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程阮想遍了自己人生中所有挫败的事,然而发现,没有一件事能比现在还要挫败。
吴昼贴心地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包间,程阮忐忑地和骆酩之独处一室,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骆酩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说出的话更是重量级:“长话短说,骆贞跑了。”
程阮:“?”
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他甚至没和骆贞见过一面。
程阮尝试辨认骆酩之是不是在唬他,艰涩问:“您没开玩笑吧?”
骆酩之解开衬衫的前两颗纽扣,微微露出修长性感脖颈线条,声音低沉:“我不喜欢开玩笑。”
程阮有些呼吸不畅,他下意识地看向靠坐在沙发上的骆酩之:“那我们的联姻怎么办?”
骆酩之眉眼微抬:“继续。”
“我已经派人寻她的下落。”
程阮冷静下来:“我也派人去找,这事……还没通知老爷子吧?”
骆酩之倒是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摇头否认。
“那就行,老爷子心脏不好,别被吓出事来。”程阮站起身,凝色道,“封锁消息,我现在通知程家的人,有消息互相通气。”
·
程阮和骆酩之兵分两路,明线暗线都派了出去,却一直没有骆贞的下落。
骆贞逃婚的第四天,婚礼筹备一切如常,现场已经布置妥当,空运的鲜花运上专机启程,程阮坐在办公室听路龄汇报近期的工作,一边浏览着婚戒的款式,似乎根本不受新娘子下落不明的影响。
等路龄汇报完工作,程阮抬起头,终于听到了他关心的内容。
“今天也没有骆小姐的下落。”
程阮的嘴角抽了抽,无力地抚住自己的额头:“你说我要是给老爷子坦白,他会怎么样?”
路龄答道:“老爷刚从医院出来不久。”
程阮点头:“没错,我也想让他再活久一点。”
“公安那边的监控看了吗?机场、火车站、汽车站、轮渡……这些也要随时监测。”
路龄应答道:“我们已经和部门沟通过,所有的交通枢纽也做了布控,目前还在等消息传来。”
程阮问:“骆家也没动静吗?”
路龄摇头:“暂时还没有。”
程阮紧盯面前的仙人掌:“继续找吧,分点精力看着骆家的反应。”
“好的。”
“对了。”程阮敲敲桌面,“派人去找文烟阁的老师傅,问到骆贞无名指的尺寸。”
“是。”
“等一下。”程阮叫住了路龄。
“还有……骆酩之的也一起。”
·
程阮晚上有场受邀的拍卖会,正好吴昼也受到邀请,两个人便约好一同出席。
吴昼就在程阮前面一辆车下来,看见程阮的扮相,吴昼忍不住挑眉吹口哨:“不错啊新郎官,打扮得越来越精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当红的全民偶像。”
程阮穿着剪裁干净利落的淡紫色衬衫,领口和袖口处纹着一圈精细的蕾丝花边,搭配一条微阔的黑色西裤,腰细腿长,手腕上还戴了一条镶满着细钻的白金手镯。
周围有媒体拍照,程阮忍住没揍吴昼,两个人走过红毯,趁接过马克笔签名之际,程阮低声对吴昼说:“以后别叫我新郎官了,管好你的乌鸦嘴。”
吴昼:“嘎?”
程阮拉着吴昼就座,小声说:“骆贞跑了。”
吴昼:“我的天!”
“那找到了吗?”
得到的是程阮的否认。
“不对啊……”吴昼小声嘀咕,“骆家根基最深厚的就是交通业,光津城的航线就有几十条……还能让骆贞给跑了?”
程阮整场拍卖会都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直到最后一轮拍卖16.35克拉的艳彩蓝钻戒指,他才慢悠悠地拿起电话,最后云淡风轻地以3.7亿人民币的价格落槌成交。
全场沸腾。
在吴昼的目瞪口呆中,程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排完人取货,看到吴昼仍然呆滞在原地。
程阮觉得有些好笑:“你在发什么呆?”
吴昼:“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程阮不明所以:“什么?”
吴昼:“程家纨绔小少爷一掷千金,拍得天价彩钻只为博得未婚妻一笑。”
程阮:“……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
骆贞逃婚的第七天,婚礼筹备完毕,程阮也得到了骆贞的下落。
在瑞士的某座边陲小城。
他几乎和骆酩之同时得到消息,不过这个时候骆酩之已经在国外,隔着越洋电话,他也拿不准骆酩之的态度。
总不能说,没关系,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把你的女儿绑回来?
有点过火了。
但偏偏这个时候,骆酩之没了消息。
电话被断掉,程阮气得拍桌:“他什么意思?”
正在汇报方案的高管被吓一跳:“怎么了程先生?”
程阮挥手:“没事,你汇报完了吗?”
高管愣了一下,点头。
程阮试图恢复平静:“那就这样吧,方案放这儿,我看了给你反馈。”
高管面色惶恐地离开,程阮头疼地盯着手机上“骆酩之”三个字,还没骂出口,路龄就敲响了门。
“先生,老爷有请。”
·
程阮心虚地坐在老爷子对面,手指纠结地蜷在一起,心里越发觉得没底。
老爷子迟迟不发话,慢条斯理地喝着盏里的鱼翅粥,粉彩陶瓷汤勺碰撞到盏沿发出清脆的声响,等到程阮都快盯穿脚下的地毯,老爷子才放下汤盏,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擦嘴。
程阮坐直了身体,满脸紧张。
迎接他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责怪,老爷子沉声问:“骆家那丫头找到了?”
程阮说:“找到了,在瑞士的一个小镇。”
老爷子眼神如同电刀般锐利:“和一个女人跑了?”
程阮咬着嘴唇,“嗯。”
他试探性地打量老爷子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对不起爷爷。”程阮思索良久,还是打算坦白,“我一周前就知道了,只是怕您承受不住,也不想丢了程家的脸,所以和骆家商量封锁消息,没有及时告诉您。”
老爷子冷哼:“你以为能瞒住我?”
程阮面露讶色:“您早就知道了?”
老爷子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我消息可比你灵通。”
程阮问:“那您为什么不早一点问我?我还一直纠结怎么告诉您不会让您生气。”
老爷子睨他:“我只是在等,看你什么时候准备主动坦白。”
程阮一时语塞:“我本想有了骆贞的消息再找您来着。”
“后天就是婚礼,请帖你都发出去了,打算怎么办?”
程阮说:“我打算和骆酩之协商,但他……”
话音刚落,手机亮起,是骆酩之。
老爷子示意他接电话。
程阮背过对老爷子,忐忑地接通了电话,骆酩之冷淡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好意思程先生,白天在国外,信号不太稳定。”
程阮把电话稍微拿远了一点,开门见山问道:“骆先生,您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骆酩之“噢”了一声,低声道:“她已经逃婚了,联姻只能取消。”
程阮本来以为骆酩之还会说点客套话,或者迂回地表个态,不想对面直接说出了“取消”。
程阮悄悄回头看老爷子,走远一点问:“木遥镇的项目是不打算合作了?”
骆酩之的薄凉此刻展示得淋漓尽致,他不太在意地回答:“虽然没有婚姻的加持,但项目已经启动了,除了合作,程先生想必不会轻易放弃。”
程阮:“我谢谢你啊。”
骆酩之似乎没想到没被程阮感谢,他顿了一下,笑着说:“不客气。”
“……”程阮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他已经明确了骆酩之的态度,再和他耗下去也没什么必要,索性先掐断了电话。
没等他开口,老爷子就问:“他反悔了?”
程阮指甲紧紧掐进手心,最后泄气点头。
老爷子巍然不动:“你打算怎么办?”
程阮眉头紧皱,一时没了思绪。
事实上,这次的合作很大程度上是和骆家联姻换取而来,虽然两家的关系已经摆在明面,但既然这次骆酩之都能大言不惭地反悔,很难保证之后不会再次变脸。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能陷入被动。
但骆酩之的态度已经如此,总不能他们自己把骆贞强行绑回来。
程阮沉思片刻,在老爷子的注视下说道:“您说的没错,联姻会让利益交换更加稳固。”
老爷子继续问:“所以呢?”
程阮转了转眼珠,忽然失去了底气:“爷爷,您不介意……孙媳妇是个男的吧?”
老爷子挑眉:“你该不会……”
程阮说:“骆贞跑了,不还有个骆酩之?”
“他今年也才三十二,大我九岁而已,相貌、学历、家世无一不出众,虽然性格是欠了点,但我又不真和他谈恋爱过日子。”
“勉强配得上我。”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还是摇头道:“你莫不是脑子短路了?骆酩之那是什么人物?”
“虽然爷爷也很欣赏你的勇气,但实事求是,你还真不一定能入了他的眼。”
程阮跃跃欲试地活动手腕:“没关系,那就试试看。”
回到卧室,程阮走到实木雕刻的欧式中世纪书架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叶紫檀雕成的首饰盒。
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前不久拍卖得来的蓝钻戒指。
这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戒指,却被程煅随手拿去送给了某个小四小五,从此散落在外。
程阮小心合上首饰盒,将它放在了贴近心口的位置。
妈妈自杀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而程煅此刻正不知和哪个女人温存。也就是在那天,程阮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对上什么人,他绝不会再认输和妥协。
他会把曾经经历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还给程煅,还有那些人。
如今这颗钻石重新回到了他这里,也算是践行了他的诺言。
程阮从来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甚至有时会有些迟钝,他最讨厌弯弯绕绕,偏偏生于程家身不由己,他不得不营造一些人设来保护自己。
不就是一个骆酩之吗?他根本不畏惧。
攻之。
·
夜色渐浓,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驶进沿海的合院别墅区,车门打开,宽肩窄腰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手臂上搭着一件西服,襟前的纽扣略显随意地解开,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冷清。
骆酩之点了一只烟,等它在指间燃尽,随后放进水晶烟灰缸里狠狠碾灭。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落地窗外阴沉的海景,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在瑞士见到了骆贞。
才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小时候对他言听计从,整天黏在他屁股后面叫“爸爸”,现在却站在另一个女人身旁,声泪俱下地说他眼底只有利益,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
骆酩之问养女:“爱不爱的,很重要吗?”
骆贞的父亲跟他有过命的交情,骆酩之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他自诩对骆贞不薄,却没想到有一天能被她指责说“冷血无情”。
看见骆贞的眼泪,骆酩之终究是撤了命令,让她自己看着办。
至于联姻,不就是一个程阮吗?他根本不忌惮。
悔之。
为啥总有一种今天是周五的赶脚呢,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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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