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引人归 第10章 接活

叶知秋和竹青在林府外停下，却见先前遇到的那个女子此时也正站在门外。大门虚掩，右边两边各站着一个守门家丁。

家丁见竹青站在门口，愣头愣脑地就要往里凑，连忙拦住。

“哎哎哎，你干什么的？”竹青没做声，回头看了看叶知秋。

“问你话呢。”家丁见竹青不说话，再次询问。

“告示。我们是看见告示来的。”叶知秋没听见竹青回答，知道他是忘了“告示”是什么了。

“你们是看见告示来的？这位也是，已经进去通报了，你们就在这等着吧。”家丁闻言仔细打量了竹青一番，又看了看叶知秋。随后指了指先叶知秋一步到来的浅蓝衣衫女子，随后指了指叶知秋所站的位置，示意竹青先从台基上下去。

很快，大门打开，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胡须开始泛白的老头，他站在门槛外看着下面站着的人群问：“你们谁是来揭告示的？”

“他们都是。”家丁指了指被人群围着的三人。

原来自从林府张贴告示以来，不时有人前来，其实告示早已被人揭下来了，可是林府不差这么些钱，本着多多益善的想法，来的人全都请进了府里。而周遭的人都知道这点，因此没事就围在林府外面看热闹。

林府是在街道的尽头，路对面是一家茶馆，林府和茶馆中间隔着一堵矮墙，墙根种着一排箭竹，只是这个季节竹叶发黄掉落，稀稀拉拉的挂着为数不多的较为□□的叶子，在微风中为摇摇欲坠。

茶馆平时饮茶、说书，偶尔也会请人唱大戏，因为位置安静，一些闲来无事的人会邀上三五好友到此饮茶，一坐就是一天。

这不，近来林府贴出告示后，好事者围在茶馆看个热闹，有钱的就找个邻窗的位置，没钱的就端着凳子坐在旁边茶馆外，也不在乎这天寒地冻的。

此外还有几个面容憔悴之人，黯然地挤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前来应征的人。他们就是其余几个丢失小孩的亲人。他们几家，要不家境贫寒，要不也就小贵之家，都指望着家境殷实的林家找出偷走孩子的罪魁祸首，找回孩子。

虽然现在已是晚上，可是离得近的还围在此处，还节省了在家点蜡烛的钱。

“你们跟着我进来吧。”老头领着三人进入大门，介绍自己是林府的管家，姓陈。

陈管家将三人带到了花厅。

林老爷看上去年过五十，全身绫罗绸缎，富态不掩，正坐在厅内主位，看见叶知秋三人进来，笑着起身相迎。

“看茶。”林老爷扬了扬手，自有丫鬟下去准备茶水。

“三位，是一起的？”招呼三人坐下后，林老爷打量了三人一番。

“我和他们俩不是一路的。”蓝衫女子摆了摆手，随后起身抱拳道：“我是南山千窟门掌教陈则良弟子侯芹。”

“原来是千窟门弟子，久仰久仰。”林老爷也抱拳回应。

“那敢问二位师承何门？”林老爷微微转身朝着叶知秋和竹青二人问。

“我们来自小门派，不值得一提。”叶知秋尴尬一笑。

“空空门。”竹青倒是昂首挺胸骄傲地回答。

竹青还记得那时候那个小小的他仰头看着白衣女子问：“师傅，别的门派都有名字，那我们门派叫什么？”

“我们呀……谁告诉你为师有一个门派了？”白衣女子嗔怪着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都收我为徒了，那肯定得有一个门派，这样才能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呀。”小男孩一脸认真。

“这样的话……就叫空空派吧。”白衣女子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两手一拍定下名字。

“好，师傅，我一定要让这个名字响彻世间。”男孩仰头笑看着白衣女子，郑重而坚决。

“行咧。”白衣女子温柔地摸着小男孩的头。

“连名字都不让人知道，还怎么发扬光大。”竹青不满地小声嘀咕着，期间还朝着叶知秋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没谁在意就是了。

“嗨，门派这些都是小事，大家也是各凭本事吃饭，英雄不问出处嘛。”林老爷连忙补充道。

随后叫上来了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是小公子的奶娘。女人不施粉黛，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开口介绍了林家小公子丢失时的具体情形。

五日前，正月十五，有庙会。

二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前往五里地外的城隍庙上香。

每年的这天去逛庙会的人都很多，原本是驾了马车的，但是越接近城隍庙，路上行人越多，虽然行人避让马车，但是因为人太多了，路又窄，使得路人走得很慢，马车行驶得也很慢，二夫人原本打算去赶头香的，这样子头香应是无望了，她心情烦躁，在离城隍庙还有一里地左右的地方下了马车，一行人开始步行。

小公子由奶娘抱着，跟在二夫人身后，旁边还有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抱着三小姐。

途中小公子尿急，周遭又并无茅房，且来往人多，二夫人就让奶娘带着小公子去旁边树林里方便。奶娘带着小公子去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回来，二夫人就差一个丫鬟前去看看，谁知道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说奶娘晕倒在地，小公子却不见了。

二夫人闻言连忙跟着跑过去，确实如丫鬟所言。奶娘那时还未醒，二夫人连忙喊醒了奶娘，奶娘一听小公子不见了，吓得差点再度昏厥。

原来小公子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不好意思当着奶娘的面尿尿，便让奶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怎料奶娘突然头一沉，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就已是二夫人找过来的时候了。

“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找呀。”二夫人怒气满满地骂了一句，大家便开始找了起来。后来林府将家丁尽数派出，到现在依然毫无音讯。

这时一个年约三十，风姿绰约的女人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林老爷看见女人，一脸诧异。

女人就是刚刚提到的小公子的娘亲，曾青英。林老爷发妻已经去世十年有余，原本膝下有一儿一女。后来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相中了曾青英。但原配夫人的儿女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愿意父亲续弦，只同意纳妾，因此照理来说曾青英只是林老爷的小妾。

可曾青英服侍人有一套，进门没多久就深得林老爷喜爱，后来她又给林老爷生了一双儿女，林老爷对她更是百依百顺，便默许了家里仆从喊她二夫人的事，在外人面前更是直接称其为夫人，给足了她派头。

“在后院坐着也是干着急，反而胡思乱想，要是鸣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活不下去了。”曾青英说着就掏出手绢抹起泪来。

当着外人的面，林老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不停地安慰。

“请林老爷回想一下，是近期得罪了什么人，仇家上门？还是被坏人绑票威胁？”候芹对女人哭哭啼啼的这种戏码厌恶至极，扭头不再去看曾青英。

“老夫向来与人为善，生意上良心实在，深得邻里称道，才能将小本生意做到如今这般。也不像是绑票威胁，这都五天了，也没收到任何手信。”林老爷也是一脸沉重。

“会不会像坊间传闻那样……”曾青英双手抓着林老爷的胳膊，脸色煞白，话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别乱说，这两天这么多能人异士上门，你别担心，肯定能找到鸣儿的。你先回房，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陪你。快把夫人扶回房中休息，莫要乱想才是。”林老爷招呼旁边的丫鬟搀扶着失神的曾青英离开了。

“敢问林老爷坊间有着怎样的传闻？”叶知秋深知没有空穴来风的事，传闻不一定是真的，但肯定是有依据的。

“坊间的传闻？我不是很清楚，你清楚吗？你呢？那你讲讲是怎么回事。”林老爷听后先是摇了摇头，指着奶娘问道，奶娘摇了摇头，随后又指着花厅外候着的一个丫鬟问，丫鬟点了点头，被林老爷叫进了花厅。

“你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林老爷再次吩咐。

丫鬟点了点头，开始讲述：“那是两个月前开始的。最初是凉山山脚的一个柴夫家，听说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三岁，白天独自在家睡觉，他娘在屋后小院浆洗衣裳，等到洗完晾起来再回到屋中就不见了孩子，他家独门独户，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家。夫妻二人连忙报了官，方圆找了几里地也没有找到人。”

“但是那天有猎户说在山上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顺着声音寻去，只看见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脚印很大，足足有正常男人两个脚掌那么长，一个脚掌那么宽。猎户看见后吓坏了，不敢久留，匆忙就下山了。后来官府的人也上山去找了，脚印倒是不假，但是孩子却没有找到。”

“后来过了不到半个月，镇上卢屠夫家的双生子也丢了。那天一大早卢屠夫运着肉上集市，因为天气好，所以打算多运一些去卖，就让卢家娘子一起帮着搬运。卢家双生子平时乖巧听话，不到七岁，也知道帮着爹娘做事。但天寒地冻的，天都还没亮，夫妇二人不舍得叫醒他们俩。谁知道等卢家娘子帮着卢屠夫将肉送到集市上就赶回家，发现双生子都不见了。”

“卢屠夫家是养了条狗的，那条狗身子圆滚滚的，见人就叫。卢家娘子问隔壁，隔壁说没见到双生子，也没听见狗叫。后来也报官了，但是找来找去，也没有了后文。”

“后来就是河边帮人浆洗衣物的张寡妇的小女儿。出了猎户和卢屠夫家的事，家里有小孩的都将孩子看牢了，张寡妇走哪都把孩子带着。那天她抱着干净的衣物上主顾家送完后回来，经过那条绕城小河的时候，松开小丫头的手低头捡了个东西，再起身丫头就不见了。河对面有人经过，说看到有个一丈高的全身漆黑的妖怪肩上扛着个小丫头，眨眼就消失了。”

“之后就是我们小少爷了。我们小少爷不会也是被……”丫鬟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表情悲伤，看得出是真的替小公子着急。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林老爷生怕丫鬟说出不好的话来。

“我需要去小公子走丢的地方看看。”候芹说完后看向叶知秋和竹青，不知道他们俩之后是何打算。

竹青对这种事毫无头绪和经验，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茶，因为这茶香味很浓，他很是喜欢。

“我们也要同去。”叶知秋觉得是应该回到事情发生的地方看看的。

“你明日带他们去看看。”林老爷看着奶娘吩咐道，然后招了招手，花厅外候着的陈管家走上前来。

“时间也不早了，先安排他们三位休息。”

“好的。三位请跟我来。”陈管家带着三人朝着厢房走去，才从花厅出来，就迎面遇见一个华冠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

“少爷。”陈管家连忙弯腰问好。

“我爹还在花厅么？” 林才敏拉住陈管家问道。

“老爷这会应该回去了，少爷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明天再去吧。”

“他们三个，也是我爹请来找小弟的么？”林才敏听了陈管家的话点了点头，本打算离开，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叶知秋等三人身上。

“是的。今天晚上到的，我带他们去厢房休息。”

“那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一起吧。”说完后，林才敏就率先走在了最前面。

“我小弟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走着走着，林才敏头也头也不回地问。

“回少爷，没有。”

“先前到的那几人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吗？”

“这……他们是拿钱办事，没有结果之前事不大会将蛛丝马迹都分享出来的。”管家面露难色。

“那倒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人来给我说，毕竟是我亲弟弟，免得某些人说三道四的。”林才敏说着在路边停了下来，前面是个分岔路口。

“知道了，少爷，我们大家都希望赶快找到小公子。”陈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们还得继续往前走一截，我要走那边了。”林才敏微微一笑，看着候芹等人说道。

待走得远了，候芹连忙问陈管家刚刚是谁。

“林家大少爷，和二小姐一样，同为大夫人所生。”管家轻声细语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