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斯辰叹了一口气,他鲜少在顾随安身上看到很多无厘头的情绪,可能是太过优秀,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才对一切看的很淡。
如今发生了这个事,他也只能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只拍了拍顾随安的肩膀,出门帮顾老师整理家务活去了。
顾随安颓唐地垂下头,任由思绪涌上来淹没自己。
他回来的初衷不过是父母过于忙碌,爷爷奶奶又想他,由于过于优秀,对于在哪里上学都无所谓。
他抱着漠然和虚伪来到春县一中,他不屑于任何事情,他有足够地自信去解决发生的任何事。
就拿被人拦住要号码的时候,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只有不耐;再拿“偷鞋”这个事来说,可能放在别人身上这很难不让人生气,可他呢,自始至终,情绪都淡淡的。
他始终遵守着一个学生的最基本的守则,不惹事,安安静静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好学生!
可是,许是太过于顺风顺水,就忘了人生总也不能一平到底,所以他还是遇到了山峰。
周旭阳意外地闯入了他古井无波的世界,自此有了波痕,有了荡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开始在意,纠结,想要留住不同,他在用着自己的方式悄悄渗透周旭阳的生活,想让他习惯自己,愿意在自己面前做一个能没有拘束的孩子。
周旭阳是特别的可也是平凡的。特别到十几年来他只注意到了他开朗的笑,平凡到这世界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他还是单只注意到了周旭阳。
许是那天周旭阳突然出声的惊慌引起了他的注意,也或许是阳光下的少年笑得肆意又张扬,轻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又或是周旭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哀伤,让他想要留下驻足……
种种,又怎么能是三言两语说的明白。
他起身脱了外套,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好累,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去思考下一步路该怎么走,怎么样才能……
没一会儿,房间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小憩一下刚刚好,周旭阳脸红扑扑的,打了个哈欠,周妈说了声就回屋睡觉去了。
时间一晃来到腊月二十八号。
周旭阳和时斯辰的关系突飞猛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周旭阳,我不是说这鸡腿给我吃,你给他做什么?”,时斯辰拿筷子戳着碗,气哄哄地看着周旭阳把鸡腿夹给顾随安。
“啊?你昨天不是吃过了,天天吃你不腻?”
“我什么时候说吃腻了?”,时斯辰恨恨地咬了口馒头。
顾随安看着对面的人发疯,无语极了,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他面上专心吃鸡腿,桌子下,他踹了一脚无理取闹的时斯辰。
因为顾老师要去上香,周妈一听她也要去,于是,两家人一拍手合计,那就一块去,留下三个孩子。
周妈自告奋勇把饭烧好留在锅里,中午吃的时候加热就行。
这才有了现下的场景。
三人吃完饭,照例挤在周旭阳屋里打游戏。
往往都是周旭阳和时斯辰在打,顾随安坐在一边看书。
“啊!你怕不是个菜鸡?”,周旭阳再一次控诉时斯辰。
时斯辰也不甘:“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菜,你自己在前面丢了好几命,关我啥事!”
“我菜?你说你打下面的小炮,结果,你跑到上面来,我说,那我打下面,你又跑到下面来”
“我这不是看你打不了上去帮你”
“要你帮,你管好自己就行”,越说越憋屈,周旭阳扑到顾随安身上,揽住顾随安的脖子:“随安啊!下局你来玩,自从我俩玩就没见到过boss。”
顾随安把书放下来,揉揉周旭阳的头,温声说:“好。”
“切”
时斯辰抱臂坐在一旁看两人的互动,简直没眼看,周旭阳无意识地找依靠撒娇,顾随安就纵容也不推开。
反正顾随安心里有数,这不是他能管的。
剩下几局,都是周旭阳和顾随安在打,时斯辰在一旁骂周旭阳菜的要死不要拖累顾随安后腿。
下午的时间也过的很快,村里的放炮声音变大了起来。
“嘭”
“走,我带你们俩去房顶看烟花”,周旭阳兴冲冲地跑到西屋搬梯子。
“随安啊!过来帮我搬梯子”
“好”
两人抬着梯子放到过道顶上的缺口出,周旭阳按了几下。
“等会儿,我们爬梯子上去看”
时斯辰抬头看着竹制梯子,冷风一吹,抖了下:“周旭阳,你确定这能上?没有危险。”
“放心不能”,周旭阳拍了下他的肩膀,又低头小声说:“你要是不敢,那你就站在这好了。”
“说什么废话,我这是考虑我们三个的安全”
“放心吧,结实的很”,周旭阳又指着地上的卡槽:“看见没?就算梯子真的不稳,这个也能撑住。”
最后,时斯辰将信将疑地扶着梯子上去了,腿抖得不行。
周旭阳和顾随安也先后上来,三人坐在周旭阳一早搬好的凳子上。
“嘶,寒冷”
屋顶上风吹得呼呼的,现下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星子被乌云遮住,只能看到一轮模糊的不算圆的月。
“那你靠近点”
“好”
于是,周旭阳挤在顾随安旁边,时斯辰挤在周旭阳旁边。
“嘭”,烟花炸开,三人仰头看,因为距离刚好,既不会被砸中,也刚刚好能看见它绽放的瞬间。
“我记得你爸不是买了很多烟花,准备什么时候放?”,时斯辰用脚踢了下顾随安。
“二十九以后放”
“我去,那我就不爬房顶了,我就站在我家院子里就能看见”
又是一轮烟花的盛放。
“嘭,嘭……”
三人不再说话,都看着天空的烟花,周旭阳尤其兴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多彩的烟花在天空中一簇簇炸开,红绿相间,红紫相间,红绿黄相间……
难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烟花,很纯粹地欣赏,什么也不想,放空一切,身心都愉悦起来!
顾随安余光扫过一旁的周旭阳,见他目光专注地看烟花,还不时唏嘘,不觉自己则高兴起来。
“我艹,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边不太对劲”,周旭阳眯着眼指着远处的地方。
两人顺着看过去,顿时三人直接站起来。
时斯辰反应过来:“握草,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我去,那是我二奶奶家的麦垛”,周旭阳着急忙慌地下梯子:“我先下去叫人。”
“好”
周旭阳提着桶水大喊:“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
顾随安也提着桶水大喊,时斯辰端着盆水跟在后面喊:“着火了,着火了!”
周旭阳把桶里的水泼分麦垛上,提着桶跑到他二奶奶家。
“二奶奶,二奶奶,真假麦垛着火了,你们把水管子给我,我给井接上”
二奶奶耳背听不见,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问:“咋了?旭阳!”
“你们家着火了!”,说完,径直从屋子里翻找水管,给井接上,按下电闸,拖着水管冲出门外。
这叫一个什么事儿,出来看个烟花,都能看失火了!
二奶奶跟在后面看怎么回事!
几人的叫声引来了人,大家都纷纷出来看,提桶灭火。
“艹”,时斯辰端着脸盆把水给泼上。
火势很大,冒出的白烟呛鼻子,不敢靠太近,只能在一侧泼。
“他家的,快来灭火,他二奶奶家着火了”
“这有水管”
“周旭阳,往这边呲水”
周旭阳拿着细管子对着墙那边冲,决不能让它烧到家里去。
“宿管,你去看看水管头,我怕管子没有绑进松掉”
“好”,顾随安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
旁边的邻居也跟着跑过来拿水管浇,离的远的从旁边人的家里接水去泼。
二奶奶看见着火势的时候都傻眼了,掉了牙的嘴,话都说不利索,么么么么的,着急的直捶腿。
“老婆子呦!这是糟了什么罪啊!”
一旁帮不上忙的老人赶紧扶着老太太,让她宽心,别多想。
“马上就灭了,你也别发愁你那柴禾”
“我遂悟,我遂悟”
没一会儿,火终于熄灭了,周旭阳出了满头的汗,头发上全都是麦秆烧之后飘过来的烟灰,那几家人见火灭了才走。
“旭阳,你在浇一下,可别有火星子”,中年男人叮嘱他:“俺给村长打个电话,让他带几个人这几天巡逻巡逻,这大过年的最容易着火。”
“好,我知道了,叔”
几人整的灰头土脸的,周旭阳帮二奶奶把东西收拾好带着她去她儿子家去住。
“随安,斯辰,你们俩先回去洗洗,等会儿,他们烧香的就回来了,你正好我和我妈说一下”
“好,那你注意着点”,时斯辰端着盆对周旭阳说。
顾随安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交到他手上:“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别看了,回去吧!”,时斯辰因着跑得急,出了些汗,现在风一吹,冷的哆嗦,手里还端着个盆。
顾随安一手提着一个水桶,又看了眼才回会回过头,两人把东西放回去。
一个烧水,一个洗,然后另一个洗完给另一个烧水。
“昂”,周旭阳接过帕子,给二奶奶擦了把脸,搀扶着她的手,慢吞吞地顺着路向那边走去。
“旭阳,这是谁家的?”
周旭阳收起帕子放进口袋,对着她的耳朵:“二奶奶,这是顾斌家的儿子。”
“啥(四声)”
“我说,这 是顾斌家的儿子”
“顾斌家的?嗷嗷嗷,长真大”,二奶奶咯咯地笑了出来。
二奶奶因着早些年解放建设国家干了很多重活,什么挖河,填沟,一个女人家能干几个男人的活,又由于吃的少,落下了很多病根,就连那脚也是小巧的,走路都得一步步挪。
她和儿子住的距离有些远,本来是不放心自己老娘住在这,老娘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不愿意换地方,又因着周旭阳他们家住在这边,经常会照顾。
现下出了着火这事,这小老太太再想回来单独住是不太可能了。
周旭阳扶着她,两人一路说着话,终于把她给带到了她儿子家,他二伯家。
交代了缘由,二伯吓的要死,赶紧把老娘接回去,让自己媳妇儿给洗澡,又去他老娘家把衣服啥的都拿了过来。
周旭阳走在回去的路上,慢悠悠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着火的麦垛,救火的人,不听话的二奶奶,三个看烟花却当了救火英雄的少年。
直直地走到转角时,只见路边站了一个人,身形高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挺瘆人的,凑近看,这不是“村花”是谁?
“随安”,他噌地一下跳起揽住顾随安的脖子,还蹭了下来人的肩膀。
“咳咳”
他正想问顾随安咋了?随即想到自己一股子烧焦的柴禾味,呛人的很,后退了一步:“抱歉啊!随安!”
“没事”,说完,顾随安拉过周旭阳的手腕,他乖乖地走在顾随安身边。
没有路灯的夜晚,借着万家灯火拼凑而成的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时不时头顶的天空还有烟花炸开。
今夜无眠。
遂悟:知道的意思,(地方方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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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心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