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 第9章 第八章

一年前，南楚独自一人去了连城的梵令山，那里密林遍布荒无人烟，又恰逢大雨，她不慎滑落山谷又摔断了左腿，本以为她会就此殒命，却没想到被路过的辛昭救下了。那时的辛昭也是独自一人，像是上山寻什么东西或是寻什么人的，只是南楚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多问，直到两人一起走出了梵令山，宫里的马车来接辛昭离开，南楚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眉眼坚毅一身江湖气的女子，竟然是大公主。

想到这些，南楚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除了是大周的公主，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好像，没必要过分畏惧。

想到这一点，南楚心下放松了些，便问出了这几天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题：“说起来，殿下那时为何会独自一人去梵令山呢？”

辛昭笑了笑：“梵令山是个好地方，幽静、隐蔽，适合藏点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南小姐不也是因此才会独自一人上山的吗？”

好吧，问题又抛回给自己了，南楚讪讪笑了笑：“梵令山的确是个好地方。”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答案已经在两个人心里渐渐成型，她们去找的，或许是同一个东西。

辛昭把人送到了门口，还颇为亲昵地拍了拍南楚的手：“南小姐，本宫很期待和你下次再见。”

南楚连连点头：“下次再见，下次再见。”

“还要多谢南小姐提供的证据，来日破案了，定有你一份功劳。”

南楚急忙摇头：“不不不，殿下劳心劳力，都是殿下的功劳！殿下，我就先告退了！”

南楚急匆匆跃上围墙，轻巧地踩着屋顶的瓦片，悄无声息地走远了，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辛昭的笑声。

那不是像在嘲讽什么，也不是因为高兴而笑，让人听不明白，听不真切。

南楚走后，一个妇人从从屋子里推门出来，若是南楚还在这里她定能认出，这就是在牢房那晚看到的妇人，也是那个连南彦都没听说过的，大公主身边的新人。

妇人面无表情看向南楚离开的方向，眉间是散不去的忧愁：“殿下，南小姐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辛昭一手把玩着南楚拿来的玉佩，轻笑一声：“王都城里，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哪怕是你也不及。”

妇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跪下：“是民妇多嘴了，还请殿下恕罪。”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从贺谦手里接了你的案子，就一定会查清楚，毕竟关乎到朝廷财政，马虎不得。”

妇人连连应是，直到辛昭抬手示意，才起身扶着辛昭的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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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和辛昭分别以后，南楚便安心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早就好得差不多的身体，尹姐却硬是让她多喝了好几服药，才勉强允许她出门。

到了清明，南家众小辈们结伴去扫墓，顺便去临近的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正值初春，沿途风景正好，花草都长得正旺，风中带着野花的香气，兄妹几人在马车上赏景不尽兴，便在临近庄子的地方下车自己走，让丫鬟婆子们带着行李驾车走在了前面。

“乾意姐姐，常意姐姐，你们等等我！”

南芷是南家三老爷南文曦的独女，南文曦早年间去了江南经商，三年前，南芷的母亲过世，悲痛之下他便把女儿送回本家，托付给祖父母抚养。

南芷今日穿得轻便，却还是跟不上两位姐姐的步伐，只好冲着早就走远了的两个背影喊了两声，可对方像是压根没听见，她便提起裙摆，小跑了两步。

“常意姐姐！”南芷跑近的时候大喊一声，南楚这才听到，转身看过来，于是南芷就这么直直往南楚怀里扑过去了。

“哎哟！”南楚急忙张开双臂接住，看了看怀里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转过去和南娴面面相觑，最后三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南娴是南彦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比南楚大了半岁，不过比起南楚，她面色要好得多。

南娴把南芷拉起来，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嗔道：“芷儿，你三姐姐身子弱，再把你三姐姐撞坏喽！”

南楚也笑着去捏南芷的脸，眼睛不住往南娴肚子上瞥：“对啊，你干嘛不扑二姐啊，她壮实！”

“南常意！你说谁壮实呢！”

南娴察觉到南楚的目光，自己也不顾南楚身子好不好了，当场就要去挠南楚的痒痒肉，两人胡乱闹作一团，险些滚在地上。南芷看到两个姐姐玩得高兴，也加入进去，三人混作一团。

直到南彦听到动静倒了回来，几人才在欢笑声中结束了混战。

南彦头疼地带着人继续走，还不忘回头教训自己的妹妹们：“南娴你是姐姐，怎么能如此不稳重，常意身子不好，芷儿年幼，你和她们闹作一团做什么！”

南娴瘪了瘪嘴，一句话不敢说。

“还有常意，不是答应了母亲要养身子吗，还闹！”

南楚在背后悄悄冲着南彦吐舌头。

“芷儿也是，先生教的淡雅端庄，你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南芷年纪小，尚且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她嬉笑着凑到南彦身边，大声说了一句：“先生教的，我都听到二哥哥肚子里啦！”

南楚和南娴顿时笑得捂住了肚子，只有南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骂自己是狗呢！

“好啊，敢骂你二哥哥，你今天可别想走着到庄子上！”南彦说完把南芷拦腰一抱，双手轻而易举地就把人举起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哈哈哈哈二哥哥，跑快点！带我飞喽！”

等到他们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挂在天上，烧红了半边云，煞是好看。

“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先歇息吧。”了了迎上来，冲她眨了眨眼。

南楚一时没能理解了了眨眼的意思，就被了了火急火燎推着进了房间。

“喵嗷~”

南楚刚跨过门槛，一只走路还有些摇晃的小奶猫就叫唤着从里间走了出来，南楚看到小猫时双眼都在放光，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抱起这软乎乎的一团，惊道：“哪儿来的？”

了了关上门，扬了扬头，一脸骄傲：“这是花芽的孩子，去年来这里看到花芽，小姐你就说想养一只猫，今年刚好花芽就生了这一个，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抢到的。”

“抢？”南楚注意到这个字眼。

“如灵和小喜都想拿去给她们小姐，可只有我最快！”了了十分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如灵是南娴的丫鬟，小喜是跟着南芷的，她们两个要是论力气那肯定是比不过了了，南楚想到这里，也觉得好笑：“你没有打她们吧？”

了了一下子就嘟起了嘴：“哪儿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南楚摇了摇头，目光撇到了了袖口，隐约看到手腕处有些泛红，她心想，打没打还真不一定。

另一边，如灵正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红色印记，跟南娴告状呢。

“小姐!你看呐，就为了一只小猫，她她她！她掐我！”

南娴仔细看了如灵胳膊，满眼心疼，赶忙拿来药膏给她抹，嘴上却道：“是她掐你，而不是你先动的手吧？”

如灵火速闭上了嘴，扭过头去生闷气了。

和如灵不一样的是，小喜没有告状，她只是不经意地挽起袖子铺床，又不经意地碰到了床头，嘴里哎哟一声，眼眶就红了。

南芷立马过来问怎么了，看清小喜胳膊上的掐痕后，她转身坐下开始一言不发地喝茶。

“小姐……”小喜委屈巴巴凑过来，也不控诉，就是晾着胳膊给她看。

南芷干脆闭上眼睛：“哎呀，你和二姐姐三姐姐的丫鬟明明关系很好，怎么就老是要互相伤害呢！我不管啊，我不管！”

一只小猫的闹剧就此落幕，而作为矛盾中心的小猫，早已经在软乎乎的床上睡了个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