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出租屋,晚上。
夏渊躺在床上,半截腿露在外面,用被子盖住脸,嗅着阳光的气味。
“哥。”他喊齐灼。
“嗯。”齐灼擦着刀,那把刀程亮程亮的。
“有事?”
“我们年级主任叫你去一趟学校。”夏渊说。
“你惹事了?”齐灼问。
“不是我。”
夏渊偏过头去,用被子盖住脸。
齐灼走过去,扯开被子,看见了夏渊脸上露出的一片青紫,脸黑了一半。
“谁干的。”齐灼把他从被子里拉起来,指腹摁了摁。
“没谁。”
齐灼掀开他的衣摆,夏渊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夏渊的腰很白,很细,很均匀。像是一块白玉,一块瓷,也很光滑,齐灼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喜欢搂着这一块,像是什么宝贝一样。
而现在,那瓷玉一样的腰上,全是青青紫紫,还有一双被大手掐的狠了的痕迹。
齐灼的脸全黑了,杀气不要命的往外冒,夏渊害怕了。
“没事。”夏渊说,“你明天去一趟就好。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齐灼冷笑一声,“你是真下贱吗?他对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夏渊突然对他吼上,“那你对我做的是什么?”
齐灼很明显愣了一下。
“我下贱。那你是什么?”夏渊很残忍的掰着手指,站起身,把齐灼推到墙上,仰着头,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冷漠表情。
“一个杀人犯,抢劫犯,□□犯。”
夏渊说,
“你能好到哪里去?”
窗外的惊雷呼的一声炸起,闪电映亮了半边的屋子,照亮了夏渊的侧脸。
那是不甘的,脆弱的,好像一捏就能碎掉,强行用钢铁伪装外壳。
齐灼回注视着他,眼睛里的侵略和占有意味很明显。
他好像回味着夏渊说的话。
然后懒懒散散地问,“我□□你了吗?”
没有。夏渊心里否定道。
强吻了。夏渊想。
他为什么不强吻回去呢?都已经被亲了那么多次,他该报复回去的。
夏渊眼睛有些颤抖,齐灼看着他,好像从那对瞳孔里面看出了悲哀,还有失望。
夏渊搂住齐灼的脖子,朝他锁骨上咬下去,刚刚好好咬到那条疤上。
咬的很凶。
夏渊被搂住了。
齐灼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夏渊闻到了。
很干净,夏渊咬紧牙关,眼泪在齐灼又一次吻住他的时候掉了出了。
落在地上。
这次的吻很不一样,很温柔。
不像是一个杀人犯该有的温柔。
十八。
齐灼被叫到学校去挨了训,一身黑的全副武装,再加上懒懒的眼神,大马金刀就往那一坐,年级主任不好开口,其实是有点发咻。
毕竟一个杀人犯,看上去怎么都不好招惹。
只是匆匆教育了两人一番,然后就叫教导主任过来,让两人给他赔礼道歉。
年级主任说,道个歉就没事了,人家是市里面的主任,来我们学校,很看好夏渊同学,千求情,万求情,怎么着夏渊同学还是好好学习,这位,家长,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能把人带到小黑屋里面就是□□犯了,你说是不是。
教导主任被带了过来,端的是一身正气,两坨肥肉缀满的脸上带着假笑,招呼着夏渊同学过去。
夏渊犯恶心。
可是齐灼说,他还是要好好读书。
齐灼没反应,夏渊也想把这事赶紧接过去,刚要起身。
齐灼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往下坐,又坐到了那个摇摇晃晃的椅子上,然后往前坐了坐,一双很邪气的眼睛看着教导主任。
“我们不道歉。”
年级主任这下都不知道怎么打圆场,夏渊叫来的这都是什么人?
“让他跪着给我们道歉,这事就算揭过去,怎么样。”
年级主任的脸这下彻底裂了,教导主任的脸也不好看。
“这话是什么意思?”教导主任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特别难看。
“没什么意思。”
齐灼懒懒散散地起身,走过去拉住门把手。
“道歉吗。”齐灼问他们。
“我们凭什么道歉?”年级主任严肃地说。
“走了。”齐灼招呼夏渊,夏渊也起身,冷冷的看了两个主任一眼,跟在齐灼后面。
“你给我留下。”年级主任大吼。
夏渊停住脚步,回过头。
“你还当你是个学生吗,你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吗!!!你看看你,刚考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
“跟那些没接受过教育的有什么区别?!”
年级主任气急败坏。
“没有区别。”夏渊好像真真正正思考了两秒钟,回答他。
然后迈出了这间办公室。
夏渊只知道齐灼生气了。
那个教导主任恐怕不会好过了。
“你被休学了,以后再也不用来!这学校不欢迎你这种烂人!”
年级主任在后面追着吼,夏渊捂住耳朵,什么当没听见,追上齐灼。
“哥。”
夏渊小心翼翼喊他。
齐灼偏过脸,走进了一处阴影。
然后抱住了夏渊。
夏渊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被吻了一下。
夏渊听见齐灼问,练习册他还给你了吗?
夏渊说,没。
齐灼拉过他的手,问,还学吗?
夏渊说,学。
齐灼说,我陪你去买本新的练习册,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是不是。
夏渊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学?
齐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又想起打火机被他丢了,又摸上另外一个口袋,拆出一根糖。
那个糖被塞在夏渊嘴里。
夏渊听见齐灼说,”上学才有出路,不然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地方,被踩在地底下,怎么都出不去,像是牢笼。”
“你本应该有个光明的未来。”
这句话不知触碰了夏渊哪根神经,总之鼻头是一片酸涩,心里也是。
未来?
他吗。
他也能够拥有未来。
拥有被阳光洒满的大道。
在狭窄又阴暗的地方待久了,一缕阳光洒进来都能兴奋好久。
哪里会不心动呢?
十九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天色很昏沉,学生被放假了,说是有大暴雨,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齐灼穿着夏渊不合身的校服,看上去就像个高中混混的模样,很成功的混了进去。
保安不敢拦他,自己也着急忙慌要回家。
“叔。”
保安被叫的回过头,是关朔。
“小朔又长个子了。”
“哪有。”关朔脸上带着笑,虎牙尖尖的。
“叔,帮我拍张照呗。”关朔把手机递过去,“就在这,想跟学校留个影,把照片给我爸送去,让他别担心了。”
保安结果相机,跟着他的指示拍下一张照片,然后把相机还给他,说,“是啊是啊,别让你爹担心,最近这一片有个杀人犯,到现在还没抓到呢,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关朔笑眯眯的说好,他放大了屏幕,右边的一个人影尤为明显。
关朔笑得愉悦。
暴雨悄然而至,齐灼回到那间出租屋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水,滴到了地板上。
“这么晚。”夏渊问。
“嗯。”
夏渊从来都不过问他去哪了,干了什么,没必要。
他尝试自己做了饭,尽管把面煮的很坨,很粉。
以前他懒得做,也没地方做。
面已经冷了,他坐在桌子前,安安静静看着书,等齐灼回来。
齐灼尝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好吃吗。”夏渊问他。
“……”
“好吃。”齐灼说。
“那你多吃点。”夏渊难得说句好话,做的却不是好事。
“……”
“你吃过了?”齐灼问他。
“没。”夏渊说,“不想吃。”
“为什么。”齐灼喝了口汤,好歹汤还行,至少加了盐。
“胃疼。”
今天格外冷,又因为是下雨,这屋子里面有些漏雨,也不知道从哪里飘进来的,地上积了一滩子水,更冷。
冷的人打哆嗦。
齐灼换了衣服,说,“乖乖等我,出去给你买药。”
夏渊不知道为什么齐灼每次要出门的时候前面总是要带一句“乖乖等我。”,好像他就会跑了一样。
“哦。”夏渊难得应了声,继续看书。
断电了。
老小区的线路本来就不稳定,这个书本来也看的断断续续,夏渊干脆不看了,走进洗手间,把带着血迹的衣服洗了。
手上被冻起了疮。
夏渊连眼睛也没眨。
齐灼带回来一件衣服,是厚厚的羽绒服,他想也没敢想的东西,齐灼往他身上套。
银色的,和雪一个颜色。
比雪漂亮多了。
黑夜里,打火机的光悠悠的亮着。
“你怎么又买上了?”夏渊作势要抢。
“你很好看。”齐灼打量着穿着羽绒服的夏渊,懒懒地笑。
20,
关朔敲响了夏渊的门。
夏渊对他说,我被休学了,你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关朔笑了,说,大家都不用上学了。
夏渊问他为什么。
关朔说,学校被停课了。有个老师死了。死的是那个教导主任,很惨,我拍了照,要来看看吗。
诡异的酥麻感从脊髓爬上来,夏渊说,“不用了。”
关朔挡住了他要关门的手,甜甜地笑着,说,学长,我开玩笑呢,附近有杀人犯,我只是过来看看。
夏渊说,“是怕我死了?”
关朔摇摇头,说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学长,想看到学长。
夏渊也摇头,说,你别再做无所谓的事情。
关朔把他拉出门外,委委屈屈地问,“学长是喜欢的出租舍友吗?”
夏渊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否定说,不喜欢。
啊。
关朔眼睛一下子又亮了,露出了然的表情。
“学长,有个忙。”
夏渊问,“什么事。”
齐灼从背后拿出数学卷子,捏在手上晃了晃,“学长,可以教教我吗?求你了。”
夏渊的学校真出事了。
教导主任死了。
很凄惨。
全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像是窒息,身上的雕花,警察们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次连内脏都雕上了,轻轻碰一下,便全部变为一摊烂肉,不是杀人犯干的,又是谁干的?
不过这次又不一样。
这一次居然不是一个完整的尸体,而是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青紫,整个脸颊面部发黑,大小便失禁,更像是在生前被活生生虐死,在死后逐一雕上花纹。
但这不符合他们心中那个杀人犯的作风。
嗜血残暴。
艺术。
艺术是杀人犯永远的代名词。
这次不一样。
有两个人前后对教导主任施了凶。
齐灼喜欢吊着他一口气,吊着杀人对象一口气,然后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断气,看着自己成为最后一件艺术品,死亡之前的艺术品。
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警察陷入了难关。
因为杀人犯不止一个。
出现了两个。
包括前几日他们搜查到的尸体,三四个,肠子全部流出来了,用他们自己的骨骼穿透了他们自己的身体,整个现场,除了泥土的颜色不大一样,倒真像一坨烂肉,一堆烂泥,被埋在阴影底下。
大概是水泥板不太好封,毕竟那么多个人,露出了最恶心,最露骨的一个。
被杀几天之后,被去还债的人发现了。
尸体早已经臭了。
苍蝇堆围着那里,贪婪的吸食着恶臭的芬芳。
很难办。
他们的警力有限,只能最大程度的让群众们晚上尽量别出门,仅此而已。
学校停课了。
学校该怎么上学呢?
他们是个重点学校,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虽然市里面的领导在他们这出了事,可学习和出事是两码事,他们的指标还是要达成,总不能让人心慌慌到这个地步。
学校发了通知,说自己搁网上找资料看。
夏渊家没网。
关朔的家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收拾的一丝不苟,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就是太昏暗了些。
也是难为他了,一个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在这个地方住着。
“学长,吃蛋糕。”
关朔拿着蛋糕放到夏渊的眼前,夏渊看着他忙前忙后,又是给他端水,又是给他送饮料。
夏渊抓住了关朔又要往外跑的手臂。
“你还看不看题?”
关朔对夏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看!”
给关朔讲完题,关朔又赖着他不给他走,一个劲的哀求着,说他这里有网络,可以看点学习的视频,什么都可以。
接着又把学校的通知给他看,说,学长,以后来我这里学吧。
夏渊苦笑,说,可是我已经被休学了呀。
关朔很认真,说,可是学长还在努力呀。
关朔把自己的平板给了夏渊,笑眯眯地,白白净净的,脸上笑容很灿烂。
“学长,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先学着。别走了,午饭也在这里吃吧。”
夏渊看着他着急忙慌怕自己拒绝而仓皇逃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他不知道中午齐灼回不回家,毕竟他以前的中午是在学校里解决的。
夏渊点开学习网站视频。
平板的备忘录,在点进去网站之前。
上面记着,喜欢夏渊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