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 第14章 第十三章

南楚进宫的那日，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百花盛开。

一辆又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贵女们被宫人们迎进去，全都住在了大公主的万宁宫，和南楚临着住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卫的孙女——李怜。

入夜，贵女们早早梳洗，准备着第二天一早去拜见大公主，而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南楚的房门。

“南小姐，我家小姐说，自护国寺一别已过去了三年，许久未见特来请您一叙。”

来的人正是李怜的侍女，笑容温柔得体，一举一动尽显世家风范，南楚自不可能拒绝。

李怜穿了一身水色常服坐在软榻上，眉眼狭长眼尾上吊，正对着镜子拿胭脂往唇上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见到南楚进来，她放下胭脂理了理袖子：“常意，好久不见。”

南楚见到李怜这副样子，便知道她这几年也没有变，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清璃。”

“我以为你会被安排早早出嫁呢。”李怜拉着南楚坐下，吩咐侍女给她斟茶，“没想到，朱轻语倒是还算有良心。”

南楚有些奇怪：“你好像一直都对我继母有偏见？”

“这是偏见吗？”李怜微微一愣，“我以为你很不喜欢她。”

“我的确不喜欢她，但是，她对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南楚想了想补充道：“我父亲冷落了她这么些年，她也挺可怜的。”

李怜冷冷道：“可怜？你其实并不知道当年的内情吧。”

“有何内情？”

南楚眼巴巴看向李怜，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探索欲，李怜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我不说了，这都是你家里的事情。”

“对了，”李怜一转话头，“你这次进宫，想留下来吗？”

南楚毫不犹豫地点头：“嗯，留下来最好。”

而且，就凭辛昭每次对她那模糊的态度，她也有很大把握最后留下的是自己，但是这些话并不能跟李怜说，哪怕是闺中好友，也不能事事尽知。

“我父亲……”李怜一句话说到一半，急忙站起来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了才继续道：“他希望我多接触接触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辛钰？”想到这位二皇子在民间的传闻，南楚语气不太好：“你家里想好了要站二皇子那边？”

“不知道，大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雄厚，但大公主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二皇子毕竟也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想必这部分势力是为了给他铺路，李家或许想站边，也或许只是想把我推出来试试水，毕竟，我名义上是嫡长女，却算不得受重视。”李怜闷闷不乐地说完这些话后安静了许久，才想起来刚才南楚的回答，追问她：“你又是为了什么想留下来？”

南楚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我是想多接触一下大公主。”

李怜点了点头：“是的，到了适婚的年纪都要为以后打算打算，大皇子虽不是皇后所出，也算得上……”

她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要接触谁？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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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没说谎，她的确是为了接触大公主辛昭才进的宫，所以在第二天一大早拜见大公主的时候，她特意打扮了一下，不过问题在于，南楚平日里就不是个爱打扮的人，突然开始打扮起来，就容易像土财主暴发户，用力过度。

辛昭来到前殿，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南楚，原因无他，实在是她太显眼了——一身的珠宝翡翠，头上金钗银簪步摇发冠戴满了发髻，险些掉出来，手腕上戴了好几只镯子，俨然一个会发光的孔雀开了屏。

一旁的李怜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悄悄往旁边挪了好几步。

辛昭倒是没忍住扑哧一笑：“本以为诸位会有些拘束，没想到竟如此自如。”

贵女们一下子就知道这句话在说谁，但是一时拿不准辛昭的态度，只好急忙应和：“是啊是啊，殿下待人亲切，我等万分感恩。”

只有南楚没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还以为真的是辛昭喜欢大家不拘束的样子，便拍了拍李怜，小声道：“我就说殿下平易近人吧。”

李怜看了一圈瑟瑟发抖的贵女们，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俩人对对方到底有什么误解？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被说是自如，一个凶神恶煞被说是平易近人，她们是什么时候瞎的？

辛昭注意到了南楚和李怜的小动作，不过她没在意，她现在只觉得朝堂上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都因为南楚而消散了，心情非常好，好到给在场的人每个人都赏了不少东西，随后一一认了名字，就让人先回了。

“过几日便是本宫弟弟的寿辰，到时候也希望诸位随本宫赴宴，这几天就先准备着吧，不必每日来见。”

众人告退离开，南楚走在最后面，她心里还犯着嘀咕，怎么辛昭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刚才贵女们挨个拜见，呈上礼物，辛昭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难道为了选人的公正，她要避嫌？

南楚正盘算着如何在不被其余人察觉异常的情况下和辛昭接触，却突然被叫住。

“南小姐，本宫今日还有颇多政务，听闻南小姐熟读诗书，不知可愿为本宫研墨？”

“啊？”南楚急忙转身，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讶异，她在民间的名声一向是病秧子可怜虫，就快要连饭都吃不饱了，熟读诗书？她？见辛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疑惑着理了理袖子：“是……”

南楚随着辛昭进了书房，辛昭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南楚挽起袖子开始研墨，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问问这位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目光却刚好撞上了辛昭似笑非笑的眼睛。

辛昭随意翻开一本折子，笑道：“本宫还以为南小姐不会进宫。”

南楚听出辛昭有打趣她的意思，心中顿感紧张，她思绪万千，最后还是乖巧回道：“若能与殿下作伴，是臣女的荣幸。”

辛昭不置可否，反而问了另外的问题：“你养的小猫带来了吗？本宫倒是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南楚顿时心里一沉，只觉得大事不妙。上次她告诉辛昭，自己怕猫，所以撇清了自己在李珺一案的嫌疑，可现在，辛昭分明知道了自己养着吞狼！这人的眼线竟然连她身边也有吗？

她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磕巴：“是……是啊，本来我也很害怕毛茸茸的东西，但是……阴差阳错下，竟也养了一只猫！哈哈……”

辛昭仍旧笑着，只是那个笑让南楚觉得不寒而栗，“让人把猫送进宫来吧，也让本宫看看，到底是有多招人喜欢，能让怕猫的人甘愿养着。”

南楚只能应了声好，然后默默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