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财求诡不求仙 第29章 罗陀

那道红光很快便消逝了，陈今浣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尊神像…为什么又是它？这个阴魂不散的鬼东西，没有脖子，身上长满鳞片的怪物，它再次追上了他。

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在崇拜？！陈今浣的内心燃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雕像，飞身跃起跳上供桌，一脚踢翻桌上的贡品，抡起拳头就往那尊雕像砸。

“静心！你怎又中邪了！”泠秋甩出一道符咒定住了陈今浣，后者的拳头堪堪停在了神像的表面，没有给它造成损坏。

陈今浣冷静下来才发现，眼前的雕像并不是之前在润山看到的那种，而是一尊普普通通的佛像。佛像整体由黄铜制成，塑造的是一位男身女相的菩萨，祂身披袈裟盘坐在白玉雕成的莲台上，五双手散开在身体两侧，姿势各异，均作释迦印。

佛像颌首垂眸微笑，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却让人感觉不到神圣。它的额头镶嵌着一颗朱砂制成的眉间毫相，他之前看到的红光，似乎是从那里发出的。

是幻觉，还是认知偏离？他收回拳头摊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说不出一句话。

门外的老人听到祠堂里的动静匆忙赶来，看到踩在供桌上的陈今浣，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他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呼天抢地地喊道：“大罗陀诶！叫你们别碰祠堂里的东西，你们倒好，直接打翻所有贡品，无法无天哩……母捺罗陀大神诶，老朽这就惩罚那两个毛贼，您可千万要息怒啊！”

“这位老丈，他只是无心之举，咱们莫要伤了和气。”泠秋连忙上前解释，又回头对桌上呆站着的少年说，“痴儿，还不赶紧下来！”

陈今浣这才回过神来，离开了供桌，走到泠秋身边。

泠秋拉着他向老人鞠躬道歉，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原谅他们。老人从地上猛地窜起，咬牙切齿地看着二人，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睛明显流露出恨意。

“你们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说罢，老人的双手快速结印，这些手印和佛像作出的一模一样——说法印、施无畏印、禅定印、降魔印、与愿印，五印结成的一瞬间，老人身上的粗布麻衣爆裂开来。他身上的肌肉一股一股地膨胀，手臂青筋暴起，目光无比锐利，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完全不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祠堂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老人的变化让陈今浣和泠秋感到十分意外。泠秋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将陈今浣护在身后，同时警惕地盯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丈，我们当真无意冒犯，如果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泠秋试图缓和局势，但老人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谈？你们这些外来者，亵渎了母捺罗陀大神，现在还想谈？”老人的声音变得粗犷而有力，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陈今浣感到呼吸困难。

“师兄，他好像不是普通人。”陈今浣低声对泠秋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老人，寻找可能的破绽。

泠秋双眉紧锁点了点头，他的手已经悄悄地摸向了腰间的剑柄。“他可能不是人。”

老人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双手再次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鹿野苑初转珐轮，大慈心愿济众生。胎藏界大日如来，金刚界阿閦佛，使魔王惧伏，与愿慈悲，化净天神焰，濯苦厄，梵我一如！”

随着他的念诵，祠堂内的温度陡然升高，空气中开始涌动起一股不祥的力量，香火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让人窒息。

“不好，他在召唤什么东西！”泠秋立刻意识到了老人的意图，他拔出剑来，准备迎战。

祠堂内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光影中扭曲变形。陈今浣和泠秋紧张地注视着老人，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攻击。突然，一阵狂风从祠堂的四面八方涌来，将地上掉落的祭品吹得四散飞扬。风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让人不禁掩鼻。

异变之下，老人的身体还在膨胀，身上皱纹绷平消失，皮肤开裂，血红的肌肉一块一块地从皮下翘了出来。不……血红色的不是肌肉，而是燃烧的火焰，迸射的血浆变成点点火星，犹如在表演打铁花。

不消得一秒，那个老人就没有了人形，他的骨血在烈焰中融化，烈焰烧掉了祠堂里的所有贡品，老人已然化作了早人火。早人火堵住了祠堂的唯一出口，虎视眈眈地望着对面的二人，祠堂瞬间变得像蒸笼。

泠秋先发制人，他挥剑出击形如闪电，将袭来的烈焰统统斩灭，一眨眼便来到了早人火跟前。他知道自己没有李不坠那般的实力，或许压根不是早人火的对手，但他还是选择迎头而上，以卵击石。

其实，以泠秋的身法，躲开早人火的攻击并逃离此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想要赌一把——他想要赌上自己的全部，换那个痴儿掌握药骸的力量，否则，他们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

他将长剑刺入火焰的焰心，这搔痒似的攻击激怒了早人火。它的火焰顺着剑身燃烧过去，刹那间，泠秋被火焰吞没，变成了一个火人。他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翻滚嚎叫，像个毛虫似地爬向陈今浣，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伸出了手。

陈今浣看着如此狼狈的泠秋，不知怎的突然想笑——自己叫了他那么多声师兄，哪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呢？他叫了自己那么多次痴儿，真正痴愚的，其实是他啊。

“呵呵……”

错付真心就是这种下场。

“呵哈哈……”

他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哈……”

他不知道吗？死人的人情不用还啊！

真的很好笑，绷不住了。

烧焦的人，就像蒲烧茄子的皮——陈今浣看着地上的“蒲烧茄子”，笑得前仰后合。

陈今浣笑缺了氧，再加上猛烈吸入熏香和烟灰，他的脑袋昏沉沉的，一种似曾相识的晕眩感不请自来。他的意识退行至一片混沌当中，方向、时间、位置……一切都被抹平了，只有那具枯槁的躯壳存在于那儿，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终结。

一团黑瘤从那具躯壳里钻了出来，它眨着许多眼睛，似乎在向陈今浣发出邀请。

他接受了邀请，接着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唱颂道：“于所生处发起贪爱，亦用余烦恼为缘助。此中有身，与贪俱灭，羯逻蓝身，与识俱生。此唯是异熟。”

他向太虚的大尊发问，回答他的却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