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捧着衣物进了院子,一月有余,二人同处一个院子,碰面次数寥寥无几,黄沐遥接过他手中的衣物,傲娇地问:“这都是给我的?”。
“嗯,江南遭遇水灾,河道决堤,朝廷派人前去赈灾,工部也在其中,子时便要启程,本世子不在府中之时,你不妨回黄府避开侯府中人”。
“他这是不放心我么”,黄沐遥内心说道。
“要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归期不定”。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什么生意”。
“棠衣楼,我无意中知道的,积压的布匹滞销,你又要离开这么久,岂不是雪上加霜”。
路越瞧她眉梢上扬,不禁问:“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跟我进来”,黄沐遥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衣袖拽着他小跑进了屋。
“积压的布匹转售给我,我愿意以每匹加二两的价格购入,棠衣楼的裁缝师傅,伙计听我差遣,不管你何时返京,棠衣楼的困境已解”。
“积压的布匹共有五千匹,数量巨大,几乎可抵你全部家当,你毫无经商之道,不必替我担此损失”。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要赚钱,赚大钱,你愿意,我们立刻立好契约,楼里生意惨淡,濒临倒闭,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赚钱使人勤奋,黄沐遥心情愉悦地揣着契约踏进了棠衣楼,掌柜的上前迎道;“见过世子妃,世子已交代老身,世子妃尽可吩咐老身”。
黄沐遥花了十余日的时间,了解各种材质的布匹,京城及南梧各州的时兴款式,花色,绣样,最终制定出一套方案,写信送给了路越。
逐渐靠近江临,逃往其它州的难民竟不多见,饿殍遍野的现象也未出现,路越一路顺畅进了江临州,不少难民聚集在江临府衙门口,门前的衙鼓倒落在地,鼓皮已被击破,“下官见过世子,各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大人,本世子及诸位大人一路奔波劳累,腹中饥饿至极,有劳秦大人了”。
秦潜殷勤地吩咐人备了饭菜,“世子,各位大人,天灾降临,州里食材紧缺,委屈世子和诸位大人了”。
路越望着桌上的素宴,颇有些不满,“本世子明白,本世子会暂时忘却在京城锦衣玉食的习惯”。
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借称身体劳累回了房。
“刘大人,下官可是得罪了世子?”。
“秦大人,你有所不知,世子承袭先世子的荣恩,老侯爷极为宠爱,他凑近道:“在京中负有纨绔之名,行事浪荡不羁,文不行武不就”。
黄沐遥画了十余套设计图,一直待在棠衣楼的裁缝室,同师傅们沟通细节,现代学习的服装设计专业派上了用场,惹得师傅们夸赞连连。
“世子妃,这十余件样衣款式新颖,老身经营棠衣楼多年,早年间也常到各州的衣坊暗自探访,从未见过这些款式,配色大胆,色彩融洽,绣样相配,消繁增简,整体显得更轻盈”。
“王掌柜,你可有熟悉的首饰店铺”。
黄沐遥去了几家首饰店,只能假笑着说:“我回去考虑几天”。
“贵啊,穷啊,古代的首饰怎么那么贵”,黄沐遥愁叹道,“要是像现代一样有簪娘或者手作娘就好了,私人定制一条龙服务”。
一言惊醒梦中人,棠衣楼的门口第二天摆出了寻才启事,可半日一点动静都没有,“王掌柜,劳你搬张桌子和椅子到门口,我要亲自招人”。
“世子妃,使不得,女眷如何能抛头露面?若是世子知晓,定要怪罪老身”。
“偏见,妇女能顶半边天,女性不仅能主内,主外也不逊色于男性,在我们那女性独立,各行各业皆有女性翘楚”。
“你们那?世子妃的家乡不是京城吗”。
“是啊,哎呀,这不重要,就照着我说的做”。
“这...”王掌柜犹豫着。
“怎么?本世子妃的话不管用?”,黄沐遥语调上扬,问道。
“老身这就去安排”。
“妇仗夫势的感觉就是爽”,黄沐遥得意道。
“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站在桌子上这般失礼吆喝”。
“一介妇人,成何体统,有失妇道啊”。
“失什么妇道,你读过书吗你,别在这里暴露你的无知”黄沐遥铿锵有力地反击回去。
“此言差矣,南梧历来从无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经营生意”。
“那我便做这第一人,男子可考功名入仕途,实现心中理想抱负,我们女子不可,本已不公,我们也有向往,不困于一方内宅”。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各位姑娘,今日我棠衣楼广招贤能之士,为我棠衣楼添砖加瓦,需要手巧善言之人”。
“不知姑娘所言手巧善言有何要求”,人群中有一位带着粗麻面纱的姑娘怯懦地问道。
“刺绣,裁衣,熨衣,打造各式珠钗首饰,展示衣物,其中展示衣物者需不惧怕各种场合,体形可胖可瘦,可高挑可稍矮,有意者可来棠衣楼面试,以上便是要求,满足其一即可,工钱不低于任何衣坊,上不设限,全凭各位的本事”。
“当真有那么好?莫不是江湖骗子”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跑得了人跑不了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
“我会做首饰”,带着面纱的姑娘说道,“可否让我一试”。
“王掌柜,迎姑娘入楼,为姑娘准备所需之物”。
一人响应,其她人也蠢蠢欲动,黄沐遥趁热打铁,诱惑道:“各位姑娘,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还在犹豫,但是不能跟钱过不去,他人的目光不能将你打倒在地,但没钱会让你挨饿,受尽委屈,遭受他人瞧不起的目光”。
“是啊,不能跟钱过不去,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我们需要的人数有限,一旦招满不会再要,这几日我都会在这里恭候勇敢之人”,黄沐遥鼓动道。
那几日,不断有姑娘前来面试,花了几日时间,黄沐遥组建了她的团队,乐得她在床上打滚。
“世子,昨夜睡得可好?”
路越伸手抻抻脖子,埋怨道:“本世子几乎一夜无眠,雨声大蚊虫多,吵得本世子心烦意乱”。
“世子受累了,下官立即命人夜里在世子房里燃香驱赶蚊虫”。
“秦大人,诸位大人呢”
“世子,诸位大人已前去进早膳,烦请世子一同前往,诸多事宜待世子商榷”。
“秦大人,本世子只管工部的事宜,其它的事宜各部自有主事官员”,路越不耐烦道。
“是,下官胡言了”,路越接过他手里的油纸伞,独自一人走进了雨幕。
“一介草包,中看不中用”,秦仕礼暗自骂道。
大雨滂沱,城里的高地安置处挤满了人,施粥棚热气缭绕,生命的希望如灶火般熊熊燃烧,路越在沿线巡察着灾情,万亩良田被洪水淹没,稻穗,垃圾到处漂浮,村舍倒塌,汛情复杂,及至入夜,他满身泥垢走回城里,街巷冷清,已无人声狗吠,“嘶.....”。
路越停住脚步蹲下,屏息细听,“忍一忍,溃烂的地方若是再得不到医治,会危及生命”。
“祝姑娘,你救救他,我求你了”,努力压低的哀求声带着哭腔,赈灾的药材已到达江临,城内设有伤民救治药堂,太医院下令随行的医者务必尽心尽力救治伤民,避免发生灾疫。
痛苦的呻吟持续了半个时辰,一位姑娘挎着一个布包匆匆地离开,路越暗中随行,望着她进入了一处医馆,“慕家堂”。
江临处处透着诡异,路越回到住处,一股香气飘然入鼻,“何人在内室”
一位打扮美艳的姑娘身姿摇曳,款步走出来,“奴婢见过世子”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房中”。
“世子巡察灾情奔波劳累,秦大人特令奴婢为大人前来伺候大人,已为世子备好热水,让奴婢为世子更衣吧”。
女子欲上前,路越转身脱衣,挥甩衣袖,泥垢甩在她的脸上,“哎.....”。
路越回身,瞧见女子脸上满是泥点子,“姑娘,你的脸....”。
女子拂袖掩面,“世子....”。
“姑娘,抱歉,要不你且回去擦拭干净”,路越打断她,困意来袭,哈欠说来就来,“本世子今日疲乏至极,虽贪恋姑娘,但实在有心无力,恐扫了姑娘的兴致”。
姑娘低了头,娇羞道:“今夜女婢便不打扰世子休息,改日再来服侍世子”。
女子一步三回头,媚眼送秋波,路越正欲关门,“世子,有您的家书”。
路越拿着信,直奔内室,凑在烛火旁,期待地打开,反复地看了两遍,黄沐遥在信中胸有成竹地告诉他完美的赚钱计划,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开心,驱散了他一日的疲惫,路越揣着信件愉悦躺在榻上,望着屋顶,“黄沐遥在干嘛呢”,“有没有被人欺负呢?”
路越起身给她回信,晚风将未关紧的窗撩开,夜绕信纸。
黄沐遥双手搭在木匣子上,眼神飘忽不定,拒绝与她们对视,“世子妃,不知有何贵事”,二婶问道。
有钱就是大爷,黄沐遥暗自打气,昂首挺胸道:“今日邀两位婶婶和几位妹妹共聚于此,是有事情与各位商议”。
“世子妃说笑了,世子既已说了各自清扫门前雪,何来商议一说”。
黄沐遥蹙眉,腹诽道:“路越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吵着闹着分家产的明明是你们”。
她起身将木箱子打开推至桌子中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方才仰头用鼻子看人的诸位目不转睛地看着木箱子。
“各位婶婶妹妹平日里八面玲珑,结交了大半个京城的世家女眷,在这京城中人缘甚广,沐遥想与各位婶婶妹妹合作,这点礼物是沐遥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事成,定不亏待”。
“世子妃见外了,一家人自当相互扶持,不妨说说看”。
“沐遥需要各位婶婶将世家女眷喜爱的衣裳款式,绣样,首饰,点心茶水皆告知我,另外,半个月后我会以我之名向世家女眷下拜帖,邀约她们共聚南烟楼喝下午茶看秀,烦请婶婶妹妹们替我送一趟”。
“看秀?这是何意?”
“事以密成,沐遥向婶婶妹妹们允诺,若能邀得一位女眷,便报以一两银子,我相信以你们的巧舌,不过是囊中取物般容易的事”。
人搞定了,场地还没着落,黄沐遥不禁摸摸没有口袋的衣服,“生意有风险,投资一笔又一笔”。
美食配小曲,黄沐遥翘着二郎腿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坐等南烟楼的东家。
小二侧身,一位衣着雍容华贵年轻男子跨过门槛走进来,黄沐遥知道那是价值千两一匹的云烟柔锦,一时竟呆坐着,“黄姑娘,这是我们少东家”。
黄沐遥回过神,弹跳起来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黄沐遥”。
周景翊愣了一下,随即蜻蜓点水掠过她的手指尖,“在下祝池,南烟楼的少东家,听闻姑娘找我有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黄沐遥双手给他奉上茶,“少东家诸事缠身,沐遥就开门见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