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引人归 第8章 出山

自从尝过叶知秋的厨艺后，竹青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没事就会去后山逮野物，兔子最多，因为他本就喜欢吃兔子，不过以前都是直接生吞，现在可以让叶知秋做成香喷喷的熟食。他也跟着叶知秋学了两次下厨，可始终掌握不了精髓，做出来确实没有叶知秋弄的好吃。

这日，竹青将自己近几日活捉的山货捆好，准备挑着下山换取油盐酱醋茶等物品，见叶知秋没有动身的迹象，便试探地问：“你不一起吗？”

“我要一起吗？”叶知秋坐在案子前，用手逗着大毛和二毛。

大毛二毛已经会跑了，竹青经常站在门口将兔子骨头扔出去，两小只屁颠屁颠地跑进院子捡回来，竹青就会用新鲜的肉换回骨头，然后再次扔出去。等到两小只都吃饱了，就会回到暖和的地方趴着，任竹青怎么喊，也不会再跑去捡骨头了。

“嗯。”竹青嘟着嘴点了点头。下山的路他肯定比叶知秋要熟，可是没有叶知秋在一起，他害怕下山。他已经足够强大了，可就是没来由地害怕。

“行，那我就下山一趟。”叶知秋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他内心也是想要下山一趟的，之前在知涯楼没问到答案，今天他要再去一次。

因为是第二次来知涯楼，竹青照着上次叶知秋的样子做得得心应手，叶知秋也未曾打断，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知者询问名字。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竹青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上次听到的那个名字了。

“桑炎。”叶知秋轻咬嘴唇，重重地吐出名字。

“桑炎，桑炎，桑炎……”知者嘴里咕哝着，听着是个年迈老头的声音，他身子颤抖起来，竹青有些害怕，偷偷地往后挪了几步，站在了叶知秋的身后，又好奇知者的样子，身子前倾，探着脑袋朝前看。

“找到了，找到了。”稚子、年轻女孩、中年妇女、老头……多种声音同时兴奋地响起，像是有十几个人在同时对叶知秋说话一样。

“在罗刹山附近出现过。”知者说完后一把夺过叶知秋手中的玉牌，丢进了桌案上的一个罐子里。玉牌落下时发出“哗啦”一声响，听上去罐子中已经有不少的玉牌了。

竹青看见叶知秋收拾着东西，本想上前问问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可是还没有开口，觉察出他靠近的叶知秋顿了顿，咽了咽口水道：“我这次下山不知道是否还回来，你把大毛二毛留着吧。”

“什么，你不回来了？”竹青听了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他又想起了她，说了让自己等她回来，等了这么久却被告知她已经死了。

“我本就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人，这儿只是暂时休憩之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知秋也已经适应了竹青在旁的生活，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去找桑炎问个清楚的，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和桑炎之间的差距，很有就可能回不来了。

“那我也要跟着你去。”竹青不由分说，将大毛二毛塞进了叶知秋的包袱里。

竹青未经世事，心思还很单纯，如果叶知秋骗他，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竹青极有可能会相信，并耐心地等他回来。可是现在叶知秋直接说他可能不回来了，竹青肯定不会放任他离开，多年前她的一去不复返是他至今的痛。

“我下山是有事要干，你下山干嘛？”叶知秋的问题一下子难住了竹青，他自小在山上长大，山下确实没有牵绊。

“我就是要跟着你。”竹青耍赖般地一摊手在旁边坐下。之前她下山的时候他就想跟着了，可是她说他还未化形，这个样子下山容易被打死。山下的人什么都吃，像他这样肥美的大蛇，人们会载歌载舞地剥皮烤着吃。

因此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潜心修炼，想着下次就可以跟着她一起下山了，只是不曾想到已经没有下次了。

“我们之间又不熟，你为何执意跟着我？”

“你赶不走我的。”竹青双手环胸前，昂起头看着窗外，他才不管这些大道理，他认准了要一起，那说破天他也是要一起的。

叶知秋见争不过他也就不再说话，暗想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将他留下也行，反正他这么大个人了，力气也大，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就在叶知秋收拾东西的时候，竹青想起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还放在以前住的山洞中，就匆匆出去了。叶知秋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将大毛二毛放回窝里，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地就率先朝山下走去。

竹青回到了自己的山洞，轻轻地摸了摸墙壁，随后取下一块松动的石头，从缝里摸出一小块陶片，上面有字，他擦了擦陶片上的灰，咧着嘴将其放入怀中。

“大笨蛇要走了，大笨蛇要走了。”几只嘈杂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在竹青的洞口盘旋，大声传播着这个消息。

“我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肯定还会回来的。这个洞，你们可要爱惜着用，不然等我回来……有你们好看的。”竹青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麻雀和不远处伏在石头后面的一只白虎。

“小白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修炼呀。”竹青说着上前想要摸摸白虎的头，追知道一直被他欺负的白虎连忙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你看你，这么见外。”竹青指着白虎埋怨道，随即玩心大起，一跳也落在了白虎趴着的树上，随后坐在了白虎的身边，晃荡着两条腿，忽略掉白虎的不情愿，伸手摸着白虎的脖子。

白虎先是低声咆哮，从喉咙发出威胁的声音，示意竹青不要靠近。

白虎一直不喜欢竹青，因为竹青仗着自己妖力深厚，总是罔顾白虎的拒绝强行顺它的毛，有时玩到兴头上还会化成蛇形，用蛇身缠着它将它包裹起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舔它一口，满脸都是他的口水。

可是在竹青强行摸了一会儿白虎的下巴之后，白虎又会控制不住地微眯着眼睛，连喉咙发出的威胁声都变成了享受的咕噜噜的声音。这让白虎事后更加生气，它讨厌这样的自己。

因此在竹青收回手看向别处的时候，白虎的眼中总是透露出凶狠，它想要一口咬掉这条没有分寸感的蟒蛇的头。

“这样看着我干嘛？等我下山了，都没有谁来督促你修行了。”许是感觉到了白虎不怀好意的目光，竹青转头看着白虎。白虎连忙移开了视线。

最初见到白虎的时候，竹青想到了阿离，所以会一直缠着白虎，像当初阿离督促自己修行那般督促着白虎修行。

“你要好好修行哟，不然等我回来你还是这个样子的话，我会嘲笑你的。”竹青说着再次伸出手，白虎却将头扭向了一边。见状竹青也不再勉强，轻轻地落在地上，大摇大摆地离去，走出两丈远，还挥了挥手和白虎告别。

白虎先是不屑地将视线转移到一边，可是很快又看向了渐行渐远的竹青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竹青还看见了一只觅食的松鼠，立马追了上去用随手折的一根枝条刺穿了小松鼠身体，然后拎着松鼠尾巴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很快就回到了竹屋前，竹青一边收拾着松鼠肉一边喊着大毛二毛，直到他将松鼠处理完，也不见两小只出来。

竹青气急败坏地进到屋里，却不见了叶知秋，连同他先前收拾的包袱也不见了，大毛二毛依偎在一起睡得正熟。

“怎么就只有你们？他呢？”竹青蹲下身子，在大毛二毛的头上各敲了一下，两小只睡眼朦胧地看着竹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呢？”

大毛看了看二毛，又看了看屋内，然后茫然地看着竹青。

二毛看了看大毛，又看了看屋内，然后茫然地看着竹青。

“他把我们放在了这里，让我们要乖。”大毛用爪子蹭了蹭脑袋，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

“这是给我们的吗？吃，吃，吃。”二毛用后腿挠了挠耳朵，然后看见竹青手上拎着的松鼠肉，激动得跳了起来。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竹青有种上当受骗的愤怒，转身找东西将松鼠肉包好，一手抓着大毛，另一手抓着二毛，气势汹汹地朝屋外走去，已经走了一丈远了，又回来轻轻地将门关好。这可是她搭建的竹屋，一定要保护好。

叶知秋为了躲开竹青，走得比较急。最近每天都出太阳，上层的雪都化开了，晚上又结成了冰，踩在上面很滑。

纵使叶知秋走得小心翼翼，依然不小心，脚下踩滑了，好在他有功夫在身，又多出拐杖的支撑，没滑多远就停了下来。正在他庆幸的时候，一抬脚又踩在了光滑的冰面上，这次任他用力地将拐杖插进了地面，手却没抓稳，依然顺着斜坡滚落了下去，最后卡在了斜坡的树上，这才停止继续往下滚。

叶知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苦笑道自己这下真成了一个废物了。沮丧之后，他又侧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响，只等有人经过的时候求救。转眼感觉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天寒地冻的，完全没有人经过。

“我们再过一会儿再去救他好不好？”竹青坐在离叶知秋大约二十丈远的光秃秃的树上，大毛趴在他的左肩膀上，二毛蹲在他的右肩膀上，毛茸茸的两团，像是戴着毛质的风领。

叶知秋只感觉度时如年，努力地动了动被自己的身子压着的右手，当然早就麻了。他只感觉身体在慢慢地变冷，担心已经到了晚上，这样更不可能有人经过搭救自己了。

可惜了自己一腔热血还未来得及为师傅报仇雪恨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是如此窝囊的一种死法。叶知秋很想仰天长叹，但是他被卡得动弹不得，只能窝窝囊囊地小声叹气。

“师傅，看来我要去陪你了。”叶知秋小声地嘀咕着。

像是上天感应到了叶知秋的虔诚，周围有东西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响起，叶知秋刚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点燃了。

“有人吗？请救救我。”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叶知秋，就在叶知秋的希望再度落空，以为只是有小动物经过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背上，还发出熟悉的叫声。

“大毛二毛？”叶知秋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吗？”叶知秋确认大毛二毛在旁边，竹青肯定也在。

竹青没有说话，看着大毛二毛在叶知秋的背上跳来跳去，很快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看你挂这树杈上挺好的。”竹青笑着轻轻点脚，越过几丈远，落在了挂着叶知秋的树上。

“救我下去，我答应带着你。”叶知秋只得服软，如果他在这挂着的期间，有其他人经过将他救下来，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虚。

“行。”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竹青也懒得再摆谱，痛快地答应了。上前一只手环住叶知秋的腰，另一只手胳膊伸直，大毛和二毛跳了上去，他稍一用力，就跳回了地面上。

竹青指了指不远处插入地面的叶知秋的拐杖，朝着大毛二毛吹了声口哨，两小只齐刷刷地跳到地上，合力去拔拐杖。但那可是叶知秋情急之下插进去的，入地很深，两小只力气太小，来了两个坐地摔也没能成功。

竹青只得自己上前将拐杖扯出来，递给了叶知秋。

“现在是什么光景了？”

“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竹青转身看了看跟在自己后面抓着拐杖一头的叶知秋，不明白后者问这个是何缘由，毕竟他也看不见，天黑与否又没有差别。

“那我们得赶紧下山。”叶知秋朝着双手哈了哈气，先前挂在树上身体都冻僵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竹青听后吹了声口哨，大毛二毛立马跳到他的左肩膀上，他将两小只挤成一团，放进叶知秋的手里，随后抱住叶知秋的腰，像蜻蜓点水般在地面掠过。

叶知秋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竹青的一缕头发在他脸上拂过，弄得他感觉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