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 第17章 鸡腿

田唯敷完一张面膜，关了手机上的小视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起了睡意。将睡未睡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开门声。曾怡带着一身烧烤的烟火气，跑进了田唯的卧室，二话不说靠着田唯躺下。

“唯唯，这两天晚上你不在，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晚上我有多害怕！耳朵变得超级灵敏，窗外的野猫、小虫，整晚的叫个不停，甚至还有醉汉半夜在楼下说胡话，总之什么动静都能听到，吓得我都不敢闭眼。可你在的时候，这些声音怎么就听不见呢？”

田唯听着忽然觉得伤感，等曾怡结婚了，她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室友，就只能自己住，到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

曾怡见田唯不回话，推了推她：“不会是睡着了吧？我带了烤串回来，快起来趁热吃。”

田唯本来已经刷完牙了，但一听说有小烧烤，立马困意全无，一下子坐了起来，跟着曾怡到餐厅吃宵夜。

“唯唯，你可真狠心，前儿才说要剪头发，怎么就真剪啦？”曾怡打量着田唯的新发型，表情复杂。

田唯赶紧将一根肉串塞到了曾怡的嘴里，告诫道：“不许评价！今天在售楼处已经被嘲笑过一轮了，有那么难看吗？挺正常的一发型啊！”

说完，她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曾怡笑着安慰：“正常啊，突然从长发变成短发，一时看着还挺不适应的。不过放心，是好看的。这发型有股子倔强不服输的支棱劲儿，和你人一模一样，发如其人！”

田唯一听，笑眯了眼：“还是曾曾有眼光！”

“对了，去参加婚礼，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呀？”曾怡忽然转了话题，放下了手里的肉串，凑近田唯，表情八卦地问。

意外的收获当然有了，认识了个医生，还发现了新娘长得像自己。她不想对曾怡隐瞒什么，但就是觉得今天有些累，不想多说，便只是笑而不语。

“真不打算告诉我啊！不先带男朋友见我就算了，人都带去售楼处了，还对我保密。唯唯，你太不够意思了！”曾怡嗔怪地撇嘴，两腮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田唯震惊：“付姐造的谣，传得这么快！大周日的，都传到你们招采部了？”

曾怡故作神秘地轻摇食指，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实话告诉你，我在你们售楼处可是埋了线人的。”

田唯一听，下意识地蹙眉思忖，在脑子里把售楼处的人都过了一遍。可怎么看，除了自己，再没谁和曾怡有交集了，如果真有线人，不应该是她田唯吗？

“线人是谁？”田唯真是好奇得不行。

曾怡答非所问，甚至还带着些薄怒：“看来情报是准的！唯唯，你真的不爱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问了还不坦白！”

田唯不急着回答，顺手拿起一串牛筋，一口就撸得只剩了光秃秃的竹签子，嚼了两口，咬不烂，索性直接咽了下去，噎得直瞪眼。

“曾曾，我再爱你，也比不上你家小金爱你呀。烤串真好吃，下回让小金多买点儿哈。”田唯把竹签随手一扔，终于开始解释，“我可没瞒你，压根儿就没男朋友，只是带访了个新客户。你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谣言！”

“假的？”

“当然！”

“那要是以后有了男朋友，必须第一个告诉我！”曾怡决定相信田唯。

“一定！对了，线人到底是谁？”田唯又拿了根羊肉串，一口撸下来半串儿，吃得满嘴冒油花儿，却仍然惦记着打听线人的身份。

曾怡笑着摇头：“我可得保护好情报源，你呀休想知道谁是线人！你们售楼处地下工作虽然开展得如火如荼，但没有公司同事的监督，可是会出乱子的。我得密切关注着，尤其是田小姐近来的感情变化，我可要随时掌握一手情报。”

田唯吐了吐舌头，不再接话，但心里不知为什么，好像有团东西不上不下地梗在那里，说不出的憋屈。她一时间无处宣泄，便呲着牙，将羊肉串的签子撸得直冒火花，用油腻腻的肉香来麻醉自己。别说，还挺管用，肚子撑起来之后，困意就接踵而至。其实，相比刷小视频，吃饱了就睡，才是最惬意的幸福！

虽然跨市参加了趟婚礼，但相比于筹备大型活动时的忙碌，这个周末还算清闲。周一上班，田唯依然精神抖擞地进了地下办公区。

老陈还没到，她自觉地梳理了本周的重点工作和当日的事项清单，把一些不待在办公室的工作尽量排在了当天。

尽管不认同俞冠“眼不见为净”的向上管理观念，但田唯觉得，老陈毕竟还没消气，少在他眼前晃荡是对的。

她先出去绕着项目检查了一圈围挡。张哥果然靠谱，画面安装得十分平整。即使没听说过项目的人，老远看到这板正的大围挡广告，也肯定会觉得气派，一看就是有品质的豪宅项目！

田唯很满意，拍了几张验收照片，乐呵呵地回了售楼处，往洽谈区最里面的沙发上一坐，又开始给活动公司的小赵打电话，催她快点儿把昨天活动的总结和本周末的活动方案发过来。

挂了电话，田唯就开始挨个拉着置业顾问做访谈，聊聊周末活动的客户反馈，优点和不足，以及大家对后续周末暖场活动的想法和建议。

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她没下地下室，也没和老陈碰面，反倒是被洽谈区落地玻璃透过来的日光，暖暖地照了半天，觉得说不出的舒坦。如果一直是这样自主的工作节奏，该有多好啊。

午饭的时候，置业顾问是不允许随便外出的，只能订餐，然后轮流到地下办公区用餐。而田唯是策划，不用像置业顾问那样，随时待命等着接待客户，所以不忙的时候，一般午休都会出去，到对面的清和天街商场负一层的美食街吃饭。

然而现在，她刚参加了老同学的婚礼，份子钱就随进去了一个月的饭钱，眼瞅着离发工资还有半个多月，田唯决定能省就省，于是午餐和置业顾问一道订了盒饭。她没敢回策划办公室，而是捧着盒饭，和置业顾问一起挤在小会议室里吃。

此时在小会议室里吃饭的，除了田唯，还有韩思思和王梓。

田唯边吃边故作随意地打听：“老陈上午来了吗？”

“没来。你老大的动向，自己不清楚，还得问别人，行不行事儿啊？”王梓今天有点儿气不顺，虽答了田唯的问话，却又附带着把她损了一通。

韩思思看不下去了，帮田唯说话：“嘴长人家身上，人家爱问，你管得着吗？”

王梓立马回怼：“嘴也长我身上了呀，我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田唯赶紧侧身隔开两人，没好气地劝道：“你俩都消停点儿，心平气和地吃饭，别打仗，省得呛到。”

韩思思嘟着嘴，朝王梓噤了噤鼻子，做了个嫌弃的鬼脸，转身夹起一块鸡腿，就往田唯饭盒里送：“田儿，你最近忙得都瘦脱相了，快吃个鸡腿补补。”

田唯明白无功不受禄，韩思思这块鸡腿她可不敢随便吃，赶紧夹了要送回去，却被韩思思用筷子按住，坚持让她吃。

王梓看不下去了，一伸筷子，把鸡腿夹了过去：“一块鸡腿，至于吗？她怕胖，扔给你吃，让你胖。你识破了她的伎俩，扔回去，让她胖。你俩这小心机耍的，多此一举！以后这些不爱吃的肉啊啥的，都给我，我不怕胖，我185的大个子，别说多吃一块鸡腿，就是顿顿多吃只鸡，也长不了多少肉！”

韩思思根本没耐心听完王梓的长篇大论，伸筷子把鸡腿又夹回给田唯，还不忘数落王梓：“一边去，哪儿都有你，欠死得了。”

田唯看着这块被三双筷子夹来夹去的鸡腿，心里有些嫌弃，于是提筷子夹给了王梓，转脸又赶紧向韩思思解释：“思思，你的心意我领了，真是吃不下，就便宜他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想找我帮忙，直接说就行。”

韩思思想了想，把田唯拉到一旁，压低了嗓子，委屈巴巴地说：“任迪要抢我客户。”

任迪也是置业顾问，而且还是销冠。但只看外表的话，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圆脸奔三女青年，任谁都想不到竟会是个月月蝉联的豪宅销冠。但熟悉任迪的人都知道，她最能吃苦，跟踪回访客户最勤最周到，所以到访客户转成交的转化率出奇的高。

在人群中拔尖的那个，总是最不受同类待见。清和居的置业顾问大都不喜欢任迪，甚至时不时还会和她有些小摩擦。但田唯知道，其他人所谓的抢客户，大多不怪她。

因为豪宅项目，到访的客户数量原本就比普通住宅少很多，因此每个来项目的客户都很珍稀。所以，销售经理会定期让置业顾问，把手里到访了很久却一直没成交的客户上交，他再重新分配，分给其他置业顾问，换人再去跟进回访。这样避免因置业顾问的个人能力问题，导致客户流失。

然而，置业顾问愿意上交的来访未成交客户，一般都是要么经济实力不够，要么没有购买资格，总之大多都是没法成交的所谓无效客户。被分配到别人手里，往往回访一下，发现确实难成交，很多人也就不再继续跟进了。

只有任迪，但凡交到她手上的客户资源，她都不放弃。没到她轮岗接访的空闲时候，她不像别人刷手机或者聊天，而是自己捧着个小本子，反复梳理客户信息，然后一个劲儿的电话回访。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她总能从废弃的名单中，找到意向客户。

这时候先前的置业顾问就眼红了，明明是他先接待的，最后却在任迪那里成了交，提成都是任迪的，他一分没拿到，心里要多不得劲有多不得劲。虽然知道是自己工作失误，怠慢了客户，却仍然要找茬，说是任迪抢了客户。

而任迪平时又一心只想着卖房挣提成，和同事们走得并不近，有了纠纷，也很少有人会替她说话。

但她却不知道，其实在售楼处里，还有人在暗中敬佩她，那个人就是田唯。虽然任迪和田唯的关系，并没有其他置业顾问和田唯那般熟稔亲密，但田唯却始终觉得任迪凭本事挣钱，光明正大，其他人背后非说她抢客户，是**裸地羡慕嫉妒恨。

所以，此时韩思思跟田唯一说，她心里就明白了，估计是韩思思提交上去重分配的到访未成交客户，分到任迪手里，回访成交了。

田唯看了眼韩思思，忍不住替任迪说话：“销售经理重新分配的客户，分给谁就是谁的了，算不上抢吧？”

韩思思闻言，知道田唯理解错了，当即四下瞥了两眼，没看到任迪，却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向田唯解释：“不是抢老客户，是新客户，昨天你带访来的那个俞冠，我觉得他好像和任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