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 第8章 阮狄一

布梦不解地看向他。

“他帮我们发现了腐蚀者，牵扯出埃尔维斯背后的非法贸易，委员会目前没时间管他。抓他不是我的义务，我也缺乏足够的证据。”韦西塔看向摆渡车，有几个工人正在卸货，“虽然他非法售药，药物来路不明，但没有迹象表明那些药是非法所得。如果是他自己研发的，交易又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扰乱秩序’的罪名就不成立。精英不能干涉他的人身自由。”

“那些人头呢？他杀了人总是事实吧？”布梦很是不满。

“那些人已经确认是埃尔维斯的雇佣兵。”

雇佣兵干的大都是不光彩的事，说白了就是些狗腿子，要不要替他们伸张正义全看主人心情。

“埃尔维斯的雇佣兵？是海妮雇他们吗？”布梦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

“我猜是。海妮还没松口，但她应该和两名学生的失踪案有关。这两个人都进过北区，回来后在体能测试上表现优异，甚至达到了同期精英的水平。南归童说要找找，但我觉得希望不大。从她对待晚熙的态度来看，这两名学生凶多吉少。”

“埃尔维斯不是‘隔离派’，也没有加入‘隔离派’的阵营，为什么要杀服用了强化剂的平民？”

“你还记得腐蚀者的‘禁果实验’吗？”

“你是说，埃尔维斯在研究用腐蚀者强化精英的基因表达，制造出超级精英或新的人种？”布梦紧紧蹙起了眉，“他疯了吗？腐蚀者是硫基体，和碳基体天生不对付，入侵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消灭人类。海妮是不是傻了？怎么会信他的鬼话？”

“海妮只是一个平民，海威廉在同辈中处于弱势，焦虑之下哪能看明白？埃尔维斯发现海妮露了马脚，担心海威廉会让自己暴露，于是立即杀人灭口。”

“海威廉已经用了腐蚀者？那岂不是……”

“尸体上没有检测出腐蚀者的痕迹。可能没用，也可能逃掉了。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们要尽早离开这里，让委员会来处理。”韦西塔最后扫了眼忙碌的大厅，“不出3天就会下达封星令，太空军会实行全面封锁。你和晚熙说一声，最迟明天出发。”

“嗯。”

两人并肩离去。等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员工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把一个纸箱搬到了摆渡车上。

“老许，酒都搬完了吗？”一名满下巴硬胡茬的壮汉叼着烟头问道。

“完了。沙漠玫瑰还有2700株，我估计放不下。”鸭舌帽员工压了压帽檐。

“我看看。怎么会放不下？箱子都垒好了？”壮汉抬腿跨上舷梯，没过几分钟就出来，“搞屁！谁把那个大箱子放里面？把东西全拿出来！我倒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一群人只好把堆得整整齐齐的货物清空，留一个大箱子在里面。

壮汉输入开箱密码，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近处的员工被熏得几欲作呕。壮汉沉着脸，转身朝员工下令：“联系警局，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上车，调取近十天的监控记录。”

一名员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不一会传来呕吐声。

“今天的货物全部停运。跟摆渡部联系，明天我们加塞。”壮汉说完便走，其他人忙不迭地鱼贯而出。

整个星运队人心惶惶，没人注意到那名鸭舌帽员工的衣服沾了些沙子。

晚熙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妈妈在楼下兴高采烈地催促：“晚熙，收拾好了吗？”

晚熙拎着箱子下楼。妈妈还在和精英唠嗑：“这孩子不挑食，就是喜欢吃水果。这大荒漠哪种得出水果？只能从星运队手里买，每次都花好几百点……”

“奎帝星有很多水果，我领地就种了几百棵果树，一年四季都能摘果子。晚熙到了我那里，随时可以吃，不用花点买。”布梦清甜的嗓音宛如天籁，让晚熙父母笑开了花。

“晚熙以陪读的身份进来，和精英接受同样的教育，出入精英的社交圈。她会得到最好的资源、最有力的帮助。相对的，她将不能和你们联系，你们也无法知道她的动向。”韦西塔坐在布梦旁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如果违反了这一点，她不仅会被逐出领地，还面临巨额赔偿和终身监禁。”

“晚熙是个好孩子，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我们也不会做她的绊脚石。”妈妈望向自己的女儿，眼里有担忧，语气却很坚定，“晚熙，从今以后，爸爸妈妈帮不了你。就算你想回家，也没有回头的路。你离开以后，所有的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妈妈。我不会后悔。”晚熙沉静地回答。

布梦站起来，给了晚熙一个拥抱。

爸爸妈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临近傍晚，他们才从晚熙家告辞，踏上了回奎帝星的路。

晚熙抬头环顾走过了无数次的街道。清一色的拼接板，随风飘荡的黄沙，耐旱植物向天空伸展枝杈，如洗的天空上白云朵朵。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风景，忽然怎么都看不够。

再过不久，这片土地就会布满疮痍。她的家，她的学校，她的故乡，都会变成回忆里的一幅画……

576光年外的奎帝星，珀伽索斯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由中央的正八边形控制室和48个等腰梯形结构舱组成，与人造太阳同处一个轨道。背光的一侧有8座信号发射塔，能够产生强电磁脉冲，干扰企图越狱或劫狱的武装行动。

空间站内壁采用高强度复合材料，不同区域以颜色区分。白黄橙红绿蓝靛紫，颜色越深越不危险。此时在白区，一名俊美的青年击毙最后一个敌人，把与自己体积相当的重型狙击枪放到地上。

“接通。”他看也没看振动的通讯器，面对走道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南归童没正形的声音：“弥米尔的第一名就是不一样啊——学弟，学长我遇到了点麻烦，你过来支援一下吧。”

“呵！还真把我当机器了？”青年坐在了狙击枪的机匣上，干净的脸上一滴汗也没有，看不出经历了一场恶战，“说吧，什么事？”

“灭绝型腐蚀者，已经扩散到平民区。污染源是两名学生，发现地点在摆渡站。”

青年望着走道尽头，等南归童说下去。

“克拉索星2142名精英，除了17人没被感染，其余的都发生‘硫化’。经温迪耶夫同意，对天秀星的埃尔维斯处以极刑，克拉索星的所有生命体，只要生成了硫化链，一律灭杀成分子态。克拉索星封禁10年。”

“不会是‘暗夜行动’吧？”青年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朝下立在地上。

“还真被你说对了。任务时间是12小时，2小时后启动。辛妙维、符同安确认参加。他俩的作风你也见过，搞不好一个平民也留不下来。你要是不出面，还真没人制得住他俩。”

青年把刀收回鞘里，扛上狙击枪往控制室走。

“对了，你关心的那只小虫子送了点东西。你要是来得早，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青年总算有了点兴趣：“你说的小虫子，是把菲里奥五花大绑的蒙面刺客吗？”

“就是他。你绝对想不到他有多大……”

“他有多大我不关心，他的命才是我惦记的。”青年疾步如飞，所行之处畅通无阻，“那两个疯子我可不管。他们要杀便杀，我不介意多扣几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到时候一并送进监狱，委员会又可以开张了。”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但……”

“你婆婆妈妈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A级禁物没有通融余地，那两个老家伙要是扣不下扳机，我就先补上几枪，再打爆他们的头——换做你也一样。”

“……”南归童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好吧，亲爱的学弟，祝你一路顺风。”

“雷厄，计算南归童的空间坐标。”青年登上一艘飞艇，熟练地做好出发准备。

“X125.77，Y315.6，Z17.5，W224.0。”

“空间跳跃，576光年，需要17分钟。”

“权限确认，阮狄一，S级，确认完毕。”

凯乐城的摆渡车里，货物装载完毕，车长正在调试仪器。一名员工在外按铃，像有要事通报。车长放他进来，见他欲言又止，不耐烦地停下手中的活：“有什么事快说！磨蹭这么久孩子都生出来了。”

“我、我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箱子谁也没见过……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中的某个人？”

车长瞪着他，眼睛大得像铜铃：“你怀疑是我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嘿嘿嘿……”车长阴森森地笑了，“你的直觉不错，还真是我。”

员工呆若木鸡。

“我现在要逃出生天，你要跟我一起吗？”车长凑近两步，员工的脸色比墙纸还白，“过了今天，可就再也没有机会活命了……”

“砰！”一道金光划过员工的侧脸，车长的全身燃起火焰，几秒后变成了粉末。

员工瞧着那团明亮的光，后知后觉地想：这么高的温度应该很烫……

然后他也化作了飞灰。

一个冷漠的银发男子走出车门，抬起左手。

“辛妙维，负责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