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瞒着和嫔,卿若偷偷的溜出储秀宫。
“卿若?”绾儿一上车,悄声喊道。此时的卿若正把自己裹在一堆包裹里,藏在马车上。听到绾儿的声音,才敢探出头来。
“绾儿!”卿若和绾儿看见彼此,立马握住对方的手。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卿若算是感受过了。
绾儿不常哭的,但这次哭的止也止不住:“怎么几个月不见,瘦成这样了?”
“路上说。”这回换卿若替她擦掉眼泪。
“可以走了。”绾儿对马夫说了声。马车缓缓的向前。
“你和八爷是怎么回事?听爷说,他病的很重。你在此时也病了,我难免担心。”绾儿一直紧握着卿若的手不放。
提到了卿若的伤心事,卿若不想多说什么,淡淡的回道:“分开一段日子,让我再好好想想。”
“所以你去找十三爷?”绾儿以为卿若放弃八爷了,选择十三爷。
“当然不是。”卿若立马否认,但她不能告诉绾儿朝政上的阴谋,也不知道如何表明自己对他的愧疚,支吾着,“我,我……”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绾儿确实长大了不少,曾经那个古灵精怪,大嗓门大音量的直率丫头,在她身上是半分影子都见不到了。
马车突然停了。绾儿连忙让卿若躲进那堆包裹里。
“查看一下腰牌。”
“诺,拿去。十五阿哥府的。”
“十五福晋吉祥,这是要出宫去?”
“刚看了德妃娘娘,这就打算回府了。”
“是,准行。” 说完,马车就缓缓地前进。卿若松了口气。
“不会连累你吧?”卿若看着绾儿问。
“不会不会,你放心。”绾儿让卿若放宽心。卿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周围一圈人都是自己的软肋,所以每天活的特别累。
“前些天爷上朝后回来说,蒙古那边似乎还没放弃让你和亲的打算。”绾儿的语气很担心。
又是和亲!“我身份不尊贵,干嘛一定要和亲我呢?”卿若皱着眉头抱怨着。
“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绾儿沉声道。
卿若对视着她,她在宫里的敌人只有那一个。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到了。你自己万事小心。”绾儿抱住她。
“你就别下去了。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卿若说完,就小心翼翼的推开马车门,下了车。许是有人提前招呼好,搬运油米的杂工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卿若混进他们当中,换好了衣服。
“十三爷!” 卿若进到王府中,凭借上回来时的记忆,找到了十三爷的书房。一路上不停的躲着府里的下人们。只有在书房门口,遇上了十三爷的贴身小厮,认出卿若,他没有拦着。
屋里满是酒味和墨水味。卿若推开门左右环顾了一圈,十三爷正瘫在软塌上小憩。卿若轻声走上前,微微的拍了拍他:“十三爷?”
十三爷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后,瞪大了眼睛:“卿若?” 接着,一把把卿若搂在怀里:“卿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又梦见你了,这次,你别走可以吗?” 卿若听他说着梦话,心里很心疼很自责。若不是因为自己,八爷不会针对四爷,十三爷更不会被囚。
“十三爷,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梦。”卿若掐了他一下:“看,感受到痛了没?”
十三爷缓过神来,放开了卿若:“卿若?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敢在这?”
已经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十三爷发丝凌乱,脸上长出来胡须,卿若看着他的模样:“不放心你,拜托了十五阿哥和绾儿,带我出宫。”
“若是被皇阿玛发现,你就没命了。”十三爷的语气很着急,“快点回去!”
“反正回去了也是和亲,不如在这。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卿若心一横,豁出去了。
提到和亲,十三爷的眼神一下子昏暗下来:“卿若,当时皇阿玛要给我指婚,把你赐给我。我高兴的都要疯了。可是我想到了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若是我答应了,你恐怕一生都会恨我。所以我犹豫了。可是,可是......” 十三爷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卿若忙拍他的背:“可是我没想到蒙古那帮人,居然提出了和亲的建议。居然要你!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我好后悔,要是我当时答应了皇阿玛,你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档子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一心求死了?”说完,十三爷痛苦的看着卿若,眸子里全是后悔与懊恼。
卿若哭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从来没生你的气,你如今这样,都……” 都是我害的。顾及到八爷,后半段的话卿若没说出口。只是一味哭着,十三爷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又紧紧的抱着她。卿若在他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久久不能自已。
“我可以叫你卿儿吗?”卿若觉得自己眼泪都流干了,听到十三爷试探性的问。
没得到回复,十三爷又急急忙忙的掩饰着:“对不起,如果你不……”
“嗯。” 出于对十三爷的愧疚,卿若轻微的点了点头。
十三爷惊喜的看着卿若,卿若看着满地的空瓶子,问他:“十三爷不会是在这屋子里喝了一个月的酒吧?”
十三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周没怎么喝。”
“吃过饭了吗?”卿若抬眼问他。十三爷摇摇头。
“我去给你做些江浙菜吧。”卿若试图扶他起来,到桌边就坐。可他尝试着站起来时,又摔回了软榻上。
卿若感觉不对:“你腿怎么了?”
“你还会做江浙菜?”十三爷一听卿若会做自己最爱的菜系,忘记了腿伤。
卿若没回答他的问题,严肃的问他:“我问你——你的腿怎么了?”十三爷纠结着不回答。
“你要是不说,我就问门外的人去。”卿若有点着急了。
“我说,我说。”十三爷拦住想冲去门外的卿若,“罚跪久了,就这样了。”
罚跪?只知道十三爷被杖责了,不知道还被罚跪了:“你什么时候被罚跪了?”
“塞外的时候,请求皇阿玛不要让你和亲。”十三爷不好意思的说。
卿若十分震惊:“什么?你……”
十三爷又解释道:“不止是我,八哥、十五弟和十六弟也都为你下跪求情。”
八爷也?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可他看上去好好的呀?为什么十三爷的腿就…… 想到历史上十三爷就是腿疾而去世的。卿若担心就是今年引起的祸端,连忙想掀开裤脚查看,被十三爷制止了:“我腿上本就有伤,好的比常人慢些。已经上过药了,卿儿,你不必太过担心。”
“这不是小毛病,你不能大意。”卿若不知他腿上本来就有伤,提醒他,见他点点头,问,“还能起来吗?”
“能。”十三爷努力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卿若在一旁扶着。
“那你到桌边去坐着等着,我去膳房给你做菜,一会儿就回来。”卿若搀着他走到桌边。
可十三爷却拒绝了:“我和你一起去。”
“可你的腿……” 卿若有些迟疑。
“我和你一起去。”十三爷说的很坚定。
厨房里,卿若忙着洗菜、切菜,十三爷静静的坐在一旁看。
“卿儿,你怎么会做江浙菜?”十三爷看着卿若刀工娴熟。
“做菜的原理都是一样的,只要知道了,所有菜系就都会了。”卿若说着,手上动作没停着,“一会就别回书房了吧,路挺远的,我担心你的腿。” 刚刚来的路上,明明平时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
“行,我们去上回你和语柔住的那所阁楼,离这很近。”十三爷应着,“卿儿,你……”
卿若见十三爷想说出口的话放在嘴边咽了下去,说:“十三爷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你和八哥是怎么回事?”十三爷问的很小心。
果然,还是瞒不住是吗?卿若手上切着菜,淡淡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塞外的时候知道的。得知你差点和亲,他的状况不比我好,甚至比我还糟。为了绊倒蒙古小王爷,八哥真的是费劲了功夫,还拜托京城里的九哥十哥一起帮忙。罚跪时,我跪了一天一夜后晕了过去,起来后听人说八哥在我被抬走之后又跪了一天一夜。” 十三爷回忆着说,“原来还以为你喜欢的四哥,如今看来,是四哥一厢情愿了。”
卿若一晃神,差点切到自己的手:“哎呀。”
“没事吧?”十三爷站起身来察看。
“无妨。”卿若庆幸没切到肉。八爷他原来默默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吗?罚跪了两天两夜,自己竟然一点不知道,还那样伤他。苏清婼,你到底在干什么?
想着还是应该和十三爷解释解释:“十三爷,我……”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八哥,我没想你对我怎么样的。你能冒死来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十三爷袒露心声,“蚊子血与白月光,朱砂痣与白米饭,人们总是忘记自己拥有的,去羡慕自己没有的。”
什么?“你说什么?谁和你说的?”卿若傻傻的听着,他怎么会知道白月光与朱砂痣?
“那日你在我府中,你来找过我后,语柔也来找过我。”十三爷坦言。
语柔?她那晚不是和她姐姐聊天到很晚吗?
“她和我说了一个故事:当男人得到了红玫瑰,她就变成了一抹蚊子血,白玫瑰则成为窗前皎洁的白月光,让他可望不可及;而当男人得到了白玫瑰,她就成为一粒大米饭粒,而红玫瑰则成为他胸前的朱砂痣,是永远的痛,永远的记号。”十三爷回忆着,“她问我,你属于哪一个?我说,你是那朵红玫瑰,我心上的朱砂痣。可她却说,其实你是我窗边的白月光。”
“因为朱砂痣是一种错过的美好,可我不是。我从来不属于你,白月光,恰恰是从过得到过的美好。” 卿若柔声道。
“她和你说的一样。她还说,其实……”
“其实十三福晋才是你的白玫瑰,你的大米饭。”卿若明白了语柔的用意。那时候的自己一心爱慕着八爷,语柔想让十三爷彻底忘了自己,也让十三爷爱上十三福晋。
“卿儿……”十三爷想说些什么。
“人可以不需要白月光,但一定会需要白米饭。十三福晋才是那个你真正需要珍惜的人。”卿若看着他,肯定的说。
十三爷怔怔的看着卿若,良久,问:“你心里,真的不会有我,对吗?”
卿若和他对视着,才缓缓的点下头。
“那我们就算说开了。’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能和你相识相知一场,也足矣。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谈论男女之事,只做彼此交心的知己。”十三爷片刻后笑道。
可卿儿,你永远都会是我心中的白月光。这句话,十三爷没有说出口,心里默默的想着。
“嗯,一言为定。”卿若的心结算是解开了。
两人在这样的交谈中,卿若做好了菜,命人端着菜,自己扶着十三爷回到了熟悉的阁楼。
“西湖醋鱼、东坡肉、油焖春笋、荷叶粉蒸肉、莼菜汤,吃吃看怎么样?“卿若一个一个的报着菜名。
十三爷很是欣喜的看着,夹着筷子:“这道菜好好吃,那道菜也好好吃!”
满桌的菜,不一会就空了,卿若满满的成就感。
十三爷也满足的砸咂舌:“好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
卿若递上手帕给他擦嘴:“以后呀,再怎么伤心难过,也别折腾自己的身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别再喝那么多酒了。”
十三爷重重的点着头,眼神里还是带着悲伤:“我只是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不信我,他一点都不信我。”说完便难过的垂下头来。卿若不知道历史上的十三爷究竟被囚禁了多久,大家说法不一,有的说几个月,有的说一两年,更有甚者,说十年。卿若只能给他倒了杯水,轻轻拍着他后背,以示安慰。
“爷,不好了。”门外的人急匆匆的推开门,惊了卿若和十三爷一跳。
“怎么回事?莽莽撞撞的。”十三爷责备道。
“皇上,皇上来了!”那人吓的跪在地上。
“什么?”卿若一个激灵的站了起来。康熙怎么回来?
“皇阿玛从未来过我府上。”十三爷强撑着站起来,“所谓何事?”
“皇上说,说要带卿若姑娘走。”那小厮使劲的在地上磕着头。
卿若慌张,察觉到今日行踪被人发现了,并且上奏了康熙。想必康熙此刻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会亲自来。
“卿儿,你快走。我出去拖住皇阿玛。”十三爷颤颤巍巍的往前走。
“来不及了。”卿若自知大难临头,不想做无谓的抵抗,“放心,十三爷,我不会连累你的。”
“卿儿!”十三爷着急,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门外康熙带着梁九功和一队人马劳师动众的往屋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