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尽 第11章 第十一章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一切皆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情动，情真意切，酣畅淋漓。

从前都是金载松索要的时候多，我有时勉为其难却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半推半就也就随了他去。

今日却变了味，他抱着我似乎前所未有的欣喜。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官人竟对床笫之事如此在意。

子时一过，外头就开始冷清了，因家中没有长辈同住，守岁一事便可有可无了，家中除了守门的两个婆子，早已悉数睡下。

我正睡得迷糊，忽而听到门外的动静。

金载松因练武，比常人耳力更佳，更兼警惕，因而细微动静也能叫他瞬间清醒，而我却因为累极，依旧在梦中与周公吃茶。

他随手披了一件大氅，推门而出。

动静越发大了，我悠悠转醒，迷蒙间见外头掌了灯，便好奇坐了起来。

外头有人哭闹着，期间仿佛提起了我，正诧异着是什么人来家里，门扉就被推开了。

金载松脸色不算好，蹙着眉头，见我起身了愣一下，又道：“闹醒你了。”

我把被子提了提，挡住门外乘虚而入的寒意，一时人也清醒了，问道：“不碍事，外头什么人来了，倒是听着耳生。”

他沉吟着走上前，坐在床榻上，说：“柳府里的女使，年纪小不经事，乱了分寸只顾往别人宅子里闯。”

柳府，状元郎家？

我脸色微变，急道：“莫不是临绣……”

他不紧不慢地替我将鬓边的头发捋至耳后，又安慰道：“她没事，孩子要落地，府上有人照应。”

我掀了被子下地，忙唤了人来替我梳洗更衣，道：“不成，得去看看。”

“娘子……”金载松自是不喜欢我去柳家，可却也拦不住我，毕竟这也是他的表妹，里头既是亲戚的情分，也有我这姐妹情谊在。她若差人来寻我，定是一个人苦苦煎熬着。

“官人好容易替她寻了乳娘，就送佛送到西可好，”我自是心焦，毕竟生孩子这事，向来都是喜忧参半。妇人生子凶险，顺遂的母子平安，不顺遂的大小皆有性命之忧，总不能放任她一人，我又说：“姨娘身子不好，倘或临绣哪里不如意，只怕急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又是自乱阵脚也未知。我去了，权当替姨娘坐镇了。”

他见我心急如焚的模样，心知这年是过不好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实在要去，我便陪你一道去罢。”

轿子落到了柳家门口，我迎着刺骨寒风，匆匆往里走去。

饶进了院子就见一屋子人进进出出，灯火通明。平日里说话吴侬软语的临绣，此刻却叫喊得凄厉痛哭。

我冲击屋子，见她躺在榻上，两手边扯着绢帛，正暗自用着力气。接生嬷嬷正教导着她呼吸，一旁还有女使时不时地看情况。

“盈华……”她几乎没了力气，眼睛也熬得通红，唤道：“我怕是……”

我忍着眼泪，一个箭步上前道：“不许说些旁的，你只用心生孩子，我在这儿，没人敢害你，谁要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我替你料理了她。”

站在门口的恬娘，手上抖了抖，忽而吓得脸上一白。

我横了她一眼，道：“手上的是什么好东西？。”

“回娘子，这是参汤。嬷嬷怕娘子没力气，叫奴婢去炖了来的。”

“你是死了？”接生嬷嬷顿时没了好气，骂道：“炖汤炖了大半宿，你是等着熬死你主子？”

也不知是触到她心里什么，恬娘手上一松，跌了汤碗。

“惊扰了小主子落地，你担得起吗？”嬷嬷没工夫搭理她，没好气骂道：“哭什么哭，还不滚出去！老婆子接生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谁家主母生孩子，底下人这般怠慢的……”

我给云儿使了个眼色，云儿会意，叫来忍冬将她送去了柴房关起来。

“嬷嬷，临绣如何？”我转头问道。

“娘子放心，周娘子平日养得好也有力气，头一胎难免受罪，不妨事，”她又说：“只是炖盅补品之物，还是要备着才好。”

“嬷嬷只管说，不管什么人参燕窝，但凡我能办得到，定全力相助。”

那接生嬷嬷看了我一眼，道：“既是如此，还请娘子备下人参来，熬药怕是来不及的，只好切碎了让周娘子含在嘴里，也可。”

我听了，忙打发人去要。

云儿将我叫去了外头，为难道：“周老夫人那儿说是没有的，她只说好东西都是杨氏收着，她哪里见过什么人参。”

我憋着眼泪，气急了就要学那泼妇骂街，可眼下最要紧的却是临绣。因逢过年，外头药铺关张，便是有银子也难买到，我思忖着说：“你让守继带着你回府去一趟，我阿娘给我的陪嫁里有一枝高丽人参，你知道放哪儿，快去快回。”

云儿不曾迟疑，匆匆叫了人出门，不出一刻钟她就带着锦盒回来了。

嬷嬷叫女使用剪子剪碎了，让临绣含在嘴里，我喂了她喝了些水。她好歹有了力气，便也跟着接生嬷嬷的话找到了些许门路。

生孩子果然是极艰辛的，我便这么在屋子里站到了天明，一面安慰着她，一面忍着困顿。

外头暖阳渐起，只听得嚎啕一声啼哭，孩子终于落了地。

我看着临绣累极晕了去，忙上前看了她一眼，接生婆子是过来人，吩咐几句便说：“娘子不必担忧，母子均安。”

襁褓里的孩子用温水洗干净，哭了好一阵才止住，连眼睛都睁开。我凑上前看着这皱巴巴的小人儿，笑道：“瞧我这好运气，竟是第一个抱你的，连你爹爹都得靠后等着。”

接生婆子也是大石落地，喜道：“元月初一，春为首，贵人之兆。”

我让云儿赏了一封银子给她，原本这样的事不必我来，一想方老夫人连人参都没有，更惶提会给什么赏钱了。既然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别叫旁人看笑话才好。

接生嬷嬷也是看了半辈子的人，自是欣喜收下了，不再多提什么。

乳娘早早候着了，出门的时候就见杨家夫人来看女儿。她听说得了外孙，喜形于色，又拿了好些银子赏了旁人。

见我出来，柳迎冬忙上前问了临绣的境况。

算他还有良心，我却也没什么力气和他置气，便说：“母子平安。”

状元郎自是喜不自胜，后继有人，也是人生得意事。他一时便想着孩子的名讳，定要取一个尽善尽美的名字才好。金载松看着他如孩子般的模样，终究是嫉妒了，挑了挑眉就要带着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