矛盾,费尽心思想要跟你分手,却又想要你的钱,他让你把那些全烧了。可你呢?”乔易妍一顿,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敢烧。”
乔易妍以为吴添居会狠狠骂几嘴那男人,以满足内心的快感,却只听见火车轮摩擦铁轨刺耳的声音以及一句自我贬低嘲讽。
“我真贱。”
“你闭嘴!”乔易妍制止。
半晌,听电话那边呼吸逐渐平缓,乔易妍不再说关于那人的事情来刺激吴添居而是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吴添居下意识摸了把口袋,摸不到东西又摩挲嘴唇。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之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此刻的心脏很乱。
乔易妍问:“钱够吗?”
“够,给自己留了不少。”
这句话正巧说完手机震动一声,吴添居冷笑一声:“他来问我要钱。”
“别理他。”
吴添居叹了声气:“我好困。”
乔易妍嗯一声:“睡吧,睡一觉都会慢慢好起来。”
“好。”
吴添居最后看了眼上方还停留着问钱的消息,手抖着划掉,直到打开水龙头后凉水扑面才变得平静。他走出厕所,正巧抬头对上姜关然睡眼惺忪的模样,别开脸却还是被被姜关然捕捉到别的情绪。
姜关然借头顶悬挂的灯照出微弱光亮,隐约看见吴添居红肿的眼睛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刚哭完眼睛还没恢复,吴添居声音很冷:“别管。”
“我——”
姜关然以为是因为今天那件事,刚想再次道歉,却被吴添居推开侧身走出厕所,头低着。
“不关你的事。”
不等姜关然的话说出口,吴添居只给他留下背影。
车厢灯光已经关灭,因为过道上很多都是一些杂物还有很多人脱下来的鞋,怕不小心踩到,吴添居打开手机灯光用手轻轻掩着灯小心翼翼回到座位。
此时的车厢很安静,大半的人都已熟睡,阵阵鼾声环绕整节车厢,虽说早已感觉到强烈的困意,可吴添居还是睡不着,心脏狂跳怎样都静不下心,靠在椅背上反复转头怎么都入不了深度睡眠。
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惊醒。
此时姜关然回来了,在看见吴添居微微蹙眉的模样,抿抿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多说多错。
次日醒来吴添居发现自己正靠在姜关然的肩上,不过这一觉睡的相对安稳,抬头与姜关然对视一眼,“抱歉。”
吴添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靠过去的。
姜关然:“没事。”
不知道吴添居气消没消,姜关然只指了指广播接着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终点站。”
吴添居听到姜关然的话点个头去洗漱,回来时又在本子上写下一段话:「这趟旅程仍旧未知,不知去处。」。
·
这边城市没有下雨。
下车之后,强烈的阳光包裹身上每一寸衣服布料,可风吹起还是有些凉,吴添居背着旅行包裹紧衣服离开站台。
走在路上现在回想总觉得很扯,从没想过自己原先的想法竟然这么幼稚。
对于他此次内心所想的原先,也就指未上这趟列车的前几分钟,他卑微幼稚了八年,只在下火车之后才得以解放。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原因就是那个男的,让他从这里带走最绿的花最红的叶,想想都挺幼稚可笑,然而他被冲昏头脑毅然决然启程。
现在去想真的太傻。
傻到乔易妍都要怼他脸上来几拳,直到把他打清醒为止,什么红不红绿不绿的都是借口,只有支开他才是真的,而他还傻乎乎地买了最早赶往这边城市的车票。
他总是这样被支开,可每次他内心都知道自己被支开的原因是什么,但总会心甘情愿去付出,心与脑子总是不匹配。
一边很乱,一边又很清醒。
吴添居走到道路对面的垃圾桶,将一张极为讽刺的照片撕碎丢进去,站在这里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发出一句——
分手。
之后毫不犹豫拉黑关于那人的所有联系方式。
原本的吴添居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去到别的城市生活,可正因如此,心中的波动格外强烈,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爱上了这座城市。
在之前城市生活,吴添居对外面没有过多的念想,整日埋头将人泡在色彩里,后面因为某些原因不画了,也就不知道要做什么。
虚度时光昏头昏脑过了几年,已经对外面世界没有更新的认知,满脑子都是画里虚无缥缈的世界,没有哪一刻脱离出来。
吴添居漫无目的走在街边,此时正是秋的好季节,两侧落叶飘几片下来看了一眼,然后拉高毛衣转身进了身边最近的面馆。
餐馆与火车站没隔着多远,进去四周都飘荡股很浓的面汤香味,这里来的大多都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吴添居坐下,点了碗猪油鸡蛋面。
后来,吴添居回想昨天火车上某人的泡面香味,又多点了一碗。
在等面的同时,手指在联系人界面上下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备注为“黄舒城”的名字上拨通电话。
“黄舒城。”
吴添居轻轻叫他的名字。
黄舒城接的很快,接通时还哟了声。
“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忙人吹来了?”
“我来云城了。”
黄舒城又不可思议“啊”一大声,清清嗓子回归正题:“怎么想着来这边啦?”
“来养老,这不错。”
“就可劲吹吧啊……”黄舒城声音渐渐淡了,似乎听起来那边很忙。之后又听他说:“来吧,我给你地址。”
吴添居收到地址答谢,吃完面就招了辆出租车过去。
民宿在一个古镇里,通往那边要在巷子里拐几个弯,出租车进不去,吴添居提前下车按照导航走。
这里进入的基本上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人,看起来都是旅客。
在转过两个弯后,吴添居便看见黄舒城背手站在门后左右观望,因为不知道吴添居往哪边过来。他显然看上去比吴添居还要激动。
几年的老友相见倒没有太多热烈,黄舒城装作沉稳地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一番吴添居,最终目光落在吴添居脸上啧啧摇头说:“你看着像五十的。”
因为太久没怎么联系,吴添居本有的不自然瞬间被黄舒城的调侃化解。
“你闭嘴。”
“好啦我不说你,不过你这几年变化是挺大。”
之前大学两人在宿舍就爱拌嘴,现在也是如此。黄舒城说到一半摆摆手似乎不想再深入这个问题,走过去揽住吴添居的肩玩笑说:“没事,那你好好在这边养老,休息休息。”
进入民宿大院,青石板铺路四周种满了花草,还有一棵红枫树驻扎在墙角,小半的红色枝叶已延伸至墙外,落下地砖,有些游客会在外驻足打卡。
刚进院子还没怎么仔细多看,黄舒城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接过吴添居的一个袋子,领着吴添居要带入楼上房间。
顺着木质阶梯而上,到处透着微淡的木头气味,然后走在转角一个斜对院子大门的房间门前停下说:“我给你留的,很适合看风景写生写字,里面有个落地窗大阳台可以看见后山的风景。”
说完黄舒城要把这个袋子还给吴添居,吴添居推开手说:“我给你买的。”
“什么?”
“土特产。”
黄舒城心中一喜,又问:“你们那边的?”
“前面路口买的,来的匆忙没带礼物。”
“……”
听到与心中差异颇大的答案,黄舒城对吴添居竖了个大拇指,看眼袋子说:“不愧是你,我收下了,”然后递钥匙,“这间房屋的钥匙。”
“谢谢。”
黄舒城猛的拍了下吴添居的肩膀:“说什么谢不谢太生疏,你要是真要感谢我,等会下楼帮我择菜。”
“嗯。”
吴添居进入房间,将带来的东西都随手堆在门边。
这里果然跟黄舒城说的并无二致,房间的采光很好,不仅能看见前面走在路上时看不到的小镇风景,还有后山漫山的红枫黄杏。
在房间里转几圈,整理了床铺,吴添居坐到面朝阳光照下的位置,心中像是做下某种决定。
他把放在门边的木桌搬起来,放到落地窗边,又把一些房间里看的舒服的东西一并搬过来,废好些劲。
安静的环境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震,吴添居解锁看。
是黄舒城发来的。
—你在楼上干嘛?
吴添居眨了眨眼,看着被自己捯饬的角落几秒,然后低头面无表情回复。
—抱歉。
黄舒城刚敲出“没关系”三个字,就见对方顶框的正在输入中,下一秒,两人的消息一并从地下跳出。
—我可能还会吵一次
—没关系
黄舒城发现自己这条消息发出得太早,又弱弱敲了个问号过去。
吴添居:
—别担心,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