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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流光 第17章 秋日

作者:金渝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12-14 13:37:59 来源:文学城

陈洁梵忍笑忍得辛苦。

这是个好问题。

钟秋很会给人下套。

如果程晔回答“行”意味着真的要等她和蒋庸喝完一杯再一块儿回。

如果回答“不行”,就间接承认了舍不得她。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她占上风。

钟秋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他开口,开口帮她拒绝。

久久没有回答,她颊边掠过凉凉的风。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时间一分分过去,她心一点点变沉,笑容彻底。

从玻璃杯的倒影里,她能看见程晔在看。

他眼皮下撩,瞥着她。

姿态从容优雅,像个局外人。

很多东西不能细想,一旦开始想,就像拿一根火柴点燃纸窗,起先只有一个孔,然后燃得越来越烈。

他为什么不说话。

一句拒绝而已,有那么难吗。

他应该知道的,她今晚做这些都是在跟他服软,求和。她从没对谁这样过。

为什么不说。

真的要她晚上去喝别的男人喝酒吗。

他在想什么,看她又耍什么把戏,把自己作为诱饵,拙劣的故技重施。欣赏她的狼狈。

她为了留下他,连遇见宋雅仪的事都说出来了。

太丑态百出了。

每一秒都像无形的细线切磨她的自尊,让她忍不住恼羞成怒掀桌走人。

蒋庸眼看着钟秋眼眶泛红,拿起酒杯喝酒。

满肚子的疑惑不理解。

不是吧,跟他出去喝一杯而已,伤心成这样?

他...他也没这么差劲吧。

“钟小姐,我今天开车过来的,程先生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等会儿开车送你回去?”

“不要。”她斩钉截铁。

又喝了一杯,鼻尖酸涩。

她一定要听到程晔的回答。

有本事就说行,让她去跟别的男人喝酒。

蒋庸心说她不愿意晚上坐陌生男人的车也正常。

陈洁梵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想阻止她再喝下去,又意识到不是该插手的时机。

瞄了眼程晔。

他不露声色,脸上一片漠然,仿佛置身事外。

陈洁梵心里替好友打着鼓,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

姜妮心猜钟总监是要逼程师兄表态公开?

她对程晔的滤镜一碎再碎,即便公开会给事业带来危险,但一个男人如果连这点责任心和担当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况且他已经站到了行业顶端,就算有品牌壁垒,还是会有大把求他合作的。

钟秋拎起酒倒进杯子里。

踉踉跄跄送到嘴边。

等不到他的回答就一直喝,喝到不能再等。

来不及咽的酒液从嘴角流下,流经脖颈没入衣襟。

狼狈不堪。

她犯倔和发疯都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像一列驶向悬崖的列车,谁都拦不下来,包括自己。哪怕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不应该。

越来越多的人看来,不明所以。

她不在意别人什么眼光,只想听程晔的回答。

狠了心一条道走到黑。

把这段关系拉到极端。

一场属于两人的对峙。

武器是爱。

和不爱。

就在陈洁梵忍不住要插手时,程晔按住了酒杯。

她拿不动酒杯,恍惚看见那双熟悉的手,紧绷的弦松开,就像从万米高空坠下,找到了落脚点。

木讷地弯了下唇。

蒋庸再次试探着张口。

程晔掀起眼皮,冷冷道:“她车没坏。”

“……”他懂了,敢情刚才都是人家为了拒绝他找的借口。

接连被暴击两次,他掩鼻尴尬回道:“那什么......哦。”

钟秋耳边只有程晔的话,刚想开口,一股反胃。

冲到外面的洗手间,撑着台面呕吐。

她什么都没吃,肚子里只有酒,头晕目眩,分不清是太阳穴还是大动脉,浑身奔腾的血液直冲头顶,筋脉突突地跳。

身侧落下一道阴影。

鼻端涌来熟悉的沉木气息。

程晔停在她旁边。

她撑着大理石台面,费劲地回头,眯起眼睛笑。

胜利的模样。

几根发丝黏在了嘴角。

“你还是拒绝了。”

“我赢了。”

她笑得很傻,两行清泪霎时流下。

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

卷翘浓密的睫毛粘在一起。

风声簌簌,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鼻塞呼吸不畅。

难受伤心,屈辱,不应该,愧疚自责,无数种情绪劈头盖脸同时压来。

她很少有这么丢脸的时刻。

他无声地帮她擦掉眼泪,冰凉的指腹略过她的眼尾。

钟秋倒在他怀里,捂着眼崩溃,“程晔,你现在太坏了。”

她在醉和不醉的边缘,脑袋打开了关卡,崩溃和潮湿的东西一涌而下。

关都关不住。

控诉他:“你对我好恶劣,除了凶就是凶。”

“我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根本一点也不轻松。”

“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是不是在看我笑话,凭什么一看见我就走,你就算对陌生人都不至于这样,你讨厌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你要是早把我忘了,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我明明已经”

……

一堆细碎没逻辑的话,颠颠倒倒往外倒。

很多字都咬的不清楚。

他胸口的衣料很快被浸湿。

冷风略过,她打了个颤,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头发乱糟糟裹了满脸。

终于,一直无动于衷的人说道,“回包厢还是去车里?”

***

车上,程晔开了暖气。

她裹着他的风衣缩在副驾位上,缓了会儿好了很多,不冷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叽叽喳喳的阀门却没有关上,陆陆续续唠唠叨叨了很多。

“上次那个猫,是朋友送我的,名字叫将军。”她鼻子还是很堵,瓮声瓮气的,“可爱吗?”

“嗯。”

她擦了很多纸团,扔在扶手箱上,有泪水流下的时候就仰头粘掉。

她说这几天的事,说昨天看到了徐千唯和宋雅仪逛街,问他觉得宋雅仪知道她回来了吗。

“你可以问她。”

“我不想问,不想去找她。”

她说徐千唯给她发的短信,“我讨厌她。”

暖调的光线落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隐约可见,明艳的小脸没了平时的趾高气扬,多了清丽静谧。

车窗上映着两人的身影。

仿佛时光错乱,倏然又回到了从前。

她偶尔没头没尾地跟他抱怨家里的事:宋雅仪总是偏心徐千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视若无睹;钟彦经常拿她跟徐千唯做比较……

桩桩件件,最后都以讨厌徐千唯收尾。

她最讨厌的就是徐千唯,不允许他跟徐千唯有一点关系。

他耐心听着,时常听到一半就开始吻她,等抱在一起喘到不行时再替她擦掉不知为什么而流的泪。

程晔不喜欢她流泪。

她有次突发奇想,问:“程晔,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会。”

“那如果我不爱你呢。”

他垂着眼,睫毛轻颤,恳求:“别这么说。”

“不行,必须说!”她抓住他,肆无忌惮,“会还是不会?”

“钟秋,爱是不能停止的。”

……

程晔眺望远处,侧脸半明半暗,沉郁立体。

她对着车窗呼了口气,在他头上圈了下,转身面向他。

“程晔。”

“怎么了?”

她一鼓作气,“我们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我不想和你吵架了。”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干脆一脚油门踩到底,不撞死不回头。

程晔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并不惊讶,揉了把她的头,“还冷吗?”

嗓音清冷,听不出偏向。

但她绞在身后的手放松了很多,摇头:“不了。”

程晔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她那边的车门,倾身取了张纸巾,捧起她的脸,仔细擦净上面的泪和湿痕。

帮她理乱糟糟的发。

程晔很喜欢摆弄她的身体,和头发。

她别开头,发丝从他指间滑落,吸着鼻子小声问面前的男人:“程晔,你怎么不回答。”

他顿了下,换了方向,有条不紊地替她把滑落的耳发别到后面,然后抚了抚。

“我在外面抽支烟。”

他拉上车门。

程晔上身只有一件黑色衬衫,胸口湿了一半,湿湿的带着体温。

指节间夹着烟。

停车场安静得出奇。

她穿他的风衣,有点过于大了。她把头发从衣服里撩出,掰过中视镜照了照。

明明很安静,却像一场炽烈的烘烤。

她不知道程晔会不会答应。

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打开车门就能碰到。

她想给他一点时间。

这点酒虽然让她难受,但不至于真醉。

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她很想他,受不了他像现在这样对她。

想着想着脑子里一片混沌,昏昏沉沉,她提醒自己不能睡。

车门再次拉开,有风漏入。

他想好了,或者根本没有想,答案一开始就存在。

上车后他说:“我先送你回去。”

“嗯。”她很想问,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并且在知道之前要确保是自己想要的那个。

他按下车窗。

乍然,钟秋起身。

他回头,身上落下一个柔软的身体,只见她摇摇晃晃站起,单膝弯起跪在他腿上。

嫩白胳膊擦过窄腰,拉出他身侧的安全带。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咔哒”按扣合上。

她微醺,腿没劲儿,手掌摁在他腹部借力。

宽松的风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性感的肩骨。

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

明眸皓齿,犹如红绸一般的唇瓣轻轻张开。

“我帮你系安全带。”

她唇间带着葡萄酒的清新醇香。

他眉心微敛,扣住她的手,“穿好衣服,好好坐车。”

四下寂静无人,一点声音就显得格外响。

他这句加大了声音,无异于呵斥。

她捏紧手指。

黏腻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寸寸啃食着人心。

钟秋和他对视。

他一派漠然和固守。

经年累月,他的五官线条愈加深刻分明,黑眸裹挟着风霜,处处透露着成熟和危险,淡然也坚毅,不会再因她几个字几句话分崩离析。

“不然就下去。”他还在说。

声音冷冽,像冬日的金属块碰撞,清润而不容置喙。

她主动献殷勤竟然换来了他的呵斥。

她是个炮仗,如果是以前,她别说是醉,哪怕是腿断了,在这种场景绝不多待一秒。

然而,此刻。

她软绵绵翻身一跨,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

两手搂着他脖颈,一点儿不恼,笑得明媚粲然,手指插.进男人凌厉的短发间。

偏头,仍旧带着酡红微醺感的脸蛋一脸真诚,往下看了眼:“程晔,你石更了。”

生理反应如此明显,顷刻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因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嚣张。

他就是还爱她。

身体是最诚实的,即便他再怎么否认,证据就摆在眼前。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就知道,只要她示弱,他就会心软。

再怎么伪装,还是落败。

空气安静良久。

程晔仍旧敞着腿,手落在按钮处,慵懒地后仰,淡定自若。

认真地扫过她的脸颊,每一处,每一寸,脖颈,到锁骨,肩胛。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可怕,紧蹙的眉展开。

低头直接在她面前点燃了一支烟。

一手拿着烟搭在车窗处,一手扶着她的腰。

他一下就找准了腰窝,挑开外套伸进去指腹细细地蹭着。

钟秋被他莫名其妙的动作怔住,脊柱挑起一股惧意。

然而是她先挑起来的,不可能先跑,堪堪维持着原动作,挂在他肩上的双臂变得僵硬。

由于常年健身举铁,他的指腹略带薄茧。

并不光滑的指尖一节一节的抚过她的脊柱,似乎在数数,清点检查。

她打了个颤。

他无事发生地抽出手,抖掉烟灰,眸色晦暗不明,“所以呢?”

“什么所以?”

她突然又熟悉了他的这种表情,他以前经常这样,每次她说了分手,过段时间他总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这熟悉来了点底气。

质问:“程晔,你干什么?”

他大掌落在她后颈,拇指在耳垂和下颌处蹭刮。

她颈部纤长,天生的天鹅颈,养护的也用心,每天都会按时涂抹精油。

白嫩细腻,轻轻一按就会留下红印。

薄薄的皮层下,隐约可见细小青色血管。

很细。

他一手就能合上,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她因他的动作微微仰着小脸,心怦怦跳,被吓得不轻。

有时候我们爱一些人,会爱到恨。

他重新把她的碎发顺到耳后。

远处有高跟鞋的声音,间或着交谈。

很细微,等她努力听又没了。

但她听到程晔的话。

很坦然的一句:

“要让我身寸出来吗?”

他一用力,将她拽来了面前。

她惊叫一声,扑在他胸膛,两臂艰难支着。

狭窄的车内,灯光昏昏如雾霭,他的侧脸映着光,竟还有点禁欲清冷的味道。

他顶着这么张脸说这种话,违和的要命。

可钟秋知道,这就是他,像一张弓同时拉开的两极,任何一端的失衡都会导致另一端弹得更远。

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在学校里大家对他的评价是谦逊有礼,温润克制,现在在网络上大家对他的评价居然是矜贵,绅士。

让他得到一切的,都是跟自己截然相反的形容词。

广受赞誉的,被人接受的是他也不是他。

钟秋笑了下,想笑,但发僵的嘴角根本扯不起来,发麻,“那取决于你。”

她说:“取决于你的答案。”

“如果,”她耍心机也罢,装柔弱也罢,都是为了求和,“如果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

“像以前一样,”他盯着她,“然后呢?”

等她什么时候玩腻了,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开,或者一声不吭地消失。

什么理由都没有的。

后面两句他虽然没说出来,但钟秋懂了。她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

“我......”她扣着自己的手,心口发紧,她没想后面的事。

他把她问懵了。

然后呢,然后能怎么办。

一点点来,先和好,然后他不再故意远离她,拒她千里之外。再相处,处得来就处,处不了就散......

她想起曾承诺过他的事。

结婚。

忽然觉得车里空气闷,他的腿硌人,有点想逃走。

“程...程晔,我我以前很不成熟,在国外这几年我想了很多,也成长了很......”

世上绝大部分事都是没必要说清的。

而所有的问而不答,答非所问,都已经是答了。

他没再听了。

指间的猩红一寸寸后退,升起最后一丝烟雾。

钟秋答非所问的辩解声由大转小,逐渐没了。

狭小的空间重新归于安静,落针可闻。

扶手箱上的手机因新消息不断涌来吱吱震动,屏幕亮起,右上角显示着时令:秋分。

秋分了。

算算时间,正是江城最好看的季节,整条街的悬铃木叶片变黄。

自行车叮叮当当地在树影下漫行。

天晴的时候既不冷也不热。

在学校的操场抬头望天,有时能看到风筝。

大学军训结束很久了,学期过了近半。

江城大学情人坡的金盏花陆续开放,军训和社团招新结束很久了,许多津津乐道的话题慢慢降低了热度,生活慢慢变得平稳,替换成另一种形式。

脱离了试卷和补习,时间又被学分和证书各种待完成事项充斥。

就是在这期间的一个黄昏,钟秋拎着相机一路奔跑,跑过情人坡和墨湖,停在教学楼前的一株大榕树下。

“程晔!”

人流中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后背一怔。

事实上,于江城,秋分后就接近冬天了,风很冷,他比一般人对冷热更敏感。虽然没人知道。

“程晔!”

她拉住了他的胳膊,迫使他转身。

四目相对,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四个月。

“真的是你。”她在路上听到别人说他的名字,以为是同名,匆匆跑来,发现竟然真的是他。

现在本该在另一座城市,另一所大学的他。

“你为什么在……”

“我知道你改了。”

改了他们约好的志愿。

“你怎么知、知道”

“记了你的密码,我偷看了。”

他说的一脸坦然,既不隐藏也不假装。

如果眼眶没有变红,甚至可以说得上淡定。

整个高中时代,她和他的关系时近时远。程晔由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传闻,然而不管外人怎么说,两人始终没有真的在一起。

和所有喜欢她的人一样,他认真地告白过。也和别人不一样,她虽然拒绝了他,但告诉了他原因。

钟彦不让她谈恋爱。

她爸是她唯一认可的亲人,即便有些小矛盾,他始终是她最爱最崇敬的人。

他对她要求很低,只要不触犯基本原则,其它的大都不会插手,不能早恋就是原则里的一条。所有的事,他只要说了,她答应后就会遵守。

所以她很好孩子模样地开玩笑说:“等大学再说,我现在要好好学习。”

至于学习,她成绩好不好,取决于徐千唯成绩好不好,她比她好点就行,不用太好。靠着这么股劲儿,她的成绩起伏大,但总归还算不错。

考完试,程晔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

志愿截止那天,钟秋和朋友们在网吧打游戏,整整一天,心情也没有好起来。

窗外黑云压城,似乎要下大雨。

她取下耳机,一如既往,手机里程晔发来的数不清的短信。

她一条也没点开,用耳钉戳开卡槽取出电话卡,掰断,随手泡进汽水里。

以后没必要联系了。

走到门口,一个朋友迎面过来,说道:“秋秋,程晔好像在外面等你。”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溜回去,可是晚了,她越过朋友的肩头,看到了程晔。

他也看到了她。

偏僻小巷,寂静无人。

他问她最近是不是很忙,她埋着头说是。

高考结束,她染了一头浅金色的头发,长发飘飘,在黑云如罄的夜里像个精灵。

他问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得上的,她吸了吸鼻子,说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钟秋。”铺满青石的路长满了青苔,雨滴还未落下,雷声轰隆地炸开。

他声音很淡,仿佛和雷声下的屋檐一般摇摇欲坠:“你真的填好志愿了吗。”

她越是心虚越是装腔作势,大声:“填好了填好了,几天前就填好了,一直问烦不烦哦!”

唰,大雨倾盆而下。

她顺着屋檐后退半步,忽然被拽住往后一扯,背部抵上粗糙的墙壁,还没反应过来,脸被捧起,铺天盖地的吻猛烈袭来。

实在太出其不意,她思想空白了一瞬,眼睛睁大,全部感官被占据,看见他闭上眼睫毛颤动的样子,分不清痛苦还是迷乱。

直到听见他说:

“牙齿张开。”他嗓音低沉喑哑,又脆弱。像许多年夜里踩在雪里的声音。

她心跳加快,抬手抱他,却摸了一把冰冷的水。

暴雨如注,程晔挡在外面,遮住了全部湿气。

她刚闭上眼,舌尖就传来刺痛和带着铁锈的血.腥味。

“程晔”

“程晔!”

……

程晔没有放开她,直到结束。

他衣服湿湿的滴着雨水,脸也湿着,不知道是沾了雨水还是什么。

钟秋脸憋的通红,气喘吁吁倒在他怀里。

他沉默着。

她浑身衣服仍旧干燥,摸着有些发肿的嘴唇,舒缓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没好气:“我嘴巴是不是破了?”

他帮她把碎发顺到耳后,细心整理她的头发。

她思及反正以后见不到了,懒得跟他计较。

实际上,她确实不生气,可又觉得应该生气。

六月的雨像一簇烈火,越是暴烈越快耗尽。

雨停下,他们又吻了一次,这次程晔嘴唇也挂了彩,唇瓣的血染上她的唇。

松开时,她才发现他嘴巴的伤,以为是自己弄的,“不好意思啊。”

司机在邻街等她。

看也看够了,亲也亲够了,没什么遗憾了。

她本想一走了之,瞥见他湿透的衣服和脚下的一滩水,叹了口气顿住,牵着他进了家附近的便利店。

买了几个创可贴,一把雨伞,一盒牛奶。

她亲手把创可贴给他贴上,把雨伞和热牛奶塞给他,“程晔,你衣服湿了,早点回家换掉,不然会感冒。”

说完眼睛发涩,别过头,“我过几天要和朋友们出去玩,你别联系我了。”

离开之前,他立在原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联系你?”

她听到了,假装没听到,走入街中,雨后空气沉闷,裙摆胡乱飘扬。

车外的景物一路后退,她从后视镜看到他颓然地站在街边。

她不知道他要在那站多久。

距离不断拉远。

司机在说她父亲今天的检查情况,她第一次没有认真听,边回忆方才那个带着血.腥和暴力的吻,边默念没出口的话。

再见了。

希望你以后——

她知道他很优秀,任何方面都无可挑剔,过得好是必然的事,用不着她瞎祝愿。

希望你健康。

……

课间高峰期一过,汹涌的人潮很快归于平静。

大榕树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程晔很平静,没看她,“我没打扰你。”

一滴泪擦过他的脸庞流下,打在她的手腕。

像一滴蜡滴在她身上,烫得发疼。

“我不会打扰你。”

总归,他在哪里读书,她是管不了的。

她忍不住了,“程晔……”

他抽回手。

与此同时,相机落在地上。

她松开手拉住他,踮脚亲上他的下颌,鼻尖发酸:“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她不敢想象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找她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考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一切都很乱,千丝万缕一般捂住她,让她只想什么都抛弃。

那天晚修课结束,司机接她回家的路上调转了方向,去了医院。

宋雅仪,徐千唯,秦望津,很多人都到了。

钟秋甚至是最后到的。

钟彦得了很严重的病,脑瘤,情况不容乐观,有很多并发症。

她搞不懂,钟彦这样叱咤风云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她看着平日威严少语的父亲躺在床上,毫无声息,浑身插满了管子,双眼紧闭,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和恐惧。

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干,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在他身边。

其它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秦望津对外封锁了消息,父亲很快醒来,甚至很快回了家,正常工作。

但她悄悄看过他的后续治疗方案,病根本没有好,他这竟然不是第一次发病。

方案里有一项是开颅手术。

她搜了很多开颅手术的信息,如坠冰窟。

父亲的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她心中,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是一场心惊肉跳。

尽管她帮不上任何忙,钟彦也说了不需要,但她只想留在江城。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

舌尖触到了泪滴,传来咸涩的气息。

她呜咽抽泣:“程晔,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抱住了她,温凉的,用尽了他所有温度的一个拥抱。

像轻轻抱住一只蝴蝶。

她说的断断续续,称不上合理的解释,更像是一场倾诉。

然而只要她愿意说。

被捡起来的人就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哪怕明明漏洞百出,明明有很多种解决方法,如果她爱他的话。

程晔:“不会见不到,我爱你。”

想要和人建立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天边的云如同流动的羊脂玉氤氲。

那是他们交往的第一天。

***

钟秋和程晔交往了。

她第一次跟人恋爱,很没有实感,晚上睡觉前她想到一件事情:

暑假她没有出去和朋友们玩,一直在家。

钟彦需要静养,他们住在老宅,进出都需要司机,外人在很远的地方就进不来了。

司机几次跟她说,路上有个男孩,高高瘦瘦的,很白,问她是不是同学,“小秋,他是在等你吗?”

她换了新号码,他已经联系不上她了,她也联系不上他。

虽然隐隐心中有猜测,但不确认。

她发消息问他,打完字后想起别人曾说她的一句话:“秋,你怎么老喜欢揣着答案问问题。”

答案显而易见。

除了他还有谁呢。

钟秋学摄影,程晔计算机专业。

一个在艺术学院,一个在计算机院。同一所学校的对角线,跟异地恋没差,不刻意见面就很难遇见。

大二,开始同居。

她校内校外两边都住,看时间安排,哪边方便就住哪。

明面上这么说,更多的是为了躲程晔。

他很疯,疯起来没有节制。病态又脆弱。

她受不了骂几句他就低着头不说话,沉默很久。讨好的样子搞得她也难受,只好说时间不方便,要回学校几天。

她爱睡懒觉的习惯一直没改,程晔经常帮她签到,好在系里人比较多,从没被发现。

他是她摄影课的专属模特,有次人像摄影课,同组同学约的模特没来,他成了整个组的模特。

她拍完懒洋洋趴在旁边玩手机,曾漂染过浅金的头发很好的保持着原样,她很乐意捣鼓自己的发色,经常补染。

一般而言这种亮色系很难驾驭,但钟秋五官立体量感重,明艳挂长相,和亮系发色相得益彰,显得青春阳光,自信张扬,举手投足都十分惊艳。

经常漂染的坏处就是发质变差,但她还好,因为程晔很喜欢捯饬她的头发,弄乱,梳直,捻抹,擦拭,不厌其烦。

他对待她的头发,就像呵护自己的一块特殊资产。

“钟秋,钟秋!”

几个同学挽着手挤眉弄眼来找她。

她收起手机,“怎么了?”

“那个模特是你朋友吗。”

“嗯啊。”

“好帅啊,”女孩们贼笑着说,“把他的联系方式交出来。”

“他好高冷啊,我们都不敢去要。”

“一般帅的,很多人追。这种巨帅的,大概率没人敢追,等我拿到联系方式去会一会”

……

钟秋看向那头喝水的程晔,189cm的身高,白色卫衣,双眼皮褶皱很深,五指拧开水瓶,喉结滚动,合上盖子时眉眼淡淡,做事时心无旁骛绝对专注。

她突然意识到没把他介绍给身边的人过。

彼时朋友圈和官宣文案未流行,消息传的没那么快,校园论坛和贴吧还很风靡。

论坛里有很多关于他的帖子,各种各样的,关于GPA,关于外表,关于日常的事迹,还有人贴出他高中拍的宣传片,跟帖往往非常炸裂充满虎狼之词,不过都是正面的。

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他的病态和不正常只有钟秋知道。

不掩饰,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他那时候似乎也不知道那是不正常。

他晚上睡觉喜欢贴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把她脱.光,把自己也脱.光,完全地最大面积的贴着,贴很紧。

搞得她偶尔呼吸不畅,每每那时,她就撇开他,骂“你有病啊?”

气势汹汹隔着他睡很远,但往往醒来时,又和他贴着了。

后来她知道了个专业名词,在阳台看书时开玩笑问他:“你是不是‘皮肤焦渴症’?”

他垂眸,很认真:“我不知道。”

“秋秋,我只对你会这样,你离我远的时候我就很痛苦。”

是一种关乎心脏真实感受的痛苦,血液变得粘稠快堵塞毛细血管,很迫切很无助,只有抱得很紧才会缓解。

“……行吧。”她心软了,他有时说出的情话很戳中她,很心动,可细想却后怕。

所以晚上女孩们赴约时看见程晔,吓得眼睛瞪得像铜铃,揪住钟秋到角落,“你不是说要介绍男朋友给我们认识吗?”

“他就是。”

“你他妈不是说你男朋友是变.态吗?”

“他就是啊。”

大家只有三个字“你丫的!”

大家好呀,入V第一天,感谢支持,留言的都发红包!

有时候我们爱一些人,会爱到恨。【引用自网络】

所有的问而不答,答非所问,都已经是答了。【改编自作家:木心】

想要和人建立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引用自《小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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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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