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 第4章 贵夫人

晚熙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曼妙的身影从前方经过，惊得晚熙差点破防。

半小时前，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东区的围栏前，恳求保安让她进去。她说明了来由，保安却以为她在撒谎，不肯放行。晚熙又渴又累，向保安讨口水喝，喝完之后就想睡觉。恰好有位贵夫人要出门，见晚熙一脸狼狈，就请她到家里坐坐。

晚熙婉言谢绝。她不想连累这位好心的夫人，让警察来解决比较好。她只是想暂时待在安全的地方，有监控和保安，歹徒也不能轻易动手。

这位夫人没有坚持，带晚熙进去了。晚熙坐在一张长凳上，身体逐渐放松，意识却很清醒。

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睡着了，突然看见一双手从椅背后伸过来，摸进了她的背包。

晚熙吓得睡意全无，镜头慢放般回过头，看到了贵夫人的那张脸。

那张脸上没有了温和的笑容，显得不近人情。

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推开了贵夫人，拔腿朝前方冲去。

没跑几步，她就感觉被人盯住了。耳后有破空声传来，一颗子弹擦过她的鬓发，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

晚熙已经无力思考，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奔跑上。

富人区的排布很规整。每户人家占一个方格，方格中心是房子，周围是绿植。有些人家装了护栏，防止宠物跑出去。有些人家看似没设防，实则装了生物识别网，外人进入就会报警。

晚熙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看到保安朝她跑来，一开始以为是来救她的，但当那个女人也走来时，她意识到他们是一伙的，震惊之下爆发出一股大力，从保安手里挣脱出来，迅速远离他们。

她的体能到了极限，再不想办法就会被他们捉住。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在她惊叫前把她拉进了墙壁。

“别出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

晚熙喘着粗气，那声惊叫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咽下去。神秘人掰开她的嘴，把某种液体灌进她的喉咙，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她没喝完的药。

“售后服务。”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冷冷的，在晚熙听来却异常亲切。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晚熙满腹委屈，正想朝少年哭诉，少年却再次捂住了她的嘴。

“你们去西边搜，把房屋外围也搜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疑点。”

“生物探测仪显示就在这附近。”

“我联系海妮女士要搜查许可。”

“长话短说。”少年忽然出声，吓得晚熙心脏狂跳，“我去引开他们。知道该怎么办吗？”

晚熙猛地摇头。

“接入执法委员会的通讯频道，说有精英要杀你。”

晚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借你的头发用用。”

晚熙头顶一凉，伸手摸到一头短发。

“衣服也脱了。”

晚熙迟疑了一下，照少年的话脱了衣服。

“换上。”

她换上了少年扔给她的衣服。

“我尽量把他们引开。你联系执法委员会，越早越好。”

晚熙回过头，只看见空落落的墙角。

“砰！”

“在那里！”

晚熙的心又狂跳起来。她颤抖地打开通讯器，输入执法委员会的通讯号码，正要选择接入，蓦地意识到她的通讯请求是通过通讯中心中转的，万一被截断，她的位置就会暴露，那些人就能以污蔑精英的罪名逮捕她。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算了吧？

也许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

晚熙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边是她的理智在命令她快想办法，另一边是她心中的小女孩在大声哭喊。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匆忙在通讯器上输入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贵夫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歹徒被击毙了。你现在安全了，孩子。”贵夫人怜惜地看着晚熙。

晚熙愣住了。

“那个人一直尾随你。我怀疑你包里有定位器，果然翻出了这个。”贵夫人举起一个拉链大小的圆片，“它就贴在你背包的夹层，视角盲区，所以你一直没发现。”

晚熙一动不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人是惯犯。我们怀疑他与多起造谣案有关，被他蒙骗的青少年已有4个被捕入狱。”贵夫人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一丝伤感，“这些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大好的前途，就因为轻信谣言，恐怕余生都要在监狱度过。”

“我不希望你步他们的后尘。接入请求发出后10分钟内可以撤回。只要不被调阅，罪名就不成立。”贵夫人温柔地注视晚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知道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但你要相信我。为了你，为了你的前途和家人，把请求撤回吧。”

晚熙呆呆地看着她，问道：“有人要杀我，你们抓到他了吗？”

“抓到了，他们是一伙的。一个制造恐慌，另一个骗取信任。”

“那个人是平民还是精英？”

“既不算平民也不算精英，他是罪犯。”

“我能看看他吗？”

“如果你执意要看，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别看，毕竟他擅长蛊惑人心……”

“我看那个被击毙的。”

贵夫人皱了皱眉：“孩子，你确定要看那种血腥场面吗？”

晚熙点了点头。

“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少年被一枪爆头，整个脑袋都炸开了，鲜血流了满地。细长的发丝浸在血泊里，雪白的校服染成了红色，校服下摆有个淘气的兔子绣纹，是她给少年的那件。

晚熙跪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流淌。

贵夫人轻声说道：“他罪有应得，被他祸害的孩子才是无辜的。好了，把请求取消吧。”

晚熙低头看通讯器。8分45秒。

“他……叫什么名字？”晚熙呜咽地问。

“他没有通讯器，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就……就杀了他吗？”

“他穿着你的衣服，戴着你的头发，我们怀疑你遭遇不测，当场给他判了死刑。”

“可……可万一不是呢？万一他没杀我呢？”

贵夫人有些不耐烦：“孩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们击毙他，自然是有充分的理由。你问来问去，时间都要问没了。先把请求撤回吧，待会我慢慢告诉你。”

晚熙打了个寒颤，在通讯器上选择了撤回。

“好孩子，你现在安全了。好好睡一觉吧。”

晚熙闭上了眼睛。

“砰——”

鲜血喷涌而出。

晚熙紧紧闭着眼，双手护着后脑，直到贵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

“韦西塔！”贵夫人捂着被洞穿的手腕，面孔因疼痛而扭曲，“你有什么权利伤我——”

“你有什么权利伤她？”韦西塔平静地问，朝晚熙走过来。

“她勾结叛贼、意图不轨。我在她背包里发现了生化武器，启动器就在她身上，刚刚她还试图启动。”贵夫人退后几步，与韦西塔保持距离。

韦西塔瞥了晚熙一眼：“什么生化武器？”

“腐蚀者。”

韦西塔蹲下来，目光里毫无温情：“启动器在哪？”

晚熙迷茫地摇头：“我没有，我不知道。”

“腐蚀者是A级禁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韦西塔抬头看向贵夫人，“给我个解释。”

“是别人给她的——就是这个人。”贵夫人指了指血淋淋的尸体，“我们追查他好久了，他想鱼死网破，用腐蚀者制约我们……”

“那他怎么不自己启动？”

“腐蚀者启动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启动者，他当然要找个替死鬼。”贵夫人松开了手腕——短短几分钟，伤口就愈合了。

韦西塔站起来，没有看那具尸体：“从现在起，北区和东区执行一级封锁，全体精英进入半休眠状态，等待执法委员会裁决。”

“凭什么？！你又不是执法委员，有什么资格拘禁我们？！”贵夫人气得尖叫。

“几分钟前，有人给执法委员会发送求救讯息。在那之后不久，海威廉的生命体征持续异常。经安吉拉证实，他已被杀害，当场毙命。”韦西塔波澜不惊地说，“委员会认为你有重大嫌疑，被执行A级监控。在他们到来前，不能离开我的监控范围。”

贵夫人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死？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你们不去查凶手，还在这里废什么话？！”贵夫人冲上前，被韦西塔冷漠地射穿肩膀，“韦西塔！我身在万里之外，怎么杀得了他！”

“犯人突破防御墙，用的是你的权限。”

贵夫人目瞪口呆。

“我们会调查你说的腐蚀者。如果发现是灭绝型，克拉索星的所有精英都要接受为期一年的监禁，监禁期间无探视权。”韦西塔摊开手掌，手心上有个樱桃大小的不透光圆球。

他把手伸到晚熙面前：“腐蚀者，学名叫嗜氧异形体。它们前期吸收物质中氧元素，和体内的氢结合成水。后期将氧元素转化为硫元素，合成高浓度的硫酸，释放硫化氢，直到把氧元素消耗殆尽。”

“根据腐蚀者的破坏力，分为普通型、灾难型和灭绝型。普通型的腐蚀者具有繁殖能力，但长不大，寿命短。灾难型不具备繁殖能力，寿命较长。灭绝型不但具有繁殖能力，而且可以无限生长，直到星球毁灭。”

“如果里面的是灭绝型，你又有这个装置的启动器，你知道会面临什么后果吗，晚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