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渡 第7章 矛盾激发

女子看着那疤，笑笑不语。

“今日挡了你们的路，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若是让了路，倒让旁人以为我谢瑾岚是个宵小之辈，胆小如鼠，所以恐怕，你们要绕路而行了。” 谢瑾岚微微颔首，表示歉意，姿态大方。

黎翡环视了四周，是个丁字路口，来往的人很多，占地又小，若她们让路，就必定要走出这条小巷。

按照谢瑾岚的话来说，她能为陌生人让路，便也就能随便原谅官府对她所做的一切荒谬。

黎翡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祝你幸运。”说着便要走回马车。

“哎公子，一直来不及问，你们尊姓大名？”

谢瑾岚冲他们招了招手，脸上依旧挂着笑。

那头的两人几乎同时顿住脚步。

黎翡微微侧头，冷脸不语。

“我叫程······”

身侧的黎翡清了清嗓，程愿的表情由欢快转变为平静。

“程愿。”

「征程的程，心愿的愿。」程愿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不少，介绍名字的话也只好憋在心里。

临走，程愿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瑾岚一眼，随后转头默默跟在了黎翡身后。

车夫调转好了方向，程愿快走一步上前为黎翡拉开了车帘。

“黎少主，请留步 ！” 只见一身着暗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官府门前的大理石板上，手持诏书，身后跟了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黎翡闻声不禁皱眉，没有转身，脸色就已难看极了。

”四叔，侄儿舟车劳顿，恕不奉陪。“

他的话几乎是从嘴里一个一个向外蹦着说的。

程愿听到动静，向后看去。

”黎翡接旨！圣上有令，传你即刻进京面圣。“

紫衣男子读罢圣旨，快步向黎翡走去。

程愿见其走来，先一步挡在黎翡身前。

”侄儿，圣旨，四叔替你拿来了，你啊，得跟我走一趟。“

黎淮卿和气的说道。

“四叔，这么远的距离，驾车半柱香过来，就为了给侄儿送个圣旨？”

黎翡皮笑肉不笑，手里的折扇也被硬生生地收了起来。

“想必这位便是官府的领事？” 远处的谢瑾岚找准时机，走上前搭话。

”这位官爷，我今日前来，只想要个说法······“

“小姑娘，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你的事情我也一概不清楚。”

“你 !······” 人群中的一个壮汉气得撸起袖子，正欲教训他，又被旁边的人急忙拉了回去。

黎淮卿满脸的不耐烦，皱着眉头，轻轻挥了挥手，身后走出来两个锦衣卫，高大威猛，一点不输那个壮汉的气势。

二人走到壮汉面前，一言不发，一人一侧，架起他就拖进了路口旁的小胡同里。

直到壮汉的呻吟声渐渐消失，二人才走出了胡同，白色的鞋边还蹭了不少暗红的血迹。

“小姑娘，你方才，可是有什么急事？”

黎淮卿笑吟吟的看着她问，“人老了，话也听不清了。”

黎淮卿突然敛起笑容，面色狠厉，转头又看向黎翡。

而反观黎翡，未带有丝毫紧张感，抱着胳膊，笑眯起眼睛，他很好奇谢瑾岚会说些什么。

“侄儿，不要让四叔难做嘛。”

黎淮卿将圣旨扔给身后离自己最近的锦衣卫。

“四叔既接了旨，又怎会一个人回去？”

黎淮卿语气又和蔼起来。

眼见正午时分，烈阳高升。

大街上先前的喧嚣劲也逐渐退散，来往的行人也随之减少。

“四叔······”

黎翡转头与他针锋相对。

“难不成，您也想把我拖进巷口里折辱一番？”

“我真替您可惜，没能······” 黎翡转头看了眼谢瑾岚，止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彼时，谢瑾岚轻启双唇，不慌不忙道。

“老宰相黎平，你可认得？”

谢瑾岚表情平静。

几乎是同时，心照不宣的两人都齐刷刷看向谢瑾岚。

“我的母亲，曾是他老人家府上的歌妓，可惜，母亲知道有孕那天，他老人家也知晓了。而那段时候，他的宰相之位容不下任何差池。”

“他老人家曾问过我母亲，是想自己成为盛极一时的歌姬，受万人追捧，还是愿我平安度过一世。”

“黎相是个好人，母亲下葬的时候，他还乔装成车夫，给母亲送了她生前最爱不释手的琵琶。”

谢瑾岚抬眼，声音有些哽咽，却依旧从容，挺直着腰板说话。

气氛一阵沉默。

头顶的艳阳也少了几分耀眼。

黎翡敛起方才的傲慢，不过态度依旧冷漠。

“谢姑娘 ，你既知道我是谁 ，又何必装傻。”

“你方才这番话，暗示的未免太过明显。”

“黎公子，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别的筹码。”

谢瑾岚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发丝凌乱，眸中也多了几分劳累。

黎翡看着她的笑，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黎淮卿见缝插针，一把夺过锦衣卫手中的圣旨。

“关于黎相的事，你能找人作证吗？”

黎淮卿仿佛找到了什么有力武器一样，双眼不易察觉的泛着亮光

见谢瑾岚不说话，黎淮卿朝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几个锦衣卫径直朝谢瑾岚身后的人群走去。

“为什么抓我们？！” 一个中年妇女喊道。

谢瑾岚猛地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被锦衣卫控制住的一群百姓。

这一群人里，有卖菜的，卖肉的，卖米面粮油的，还有刚刚那个被拖进小巷的，是井岚镇有名的厨子，他们都是为谢瑾岚撑腰的街坊四邻。

而刚刚那个敢于控诉的中年妇女，正是镇上卖肉的苏姨，苏青玉。

“你们官府这般不负责任，如何叫我们百姓放心？”

苏青玉的双手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扣在身后，挣脱不开。

“我们家瑾岚这样乖，什么都不依赖别人，只是想要个说法，你们却一个个都在这恐吓她驱赶她。”

“她只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欺负她，欺负她没爹疼，没娘爱。”

苏青玉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

“大老爷们，你们都权势滔天，只要动动手指，什么事儿都能解决。”

“但我们不一样，别说喊破喉咙，就是搭上性命，也只能得到像老黄那样惨死街头的下场。”

苏青玉一番平静的说词后，抬眼看向谢瑾岚，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瑾岚，你是好孩子，退婚了，大不了再寻一门亲事。但是今天，苏姨咽不下这口气，苏姨就想看看，两条人命，究竟能不能换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说法。”

苏青玉心一横，咬紧牙关，趁锦衣卫松懈之际，拔出一人腰间佩剑。

一阵血光冲天，谢瑾岚发疯一般冲上前去，只见苏青玉重重一声摔在地上，刹那间四周尘土浮沉，百姓见状也都纷纷发了疯似的冲向锦衣卫。

“苏姨！”谢瑾岚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倒，又慌忙爬向苏青玉的尸体。

她小心翼翼的将苏青玉抱在怀中，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苏青玉沾满鲜血的脸。

谢瑾岚的所有无助和委屈尽在此刻爆发，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而她的身后，陪她前来讨要说法的街坊四邻们正和锦衣卫混打在一起。

黎翡见这形势，侧头看了眼程愿。

程愿顿时明白，一个飞天箭步，射出两枚飞镖，精准刺中一个正要对百姓痛下杀手的锦衣卫。

黎翡缓慢开口。

“四叔，自己闯的祸，要自己补。”

黎翡淡淡的看了黎淮卿一眼，回了马车。

“程愿，走了。”

闻声，程愿迅速脱身，临走时丢给谢瑾岚一枚干净的手帕。

只留黎淮卿一人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愣了片刻神。

“你们几个，收拾好这里，再带一个活口随我回去复命。”

黎淮卿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就想好了对应之策。

黎淮卿前脚刚上马车，后脚暴雨便接踵而至。

他挑开帘子，探眼看向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原先碧青色的天，雨大的令人睁不开双眼。

人群四散躲雨，枝头的麻雀也受惊般胡乱的拍打着翅膀。

暴雨冲刷了血迹，官府门前的牌匾不知不觉暗淡了几分，血水顺着地势，正正好好聚集在官府门前一处低洼地里。

雨水越积越多，没过多久便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黎淮卿看着车外的暴雨，毫不犹豫的下了车，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了干的地方，他才急忙回到车里，披上了御赐的狐皮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