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一好,周闲意就再也没有戴过口罩。这样的一个人物到哪里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还好宁高查手机查的严,不然学校论坛不得翻个天。
不过周闲意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陈夏偶然间碰见一个跑教室门口叫人找事的。
“周闲意,外面有人找。”有同学传话。
周闲意扭头一看,那人自己不认识,直接说,“帮忙跟他讲一下,让他成绩考进年级前十再来找我。”
旁听的陈夏在心里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闲意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他自己还记着赌约,课间想了一下,把自己打算直接和陈夏去大郎烧烤的想法和同桌讲了一下。
陈夏看书的动作一停,“店很近,我们可以先在教室待会,等四点半了再去都来得及。”
周闲意提议,“那个时间没什么事我可以先教你练字。”
缓缓想起来两人第一次在宿舍见面时的约定,陈夏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只是一点。
他知道自己的字写的不好看,一写快更是辨认起来都有困难。但是由于自己缺乏指导,父母更是大字不识,再加上自己的兴趣爱好也不在这方面。
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一直没有付诸实践。
宁高周末下午三点放学,同学们一个个恨不得直接飞回家去。
只有后面的两个人岿然不动。
周闲意下课买了专门的田字格,认真地给陈夏写一会儿参考的摹本。
陈夏凑着个脑袋在认真的看,一开始是认真的看。对方的一笔一划他恨不得是写在自己心口上,让他直接记住。
但是耐不住周闲意写字的时候心无旁骛,一张田字格一写就是半个小时。
看着看着就困了,再加上他是趴在那里的。
周闲意写完甩了甩用力过度有点酸涩的手,扭头一看,那人挽着校服袖子,趴在桌面上脸对着窗户睡着了。
阳光恰好洒落,落在少年略显瘦削的脊背上。
陈夏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他伸手擦了一下,悠悠转醒。
紧接着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人家给自己写摹本,自己在那边偷睡。
一脸歉意的扭过来,就看见周闲意刚把笔合上盖子。隐约感觉不是刚开始用的那根笔,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很快就忘了。
陈夏挠头,“不好意思啊,昨天没睡好。”
周闲意看着陈夏的脸,好脾气笑着说,“没关系,接下来你认真听我讲就好了。”
“颜真卿说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你是怎么理解的?”
陈夏有一种被语文老师提问的割裂感,还是认真回答了,“要专心投入。”
他真怕周闲意来了一句,“不错,答的很好。”
“不太准确。”周闲意补充,“练字先练心境,集中精力、心无旁鹜才能写好字。我给你讲一讲你怎么入手,你刚开始要注意的是结构框架。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每一次提笔告诉自己,摒弃自己的小学生字体,想着这上面的结构。”
周闲意把那张写完了的田字格推了过去,陈夏一看就挪不开眼,这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非常有劲道。和印刷体完全是两种感觉,可以说是他见过最好的字了。
上面上下左右半包围全包围结构,各个部首他都列出来了一个字。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周闲意说,“你自己练吧,一天最少四十分钟。”
陈夏思索了一下说,“会不会太长了?”
周闲意无情拆穿,“用我提醒你吗?同桌?你每天花在课外书上的时间至少有一个半小时。”
陈夏不说话了,拿起自己的两元塑料笔准备开始。
周闲意两眼一黑,没多想地把自己的钢笔推了过去,“用这个。”
陈夏接过那个钢笔,拔盖的时候很轻易,没一点顿挫感。上面镶嵌着亮亮的钻石,陈夏虽然看不出材质,但是他也感觉到了闪。书写的时候感觉像在云上作画一样,十分流畅。
陈夏不禁说,“换了个笔我怎么感觉我写的字都好看了一点。”
周闲意扫了一眼,脸色黑沉,“陈夏,你再不看字帖写你那小学生字体试试呢?”
陈夏犟,“我很认真看字帖了。”
周闲意有些沉地吐出一口气,“随你。”
说完之后动作很大地把陈夏左边胳膊压着的《悲惨世界》拽过来,自己看了起来。
陈夏不明白对方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于是他又仔细对照了一下字帖。
发现很明显的,他把往内收的笔画能写成往外撇了。
他虽然看字帖了,但是却没有选择跟随字帖,还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练字。
他一直以为横平竖直就是写好字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周闲意费那么大劲给他写的字帖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头愧疚,再也不敢凭空创作了。而是把周闲意写的字和空格放在一起,一笔一划对照着写。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四点半了。
周闲意从书里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提醒,“改日再练吧,马上四点半了。”
陈夏揉了揉酸了的手腕,锤了锤后颈,甩了甩胳膊。一系列放松之后,递上了自己的作品,“周大师请过目。”
周闲意随意看了一眼,写的比他意料的好。他以为对方会写一整页横平竖直但是东倒西歪的字体。
没想到对方很认真的参考了字帖,虽然笔画很不精细,但是结构都有。
“不错啊小陈,奖励一个糖,再接再厉。”周闲意从小猫盒子里面掏了一颗糖,语气像极了pua员工的领导。
陈夏拿着自己作为道谢礼物买的糖,心情复杂地嚼嚼咽了。无意扫过糖盒,已经快空了。
两人收拾好书包就去大郎烧烤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味道。
一开门进去,热气腾腾的香味像是有意识一样,爬满人的五脏六腑,勾的人心痒痒,胃口大开。
店是一家夫妻经营的,老板姓武,叫武朗。
现在店里没什么人,武朗见他们来了热情地招呼起来,“小陈来了,看看你脸上弄的是什么黑黑的,跟花猫一样。”
陈夏一想到他刚醒来对方意味不明的笑,收起来的笔,说不出的好脾气,以及路上明显多了的回头率,先跟着直觉瞪了一眼周闲意。
去卫生间一看,就见脸上多了粗长的三道黑线。周闲意本来画的是三条小猫胡须,没想到被无意识的一蹭变成了又黑又粗的三条。
罪魁祸首靠在门口,悠哉游哉地看着他洗脸。不愧是“少爷”的笔,愣是洗了半天,把皮肤搓红了才洗掉。
周闲意看着他红了的皮肤,也感觉自己有点过火了,那个墨水就是很难洗掉。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上前递给陈夏,在对方的冷眼中果断道歉,“抱歉,没想到这么难洗。”
本来就是自己先不尊重对方的,再加上周闲意态度很好的认错,陈夏即将出口的恶语在嘴里转个圈变成了一句不太情愿的,“扯平了。”
两人收拾好走了出去。
武朗看着两个身材外貌顶优越的少爷,站在不合他们气质的铁桌红布背景烧烤店,一时还有点怔愣。
“武大哥,这个是我同学,他说想来体验一下。”
武朗没什么二话应了,“刚好店里有点忙不过来,既然是小陈的同学来帮忙就一个小时十二,不让你们白干。”
一幅字被人出上千买的周闲意:……
“谢谢哥。”陈夏道谢完,看旁边的人没有动静,心想:这人嘴巴那么金贵?到底会不会人情世故?
他暗暗地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周闲意会意,笑着冲武朗伸手,“幸会。”
武朗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上的水珠抿到围裙上,然后伸手握了过去,“幸会。”
两个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搅断。
两人收回手,周闲意直奔赌约问,“我们在哪里刷盘子?”
一看陈夏的这个朋友工作之心强烈,上来就要干最苦最累的刷盘子,武朗又热情起来,“哪能上来就刷盘子,你们还没吃饭吧?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说完武朗带头端饭去了。
周闲意询问地看了一眼陈夏,发现他正低头憋笑憋地肩膀抖动。
“你……”
听到周闲意的声音,陈夏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冲他伸手,学舌,“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周闲意翻白眼,一巴掌把陈霞的手扇到了一边。
陈夏也不恼,只是认真地询问,“农家饭,你少爷胃吃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