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了兴致,金栽松亲自提笔替吕子矜画了峨眉,末了又用手指替她抹上口脂。
芬芳之间,唇上传来摩挲的热度,搅乱了美人心湖。
吕子矜出神地看着他,想着这双骨节分明向来多做文章的手,竟也有沾了女儿香的一日。
他竖着发,只穿了一身常服,推开窗子望着外面银白世界,笑着说:“腊梅开了,咱们出去走走?”
寒风凛冽,廊下煮着一壶热茶,他携入妻子座,品茶赏梅。
吕子矜望着他怡然自得的模样,问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无缘无故告假,难道不怕官家治罪?”
“这几日户部与兵部为着边饷一事争得你死我活,又为着太子大婚,又平添了开销。岁贡都吃紧,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我该说的皆是说了,自有官家决策,今日只想躲个清净。”
“你这番话,就不怕被人参个慵懒不为,”她笑着举起茶盏,闻着清香,却也能体会到心中的无奈。
金栽松只是史官,虽有厚禄,却无实权。
哪怕他有心谏言,也必先上折子给枢密使和太尉,否则就是他越俎代庖。
金载松无奈地放下茶盏:“水至清则无鱼,子矜,若有一日我变得世俗功利,你可会厌弃于我?”
吕子矜迎着寒风,思索了一会儿笑道:“那若我有一日变得冷情刻薄,你可会疏远我?”
他轻笑,却十分认真道:“不会,只是世事变迁,用来自卫未尝不可。”
吕子矜阁下茶盏,也温和道:“既然如此,官人又顾及些什么呢?”
这一日,院子里的梅香阵阵传来,一连几日的风雪也终是停了下来。冬日暖阳破云而出,似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
还有三日就是除夕,户部正是最忙的时候,外头家家户户也张灯结彩辞旧迎新。
云儿带着几个小丫头日日擦洗家中事物,脸上挂着欢喜之态,不为别的,大约这是成婚后的第一年,自是诸事顺遂太平才好。
这几日常有不少外地官员回京述职,吕子矜常以为这附近人家没人住的,这几日才听得有了动静,一遍暗自庆幸这一年半载左邻右舍无人。
新芽说隔壁搬来是现任徐州知州,姓林,旁人都唤他林大人。这位林大人此次上京,带着一位妾室,听闻林夫人家中刚刚产下婴孩,正在月子里。
妾室不能私自出府,走动之事就落到了一位体面的管事身上。
那管事拿了好些土产和鸡蛋,因是弄璋之喜,格外和善。
京中陆续热闹了起来,多年旧友,亦或者亲戚,也能团聚一番。
“太守大人要来,”云儿提点道:“昨日夫人叫嬷嬷带了书涵来,说让我转告娘子。”
吕子矜一怔,说来也该拜会一回的。这毕竟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嫁了他的长孙,茶没吃一口也罢了,请安也不曾,说来的确是委屈的。
金载松自是接到了书信,只是听见提起时也不过应了一声,他只说:“祖父素来威严刻板了些,不至于为难一个新妇。”
吕子矜听了,多少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是她见到第一个金家的长辈。
天气好了这两日,吕子矜又往临绣那儿去。
在她屋子里,忽见到一个陌生的媳妇,那人圆脸白净,穿戴也干净,说话也轻柔,不似杨家家里的人。
临绣见到吕子矜也是格外高兴,拉着我说:“你来得巧了,我这儿新来的一位乳娘,正说起那日尚书府上的趣事,还提到你的名字了。”
她疑惑道:“你几时找好了乳娘?”
恬娘略带不喜地瞥了她一眼,借故去看茶,只顾脱身走开,不愿侍奉这娇客。
云儿更是懒得搭理她,旁人便随他去了。
“这是尚书大人府上的乳娘,尚书府上的小公子如今满月了,三五个嬷嬷伺候着。原本她是去应聘,可惜晚了一步,尚书夫人就把她荐了来。”她自是觉得这乳娘面相和善,道:“我是极满意的,只是我家不大,害怕委屈的这位嬷嬷。”
“娘子也忒客气了,能在状元郎府上服侍,是奴婢修来的福气。”
吕子矜见她心情愉悦,自是放心了不少。
那乳娘看出两人有心事,便也不多留,交代了身边人几句,就退了出去。
“这事还要多谢你和表哥,为我做得这样周到。”
吕子矜一双眼睛满是疑惑,只觉得她这话来的没头没脑,笑道:“你该谢尚书夫人,我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你谢我。”
“你就装傻吧,”她故作不开心道:“那日若不是你去了尚书府,难道尚书夫人能替我寻来乳娘?”
“只是尚书夫人提了一句你快要临盆,我哪里知道她这样热心,还来打听你的事,我就说你福气好,连贵人都记得你。”吕子矜含笑摸着她鼓鼓的肚子,道:“这下你尽可安心待产了。”
一时又说起太守要来的事,临绣听了也来了兴致。
吕子矜虽没见过金奉吉,可她是见过的。
临绣思索了半日,也不知该怎样形容,说道:“老爷子是个古板性子,平日里甚少往后院去,统共这些年我也只见过他两三回,回回都是匆匆而过。但底下人却也说不出他什么不好,皆怕他倒是真的。”
“那定是规矩大,自打听说他来,我连觉都睡不好……”
临绣却拍了拍好姐妹的手,示意安心,说:“还有表哥在呢,你不必心急。你只把他推到前面去,明枪暗箭的,难道他不替你挡了去?”
吕子矜听了噗嗤一笑,当真觉得她越发心疼自己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