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 第9章 我……不喜欢她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那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灼热的温度一同散去。

留下的余温继续滋养着大地——秋天来了，带着丰收。

唐空秋的“责任田”好像成了秘密基地，那里有着无人打扰的宁静，又有着暗潮汹涌的叫嚣。

“明儿我牵驴马过来帮你驮玉米。”周萧疏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地把在玉米杆上已经灰黄的玉米一个一个掰下，扔进唐空秋脚边的袋子里。

地上已经有四个已经装满的蛇皮袋子了，最后这一个也差不多能把剩下的玉米收完。

唐空秋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他们家没有马也没有驴，要用只能找别人借，还得等人家农忙歇下来有空闲的时候。

于是他开口：“你家明天不用吗？”

周萧疏顿了一下，确实要用：“可以缓缓，明天给你送回去。”

唐空秋怎么会不知道要用呢，他想开口说自己搬，慢慢弄总能弄完。

可是他知道周萧疏不会同意。

——周萧疏掰完最后一个玉米时转头先开了口：“说了能歇就能歇，不耽误事儿。”

他伸手摸了一把唐空秋的头发，接着说：“明天早点来。”

我在这等你，这是后半句，没有声音。

唐空秋也就没有再说话，乖乖地点了点头。让周萧疏心里松快起来，忍不住又揉了揉唐空秋的发，直到把他的脸揉红了才放下。

周萧疏的手指悄悄地摩挲着，怀念着刚才的触感，开口的声音也沾染了不易察觉的怀念，他说：“回去吧唐老师，一会天太晚了。”

唐空秋也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应答了周萧疏就准备走了。

等他还没有磨磨蹭蹭走出去几步，他被周萧疏叫住了。

他几乎是立马停了脚步回头，心里暗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着急要回去看书……

他听见周萧疏远远地说：“本子还有吗？”

这是很突兀的一句话，起码从这个没有念过一天书的人嘴里，和在现下这种情景下说出来，是突兀的。

但是唐空秋没有一点儿这么觉得，他开口用正常声音回答：“还有呢！”

他从不怕周萧疏听不见他说话。

周萧疏又接着说：“别看太晚。”

好似很不放心——怕唐空秋看太晚明天早上起不来？

唐空秋有点琢磨出意思来，有的好笑地点点头，又回答：“好！”然后笑着看周萧疏，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要说的。

他等了一会，周萧疏没说什么了。于是他挥挥手，转身往回走了。

第二天，唐空秋起得挺早的。他和四嫂说了，今儿周萧疏会帮他驮玉米回来。

他四嫂挺惊讶的——当初王大妈不是说周老大看不上唐空秋吗？这么这会儿会想着帮忙……

她疑惑地开口：“周家老大？那小七你那块地的玉米也是他帮忙掰的?”

唐光秋有些心虚地点点头，他四嫂不知道：周萧疏还帮他拔了草、浇了水。

他看着他四嫂脸上变化得相当精彩的表情，最后别扭地对他说：“那周家小妹那儿，小七你要不要再去一次？”

他四嫂不知道，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唐空秋身上。

他的脸迅速地红起来又白下去，最终在他四嫂越来越不解的眼神里说：“我……不喜欢她……”

唐空秋给他四嫂彻底整蒙了，看着他欲言又止，又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往眼下拉了一句出来说：“人家帮一天忙，咱家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咋办？"

也确实是这么个问题——

按理说，借人家干活用马、驴子、牛什么的一天，是要请人家到家里吃饭的，但是他们家这个情况，请吃饭也坐不下。

唐空秋也没想好咋办，但是还是抬起头来对他四嫂说：“没事儿，我想办法。”

他四嫂闻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想说能行吗，可是又觉得开口不太合适。

唐空秋已经是个快成年的男人了。

唐空秋看出来他四嫂没开口的意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他踏着村里的狗吠一路走，然后慢慢地又跑了起来。

呼呼哧哧地喘气，惊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晨鸟。

他一气跑到那个村口，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眼睛却一直盯着他那块小小的地——周萧疏还没来吗？

他有些不甘心地又跑了起来，一路跑一路看，可是还是没有看见周萧疏。

于是他坐在田埂上等，跑热的身子被晨风一点点吹凉下来，这应该算他第一次等周萧疏吧。

之前都是周萧疏等他。

“唐小七，你找什么？”周萧疏的声音突然从他耳后传来，吓得他猛地一激灵，差点往地梗上栽下去。

他急急地往后退两步，撞在那人怀里。

“唐小七，你找什么？”周萧疏又问了一遍，并且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两步，让唐空秋可以安稳地靠着他。

站稳的唐空秋没转身，突然带着些少见的作弄开口道：“没找什么，找大懒虫。”他说完心里的闷散了不少，于是又接着开口：“我看看大懒虫起床了没有？”

他乐滋滋地打算等着听周萧疏会怎么回答他，想想就觉得好玩。

可轻敌又天真的唐空秋却没有等到回答。

身后的周萧疏勾起唇角，伸手把住唐空秋的腰，然后用手指不停地磨。

“别挠！周萧疏——”唐空秋被这一突然吓狠了，猛地一缩身子，疾声冲周萧疏喊。

可是他喊就喊吧，为什么到人家名字的时候声音又软了下来？

周萧疏当然没松手，淡定地开口像恶劣的人不是他一样：“谁是大懒虫？懒虫起床了吗？”

唐空秋被挠得浑身发软，却还敢硬着口气回答：“不知道……别挠了！”唐空秋开始在周萧疏怀里挣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

周萧疏的喉结已经滚了两轮，等终于忍不了才放手。

唐空秋立马从他怀里跑出来，回身瞪着看着周萧疏，看样子要吃人。

周萧疏好笑地用指节敲一敲他的脑门，才说：“唐小七，你还蔫坏儿蔫坏儿的。”

唐空秋不说话，按耐下腰上酥麻的余感，心底说不上来的软。好像刚才身上的软钻进他的心里一样，软得让他没有了任何情绪。

他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软在了周萧疏的手里。

唐空秋想着想着开始变得无措，于是周萧疏也无措起来，赶忙从兜里掏出个鸡蛋放唐空秋手上，然后声音又放软：“别生气，给你道歉。”

不知道是说别生气今天让唐空秋等他，还是刚才他捉弄唐空秋。

这两件都是让他高兴的事儿，但让唐空秋变得无措……

唐空秋软软地握着手里温热的鸡蛋，心底开始一点点涌出水来——

他知道周萧疏一定会给他带，所以他今天早上才会没有吃早饭就跑出来了。

他慢慢地吃着，周萧疏把马牵到地边找了颗树系好，开始把鼓鼓的两包玉米往鞍两边放。

然后他转头看着鸡蛋还没吃完的唐空秋，不知道自己被原谅没有，干巴巴又小心点说：“大概跑三四趟儿，赶着点。”

说罢他又鬼使神差地伸手抹掉了唐空秋嘴边的蛋黄。

周萧疏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些，心里泛上悔恨，他想把自己今天做恶的手砍了，可是砍了就不能牵唐空秋了。

于是他又去拉唐空秋，谁都管不了，他自己也管不了。

——他就是想拉着唐空秋慢慢走。

唐空秋没生气，只是分神想十万八千里。走出了“责任田”好远一截，唐空秋才觉得自己心口的水不再流，身体也慢慢回来了。

然后他很慢很轻地开口，却又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周萧疏，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周萧疏没有回头，很满足地拉着他的手继续走，也很轻地开口：“你想怎么报我？”

唐空秋闻言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开口说自己的窘迫和一无是处：

“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

周萧疏这时候才转头看他了，声音变得很沉，但是却是在安慰：“我没想好要什么，等想好让你报。”

然后他顿了顿，说：“你能给的。”

唐空秋慢慢地点头，觉得自己头沉得要断了 ，直到周萧疏把他的头抬起来。

这样看着周萧疏让唐空秋莫名有点害怕，原来他害怕周萧疏吗？

可是又是周萧疏告诉他不要害怕。

他的双眼好像带上化不开的雾，在雾里他看见周萧疏，他忍不住问出心底的话：“周萧疏，你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周萧疏又拉着他继续走，背对着他，打断他：“不为什么，别害怕……唐空秋。”

唐空秋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他只觉得天好像要下雨了，秋雨一下就会冷，他的苦味又蔓延到周萧疏身上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开始疼，他又听见周萧疏喊他的名字：

“唐空秋，不报也行的。”

我说抱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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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