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引人归 第5章 捉妖

“天师，天师，请收我为徒。”竹青不说话，叶知秋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狗娃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有人理他，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企图唤起二人对他的回应。

叶知秋看了地上那小小的一团一眼，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竹青看着狗娃殷切的小脸想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外面有声音，远远的嘈杂声，想是那黄鼠狼精来了，因此他也顾不得地上的狗娃，径直开窗跳了出去。

原来是有农户羊圈被袭击，狗大声地吠叫，农夫举蜡烛到羊圈看到有人影从羊圈中朝着他冲过来，他吓得大叫起来，惊醒了邻居。邻居得知那吃人的妖精又来了之后，也跟着大叫起来。一时之间，整个村子灯火通明，人的叫喊声和狗吠声此起彼伏。

“你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叶知秋终于回过神来，拉起狗娃，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随后也出了门。

确实有妖气，不过还好是只低等妖！

叶知秋跟着师傅学会了辨别妖怪气息，当然，只限于化形不久的小妖，修为高深的大妖会隐藏自己的气息，吐纳和常人无异，自然无法靠气息辨别。

不过师傅说，要想拥有高深的修为，得本本分分修炼很长时间。这种妖怪，耐得住寂寞，安分守己，大都秉性纯良，才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避免捉妖师的清理。哪怕是生来就带有些唳气的妖怪，也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将唳气磨砺干净了，所以很少遇到作恶的大妖。

但是也有极少数很厉害又凶恶的大妖，这种妖，就不是一般的捉妖师可以解决的了，需要修仙之人前来剿除，就像几百年前的莫吉。

说起莫吉，闻者莫不色变。

莫吉是头凶兽。

大多精怪幼时都是兽体，修行到一定程度化形为人，继续修炼，成为妖力深厚的大妖，继续修行，成为天界神兽也是可能的。

可是莫吉不一样，它自始至终都是兽状，却厉害无比，不仅吃妖，还吃人，体型和修为都在不停膨胀，成为人人谈而色变和诛之而后快的存在，可惜它太过于强大，很多捉妖师和修士都命丧其口，成为它变得更为强大的养分，最后还是一群半仙之人合力才将其剿灭。

那一战天地都为之变色，各界修仙人士都出动了，如若战败，人间将变成炼狱，好在终究是赢了。虽然赢了，却损失惨重，多少能人修士命殒当场。那一战之后，人间百年再无半仙出现。

修士修为登峰造极之时可飞升为仙，那属于天界，而陆地最强，称为半仙。

莫吉在成为很厉害的凶兽前都默默无闻，未曾引起大家的关注，按理来说这样的妖不应发展为穷凶极恶之兽，可是后来它确确实实迫害苍生，这让后人疑惑：到底是莫吉之前将自己的祸心隐藏得太好，还是后来遭遇变故导致初心改变，使得它成为了人间祸害。

立志斩妖除魔的修士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以避免再发生同样的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修士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莫衷一是，都坚持自己的看法，多少年了争来争去也未得到统一答案。

叶知秋出来后顺着小妖的气息，很快就遇到了竹青。竹青站在离村长家半里地的地方，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追踪妖气而去，这种小妖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他并不是捉妖师，说到底，他和小妖是同类，只是他更为强大罢了。

“你去安抚众人，让他们待在家中不要出门，我去捉妖。”说完后，叶知秋踏地而起，顺着妖气方向而去，给竹青一种和平日不同的感觉。竹青看着他意气风发地从自己身边飞过，想起她下山的样子：“竹青，这一次我要下山和道友们一起铲除凶兽莫吉，到时候再回来助你化形，你等着我的凯旋，等你化形了我带着你赏遍大好河川，尝遍天下美食，饮遍天下美酒佳酿。”

叶知秋顺着妖气西行一里地，到了村子最西边的人家。该户屋门紧闭，也无灯火。当然，有无灯火对叶知秋来说都是一样的，他停在距离小妖三丈开外，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是一户三口人家，丈夫年初因病去世，只余下六十岁的老娘和儿媳带着一个五岁男童艰难度日。因为日子贫寒，平日连蜡烛都省着用，更舍不得在屋内烧炭取暖，因此天黑后一家人就早早上床休息。

当小妖阿牙到达的时候，三人都已经沉沉入睡，他冷笑一声，一掌破开了大门。屋内的老娘和儿媳被声音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儿媳连忙摸索着点蜡烛，可是还没点燃，阿牙就闪身到了儿媳身前，又快又准又狠地张嘴咬向了儿媳的脖子，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没了气息。

“秀莲，秀莲。”老娘在黑暗中大叫着儿媳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从大门外传来的寒风。

阿牙看了一眼旁边还在酣睡的小孩，“咻”的一声又蹿到了老娘的房间，此时老娘刚点着蜡烛，就见一个黑影闪到了自己的跟前，可是她老眼昏花，烛火又在风中摇曳，未看清来者就见对方贴身上来了，闪躲不及，也被一口毙命。

叶知秋只听见“窸窸窣窣”咀嚼的声音，暗道不好，顺着墙绕道，很快就根据风的方向找到了被破开的大门，闪身进了屋。

此时的阿牙正在啃食老娘，他认为从羊圈离开后完全没有惊动其他的村民，可以悠闲地进食，所以很开心，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觉察到叶知秋已经摸索到了他的身后。当他感觉有一丝轻微又异常的风朝自己吹过来的时候，回头一看，却见有东西朝自己扑过来，他一个闪身，却已来不及全身而退，背上中了一刀，但是因为他躲闪得快，伤得并不是太深。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自己能感觉到伤口不是太深，但是从伤口处传来的那种痛感，和他之前受伤时候不一样，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难道这是……破魔刀？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可怕的念头，但是他不愿意相信，毕竟他也只是听同类提到过，怎么可能自己运气就这么不好，一下子就撞见呢？而且，他躲在角落中放缓了呼吸，偷偷地打量着黑暗中那个人，看上去他是个瞎子，拥有破魔刀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瞎子呢？

不是的，不是的，肯定不是的，阿牙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可是伤口处传来的锥心之痛又让他无心想别的，只打算赶紧离开。于是他找准时机，想要闪身从叶知秋旁边经过，从大门逃出去。

阿牙未动，叶知秋也没有动，他能感觉到阿牙所在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阿牙妖力并不强，要是以前的他轻而易举就能收拾掉他。可是现在他的眼睛看不见，纵使之前他多厉害现在也施展不开，因此不愿意贸然出手错过时机，敌不动他不动。

叶知秋虽然看不见，可是刚刚的手感告诉他已经砍中了阿牙，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短刀确实是破魔刀，这种刀是“驭刀坊”锻造的刀，加入了“除妖破魔”的药粉，如果是正常人被伤到和被其他铁器伤到没什么不同，但如果是妖祟被破魔刀伤到的话，伤口就无法愈合，一直血流不止，痛感也会深入骨髓。

因此哪怕阿牙一直躲着，叶知秋也不着急，因为捱的时间越长，阿牙越虚弱。但是以前捉妖的经验告诉他，过不了过久阿牙就会觉察到伤口的异常，会试图逃跑。

叶知秋微微动了动头，再次确定了大门的位置，他决不允许这害人的怪物逃跑。

一人一妖就这样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阿牙以为叶知秋已经在长时间的等待中迟钝了反应力，当大门吹来一阵寒风的时候，他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就是现在！”他立马咬牙忍着疼痛朝门外冲去。

虽然看不见了，可是叶知秋毕竟也是经验老道的捉妖师，他在心里掐算着时间，知道阿牙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当寒风从背后吹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阿牙的机会来了。

说是迟那时快，叶知秋甚至还未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地出刀，直接将试图夺门而逃的阿牙拦住。

阿牙也没想到叶知秋居然预判了他的预判，险些就躲闪不及撞上刀口，他就地一滚，来到了窗边，只一眼就决定重新开个“门”出去。于是刚停止翻滚，起身就是一掌，利用妖力破开一个洞，跳了出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敢耽搁地朝着老巢跑去。

叶知秋没想到阿牙会再开一个口，毕竟他修为不高，身上又有伤，体力、妖力都应该再也经不起折腾，可是他忽略了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别的都不值得一提。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跟着追了出去。

阿牙逃出一里地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手上传来疼痛，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破开窗户的时候居然弄伤了手，阿牙没想到背上的伤口对自己的妖力损耗这么大，只是暗叹好险，还好自己逃出来了，殊不知自己的伤口还一路上都在流血。

叶知秋一直跟着阿牙到了树林边，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思索一番之后打算进去，谁料到还没走几步就因为提到石头险些摔倒。

唉。叶知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的眼睛……罢了，多想无益，他转身回了村子。

竹青安抚好了村民后就一直在村长家等着叶知秋，他也通过阿牙的气息觉察到时只妖力低微的小妖，作为她的徒弟，收拾这样的一只小妖肯定不在话下，因此他倒是不担心叶知秋。只是路滑，叶知秋又看不见，竹青倒是担心他摔倒，毕竟不久前才在斜坡上捡到一个不小心摔倒的采药人。

就在竹青觉得叶知秋出去的时间太久打算出门寻找的时候，却见叶知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一个小孩，慢慢地往这边走。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个小孩？”竹青连忙迎了上去。

“家里就剩他一个了。”

小男孩叫做“安康”，因为他爹自幼体弱多病，于是给他起了这么一个有着美好祝愿期许的名字。他本来睡得正是香甜，却被突然叫醒，不管是喊娘还是喊祖母，都没人回应他，只听到旁边陌生的声音响起：“你娘和祖母有事，让你跟着我走。”

安康刚醒比较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在他年幼，也思考不了什么，听了叶知秋的话，也就摸索着套好衣服就跟着叶知秋走了。

很快村长一家也得知了安康家发生的事，年迈的村长忍不住一阵叹息，二媳妇倒是偷偷地抹了两把眼泪，安排安康挨着狗娃睡下了。因为安康家也是孤儿寡母的，村长平时比较照顾他们家，两家人倒也相熟，安康不疑有他，正巧睡意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倒是叶知秋经过这一茬，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村长也反复强调这不能怪他，但身为捉妖师的使命感让他依然懊恼自己去得太慢了，如果自己能早一盏茶的时间赶到，或许两人都能救下，安康也不会成为孤儿。

因为屋内只有一张床，竹青不习惯和叶知秋同塌，便将床让给了叶知秋，打算坐着过一晚。不曾想他坐着都要睡着了，床上躺着的叶知秋却翻来覆去。

“吵到你了？要不，你来床上睡。”叶知秋知道，这将是一个难眠之夜。

“没吵到。但是你为什么睡不着？你不是都说了那个小妖中了你一刀，天亮后顺着血迹就能找到的。”竹青以为叶知秋是因为还未抓到小妖而急得睡不着。

“不……不是因为这个。”叶知秋摇了摇头，他不愿说明自己的愧疚，也隐隐觉得哪怕说了竹青也无法和他共情。

竹青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再追问，想起她曾经说过人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忧和烦恼，叶知秋也是人，或许，他也有很多烦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