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唯虽然习惯了王梓一开口就没好话,但此时怕他口无遮拦,把韩思思无端揣测造的谣往外传,当即一脸严肃地警告他:“什么我答得没道理,我说的是事实,你别添油加醋地乱说。”
王梓撇嘴不屑,拉开一副要好好掰扯的架势,和田唯理论:“怎么是乱说呢?你说的不合常理,还不让人纠正了?售楼处里大家都知道,那天中午你就请假走了。咱们A市到B市才500多公里,就俞冠那车,走高速五个多小时怎么也开到了,你俩顶多晚饭的点儿就应该到B市了。所以,凌晨两点多,还坐着他的车在路上,难不成他是骑自行车载你去的?你也就骗骗像思思这种没长脑子的,我这种智商卓越的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韩思思一听,王梓说得果然有道理,当即伸手和他击了一掌,甚至还真心实意地向他比了个大拇指,觉得他确实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原本对他的嫌弃登时减了不少。
王梓跟韩思思击了一掌之后,转手又来向田唯求击掌,嘴里一刻不停地继续贫着:“最值得击掌庆祝的,那得是田唯!终于睡了个帅哥,捡了多大一便宜呀!”
之前那股被韩思思挑起的怒气,田唯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暗自压下去的。但现在被王梓一通胡言乱语,所有的努力统统化为乌有,她此时胸中的怒火如同喷发的火山,炎炎烈焰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田唯突然发难,猛地一抬手,死死握住王梓伸过来的手掌,不顾一切、倾尽全力地向下掰。虽然她没学过什么功夫,也不会什么跆拳道、防身术的,但满腔怒火汇集到手上,顿时捏得王梓坐在会议椅上双腿乱踢,疼得“哇哇”大叫,十分狼狈。
田唯尤不解气,任凭王梓如何使劲儿甩手,她却咬着牙,坚决不松手,甚至继续加力,恨不得掰断这五根挑衅的欠登手指。
“断了!断了!姑奶奶,快撒手!你说的都对!松手!快松手!”王梓虽然人高马大的,但是陡然遭袭,竟不知反抗,只会一叠声地认怂求饶。
田唯终于气呼呼地松了手,王梓捧着手指,吹气缓了半天,手上的剧痛才稍稍减轻了些。
他恨恨地剜了田唯一眼,不长记性地小声嘀咕:“下手挺狠呐,还不让人说实话了,没天理!”说完,怕田唯再出手,赶紧起身要往外跑。
田唯可没打算放过他,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一把将人又摁回了椅子上。
“话没说清楚呢,不许走!”
王梓欲哭无泪,赶紧讨饶:“大姐,放过我吧!我刚才聋了,什么都没听到。你还不知道吗?我嘴最严实了,指定啥也不往外说。你俩继续掰扯,放我走,行不?”
田唯断然拒绝:“不行!你老实坐这儿,还有思思,你也坐。听我把来龙去脉说了,你们再看看凌晨两点坐车,正不正常?”
无论是王梓还是韩思思,心里都认定了田唯是在狡辩,根本不想听什么来龙去脉,但看她横眉冷对的,也不想再惹她发疯,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听她啰嗦。
田唯把去B市的经过,简洁扼要地讲给两人听:自己在服务区被长途大巴落下了,俞冠因为下班才出发,又赶上周五晚上堵车,到服务区的时候,已是半夜。不巧又下了场大雨,等雨停了,从服务区出发去B市,就凌晨了。
她有些想不通,俞冠那句话,任谁听了,不都应该感叹打工人的不易吗?无论是她,还是印刷厂的孙姐,为了几本破册子,凌晨两点也不能休息,还要电话商量确认工艺,多辛酸啊!怎么能想到一夜情了呢?
真应了一句佛语:心中有花,满目皆花;眼中有屎,处处是屎。
韩思思听了田唯的解释,放软了语气,抱歉道:“田儿,是我多想了,你别往心里去,明天午饭我请你吃麻辣烫,算作赔罪,好不?”
田唯没吭声,转眼看向王梓。
王梓把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学生上课的坐姿,特认真地点头,附和道:“这不就清楚了嘛,都是巧合,无巧不成书,啥都指不定,备不住。那我们田儿说啥,就是啥!韩思思,你以后可管住嘴,别乱说,知道不?”
“说谁呢?不是你在那儿分析什么合不合理,有没有道理的吗?最该管住嘴的就是你!谁说我都行,就你没资格说我!”韩思思本来就窝着火呢,对着王梓,毫不客气地撸起了袖子。
王梓赶紧朝她使眼色,一双小眼睛眨巴得飞快:“别内讧,咱俩消停点儿,走走走,咱俩都出去,别打扰田儿,让田儿好好吃饭。”
田唯把王梓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他其实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没用,却还是画蛇添足地继续解释道:“我说得句句属实,我和那个俞冠压根儿就不熟,说朋友都勉强,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话音刚落,田唯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她瞄了眼屏幕,赶紧按了“拒接”,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
可王梓和韩思思,眼睛是一个比一个尖,都看见了刚才田唯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此时,两人眉来眼去地互通了个眼色,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王梓一边揉着手指,一边轻咳了两声。韩思思瞄了他一眼,也跟着轻咳了一声,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田儿,你今天也算是和我俩掏了心窝子,说了挺多。我俩当然信你,不过,人家电话都打过来了,这该接还是得接。你看我一上午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到现在也没回我。你俩关系再普通,也比我能说上话,对不?你就接了电话,顺嘴帮我打听下他到底认不认识任迪,要是能嘱咐一句,一定找我买房,我请你吃一个星期的麻辣烫!”
田唯只觉得头疼,一中午的努力都白费了,她和俞冠的关系,在售楼处是彻底说不清了。
没错,刚刚打来电话的,正是俞冠。
田唯不甘心,还想解释,却心下一片空白,不知道还能怎样解释?她忽然发现,语言有的时候是这样的苍白,即使说清楚了真相,却没法让听的人相信,那确实是真相。
她揉了揉太阳穴,打算自己找个地方冷静下,从长计议,想想还有什么澄清的办法。但手机铃声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田唯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下意识地看向王梓和韩思思。他俩笑得意味深长,却仍然故作不在意地摆手,让田唯放心接电话。
田唯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果然还是俞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都拒接了还打过来,简直是执着的过了头。
“喂,什么事儿?”电话虽然接起来了,但田唯说话的语气,却冷得像三九天的水面,又冰又硬。
而电话另一端的俞冠似乎没觉察出什么异样,语调轻快地回道:“你哪天来医院检查?如果不是我值班的话,我得提前和师兄打个招呼,让他帮忙安排下。”
田唯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瞄向了屋内的另两个人,他俩果然还是那副看穿一切的欠登模样。
“俞大夫,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是得了什么绝症吗?你为什么要一直催我过去检查?难道你们医生的业绩收入,是和病人检查的费用挂钩的?”田唯一时心堵,便不管不顾地专拣难听的话说。
电话对面的俞冠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他顿了顿,却依然好脾气地解释:“不是绝症,只是之前你酒精过敏的症状并不严重,却休克了,人也有些太瘦,所以建议做些检查,排除……”
“那谢谢俞大夫了,我去的时候,会提前联系您的。目前时间还定不下来,不用再打电话来催了,好吗?”田唯没等俞冠说完,就抢过话头,疏离地答了话,而后果断挂掉。
“哎,怎么挂了?你还没问他认不认识任迪呢!”韩思思急得直拍大腿,恨不得上前抢过田唯的手机,赶紧再拨回去,把自己想说的话,摁着田唯都讲了。但她看出了田唯的脸色并不好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识趣地忍下了。
其实,挂了电话,田唯就立马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跟俞冠说话,人家毕竟是好心,自己如此无能狂怒,迁怒于人,简直太差劲了。
三个人不欢而散。
田唯午饭没吃几口,却又添了心事。她之前怕见老陈,现在还怕见韩思思和王梓,只觉得诺大的售楼处,似乎再没了她的容身之处。要么是待在策划办公室,等着老陈的训斥;要么是待在办公室外,等着流言蜚语发酵,而自己却百口莫辩。
这一天天的上个班,脑袋累、身子累就算了,怎么心还这么累!到手的那点儿工资,还不够精神损失费的。
人间值不值得,田唯不知道,但售楼处可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