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 第5章 电子监狱

星际D311年，执法委员会正式启用电子监狱。

所有的精英罪犯都被关押在“珀伽索斯”——一座围绕着奎帝星公转的巨型空间站，最多可容纳10万人。

珀伽索斯采用远程控制，没有驻守的狱警。因为所有罪犯都进入深度休眠状态，他们的意识接入虚拟的电子监狱，在那里经受各种各样的惩罚，直到身体机能完全停止。

与平民的量刑规则不同，精英的罪名一旦确定就没有转圜余地，进入珀伽索斯就相当于终身监/禁，要么一死，要么不死不活，后者的下场更为凄惨。

除了精英，也有少数平民“有幸”进入电子监狱。他们恶贯满盈、死不抵债，进电子监狱只是为了磨灭人们的怒火，对他们的折磨要比对别的罪犯可怕得多。

晚熙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回忆着珀伽索斯的传闻，身体止不住地发冷。

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梦穿着短袖连衣裙，丝毫不惧黑夜的寒冷。

晚熙略感安慰，但一想到加在她头上的罪名，她就难过得连“谢谢”也说不出口。

“别多想了。你没做就无罪，韦西塔会查清楚的。”布梦信心满满。

晚熙呆滞地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把通讯器交给了韦西塔，后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韦西塔真的可信吗？他会不会为了别的目的篡改记录、证明她确实与叛贼勾结？

如果是以前，她不会质疑精英的人品，更不会把精英往坏的方面想。

可经过这次事件，她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Angel 37式手/枪，狩猎女神，射击距离258米，速率在1800到2400，射击点偏移0.1米。”一名男子蹲在血泊边缘，抬了抬爵士帽的帽檐，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滑到右边。

“注射过X01型伪装剂，基因是洛夫星的一名机械师，但人家还好端端地活着，20分钟前还和老婆浓情蜜意。”

韦西塔翻了个白眼。

“根据你的表述，他和一号嫌疑人互换衣服，英雄救美之后博取了嫌疑人的信任，利用她启动腐蚀者，并试图嫁祸给海妮女士。”他立起一根手指，止住了韦西塔即将出口的发言。

“目前不清楚的有两点。第一，腐蚀者究竟是谁的？一号嫌疑人，海妮，还是这个倒霉鬼？”

“第二，同一时间，海威廉在他父亲的领地遇害，死法如出一辙，这是否说明此人还有同伙，为了拖住海妮才设这个局？”

“如果是嫁祸给海妮，没必要拖住她。这么看更像海妮为自己开脱。”韦西塔抱着双臂，不满地皱眉，“他们怎么派你来？”

“哦！亲爱的韦西塔，我知道你在期待谁，也知道你想找到什么线索。但很可惜，从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说别的，就那蹩脚的暗杀手法，连普通的贵夫人都能效仿，怎么可能是让你殚精竭虑也抓不到蛛丝马迹的‘撒旦’？”

韦西塔哼了一声。

男子站起来，一条胳膊搭在韦西塔肩上，嘴里吐出一股香甜的奶油味：“都说你查案是为了朋友，我倒觉得你是想让女朋友意识到你并不比那个人差。我丑话说在前头，在女朋友心目中建立高大形象的方法不只一种，你最好别想通过秀肌肉战胜你的假想敌，不然会死得很惨。”

韦西塔用手肘捅他，被他灵巧地避开了。

“珀伽索斯发生暴动，3万名罪犯苏醒，你猜他们派了多少人？”男子“咔嚓”咬碎了棒棒糖。

“1个？”

“确切地说是2个，如果把远程操控的雷厄也算上的话。”

韦西塔眉头紧锁：“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

“哦，亲爱的！你以为我们派得少吗？恰恰相反！为了解决那些快要被风干的木乃伊们，我们派了一个军的战力，为此还错过了委员长竞选！啊——我的心都要碎了。”男子夸张地捂着胸口，作势要倒在韦西塔身上。

韦西塔错开几步，男子在亲吻地面前神奇地重新站直。

“总之，现在来的是我，你最好把你知道的情况全说出来。不仅牵扯到‘蛆’，还牵扯到私自贩卖强化剂的团伙，背后肯定有精英支持。”男子恢复了正常，从兜里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塞进嘴里，“那个小姑娘喝的是‘诺亚方舟’，要真是‘蛆’给她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在我心里，她的嫌疑比海妮大。海妮想拿到‘诺亚方舟’，不是给自己用，就是给海威廉用——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讽刺的是，海妮偷到的紫色药剂，竟然是她丈夫领地出产的葡萄汁。这明显是警告她不要胡作非为，可惜还是晚了。”

“我带你去北区。”韦西塔扔给男子一把钥匙，走向一旁停放的空陆两栖摩托。

“这是你家新研发的空间跳跃机？”男子兴致勃勃地绕着摩托左看右看，“还没投产吧？”

“还在实验阶段。”韦西塔跨上摩托，戴好头盔，“布梦的飞行器在校门口，你自己过去拿。”说完绝尘而去。

男子站在原地，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谁还没个压缩飞行器？”

小卖部很好找。在清一色平直的墙壁中，它嶙峋的外观格外扎眼。其他房子连成一片，只有它划出一块空地，像株孤芳自赏的龙骨草。

韦西塔率先到达，把车停在小卖部侧面。他来过这里一次，没有贸然进去。如果猜得不错，这是一座机械堡垒，石头不过是它的伪装层。

机械堡垒又称“奈落”，以机关密室闻名。最有名的奈落是星际D124年奉子夫制造的“狼烽”，折损了14名精英战士。奈落的形态和机关千奇百怪，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攻堡人”，也有可能马失前蹄。

韦西塔不怕奈落，但攻克奈落最好有人照应。如果被活埋了，起码能把遗言带出去。

空中射来一道强光，一辆拉风的飞车俯冲而下，掀起一阵强风。

男子一身夜色紧身衣，轮廓分明的肌肉精而不壮，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面，帅气地摘下了头盔。

韦西塔被他的骚操作弄得眼皮直跳。

“哦，亲爱的韦西塔，你那是什么表情？是想让我教你怎么在亮相的第一时间夺取女朋友的注意力吗？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男子又掏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原来是奈落啊。我说这房子怎么没人推倒，想必有贼胆的都死了吧？”

“你进还是我进？”韦西塔想速战速决。

“不是我看轻你，但你要是进了，你女朋友估计得换个人嫁了。”男子把钥匙扔回给他，信步朝门走去，“3小时内出不来，就让小阮给我收尸吧。”

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韦西塔等在门口，腰间别着他的“欧诺弥亚”，密切关注门里的动静。

过了1个小时，男子从门里走出来，模样很是狼狈：裤子破成了洞洞裤，紧身衣的一条袖子没了，光滑的肌肉裸露在外，双手都是泥土。

“怎么样？”韦西塔问道。

“机关还好，控制中枢被我毁了，现在进去不会有事。”男子晃了晃头，显得有些懊恼，“我新买的塑型衣！女朋友送我的防辐射裤！哦！我为你的好奇心付出了什么代价！”

“下面有什么？”韦西塔冷漠地问。

“几个人头，不知道是哪家的，死了有些时候了。”男子找不到东西擦手，把手伸向韦西塔，“有水洗洗吗？”

“人头呢？怎么不带上来？”韦西塔无视他的需求。

“放冰柜里呢，除非你有更好的存储器。反正人都死了，这地方随便用。”

“这么大方？我以为你很喜欢这窝呢。”韦西塔举枪对准男子。

男子举起双手，往枪口瞟了几眼：“干什么？想对执法委员图谋不轨？”

“别装了。南归童最在乎形象，身上怎会没有擦手的东西？你和‘蛆’是一伙的吧？”韦西塔上前两步，男子后退两步。

“忘带了不行吗？身份环还在我手上呢。”男子甩了甩手腕，示意自己装备齐全。

“南归童怎么了？”韦西塔不为所动。

“我就是南归童。”

“人是谁杀的？”

“说了不知道。”

“为什么把药剂给晚熙？”

“那不是我。”

“你有什么目的？”

“维护世界和平。”

韦西塔沉默了。

这确实像是南归童会给出的骚答案。

无懈可击。

“亲爱的，你就不能……”男子忍住了一个哈欠，“……把枪放下吗？你要真能开枪，把我撂倒了搜身不更方便？费这么多口舌，怕我不知道你投鼠忌器？”

韦西塔眸光一动。

“Hell 24，远程狙击手/枪，距离越远威力越大。就这个距离，射穿了我能轰掉一条街。除非你想余生在电子监狱度过，否则哪会开枪？”男子暗讽地瞥了他一眼，“再说了，要是我真是假的，真的那个还在下面呢。死一个犯人多两个精英进监狱，会算数的都不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