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浣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他的双眼空洞无神,目光游离在不知名的远方,胸膛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丝毫不见起伏的迹象。他好似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然而,尽管如此,他并未真正死去。那微弱得几近不可察觉的生命气息仍在他体内流淌着,证明着他还活着这一事实。只是,过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困住了他的身躯和灵魂,让他连最基本的呼吸动作都难以完成。以至于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被随意丢弃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之上。
无人在意。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会担心他的人——阿宝望着眼前这个仿若已与尘世隔绝的少年,眼中充满了关切与焦急,似乎生怕陈今浣就此沉睡不醒。而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浣哥哥……你是不是被那个人欺负啦?别怕别怕!阿宝可以帮你报仇!”陈今浣没有做出任何指示,阿宝自己便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只见他胖乎乎的身子如同一个圆滚滚的肉球一般,左摇右摆地朝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挪动过去。
尽管心里清楚这样做可能会招来陈今浣的训斥,但一心想要帮助他的阿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阿宝虽然胖,动作却很灵活,他眨眼间就来到了少年身后,张开双臂,用厚实的身体将对方包裹。
由于动作太过迅猛,阿宝胸前那一团团白花花的肥肉也跟着剧烈晃动起来,并好巧不巧地蹭在了少年的脸颊上。一股异样的湿润感觉瞬间传来,这让阿宝不禁心生诧异。于是,他松开手,畏畏缩缩地绕到陈今浣面前,瞪起那双如蝌蚪般小小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哥……你咋哭啦?是不是那个坏家伙,把你弄疼哩?别难过,阿宝来给你舔舔伤口,舔舔就不疼啦。”说完,阿宝便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动作轻柔地在陈今浣的膝边趴伏下来,然后慢慢地伸出舌头,轻轻地向着陈今浣的脸颊凑了过去。
意外的是,一向对阿宝这种亲昵举动十分抗拒的陈今浣,此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一般,只是呆呆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阿宝那块温暖而又柔软的舌头在自己的脸上肆意游走、轻轻摩挲。
过了好一会儿,陈今浣才如梦初醒般地眨了眨眼睛,重新开始了呼吸。他抬起手轻轻擦拭掉脸上残留的口水,接着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俺们这是要去哪呀?”阿宝问。
陈今浣有气无力地转过头来,而随着他头部的移动,视野中的那些微弱光点竟像是延时摄影那样,纷纷被拉长、扭曲,最后模糊成了一片片重重叠叠的光影,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真实景象。
弹指一刹那,重影归位,阿宝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庞突然变得皱纹密布、老态龙钟。然而,仅仅过了一瞬,陈今浣便意识到并不是阿宝变老了,而是时间再一次闪烁,将他带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又冰冷的现代牢房之中。
望着眼前熟悉的环境,陈今浣心中一阵悲凉。他张了张嘴,想要回应阿宝之前提出的问题,但还没等他发出声音,一个威严满满的声音却抢先一步从广播中传来:“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刑场!”
“哦,原来是去‘最棕’目的地啊,在那之后,俺就再也见不到你啦,长森主。在此之前,俺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就是给你讲个故事。”面容苍老的阿宝不再是初见时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而是一脸和蔼慈祥,就连说话时一直以来的口音都逐渐消失了。
“其实啊,这个世界是一条河流,寻常的人们就是漂浮在河面上的落叶,只能随波逐流。它们根据自身的运动规律,总结出了‘时间’这一现象,可是,那归根结底只是流水罢了。
落叶们并不知道,承载着它们的流水中,还生活着鱼儿,它们也根本想象不到,鱼儿能够在水中来去自如,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
而落叶更无从得知,河上竟然还有桥梁,能够连通不同的区域,让比河鱼更高等的存在自由来往。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雨,是云,是雾,是雪。你从河中来,在广袤无垠之地变化、飘荡,去往湖泊、沼泽和海洋,然后升腾而起,最终回到原点,重来一趟。
这是一个残酷的故事,千万莫忘,因为河流之外,还有谁人在岸边观赏。”
说完这个故事后,老人释然一笑,接着,一股强烈的光芒瞬间将陈今浣包围,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然后又迅速重组。他回来了,这一次,意识清晰,记忆完整,和以往都不一样。
“俺们这是要去哪呀?”阿宝又一次问。
鱼、桥、雨……很符合他忽悠人时说的故事的风格,一看就是自己留下来的线索。如此一来,陈今浣便想通了——自己是谁根本不重要,因为他已经像雾一样弥散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身为长生主,必受长生苦。
人活久了,脑子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想通之后,陈今浣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将那郁积已久的浊气全部呼出体外。随着这一口浊气的排出,仿佛也将他心中压抑许久的烦闷和忧虑一并驱散了开来。他恢复了平静与从容,简短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上岸!”
就在同一时刻,远在长明观的道议堂内,一场由冯天师主持召开的重要会议正在庄重地进行着。这座宏伟庄严的殿堂之中,各个分殿的魁首都齐聚于此,他们神情肃穆、正襟危坐,准备共同商讨应对当前灾难局势的计策。
然而,在这看似团结一心、众志成城的表象之下,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许多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正义凛然模样的家伙们,背地里其实都怀揣着各自不可告人的心思和阴谋诡计。有的人心系个人私利,盘算着如何能在这场危机中趁火打劫、大发横财;有的人则暗中勾结外部势力,妄图颠覆现有的秩序以谋取更大的权力和地位。整个道议堂里虽然人声鼎沸,但真正心系苍生安危、真心实意想要解决问题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冯天师轻咳一声,试图引起众人注意,说道:“诸位,如今灾劫将至,我等应摒弃私欲,共商对策。”话落,却只换来几声敷衍的附和。
灵丹殿魁首淮胥真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冯天师,您老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对策若是损及自身利益,难道也要我们无条件遵从?”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筑心殿魁首玄潭真人冷哼一声:“哼,某些人怕是早已和妖邪勾结,此时在这里惺惺作态。”他虽然是在针对淮胥,但此言一出,也有不少人神色一变,有人愤怒反驳,有人则心虚地低下头。
巳天殿魁首澄照真人双手抱胸,悠悠说道:“大家莫要争吵,不如先说说各自的想法。不过嘛,若是有人心存歹念,可别怪我等不留情面。”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
一时间,道议堂内气氛更加紧张,众人互相猜忌,谁也不肯先说出自己的真实计划。冯天师看着这群自私自利之人,心中满是无奈,深知若不齐心,这即将到来的灾劫恐无法抵御。
但他又能如何?独木难支,这长明观自三十年前的灭门之祸起,便已是名存实亡了。
头痛,每次都是右上角。
休息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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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