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记事 第16章 第 16 章

我双眼模糊的去看地上的女孩子，那女孩脸蛋圆润，五官小巧，这模样，我的确是见过的。

在曾经的赵宅，阿瑾的身旁，她曾一步不离的贴身伺候着，我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瞧见阿瑾时，她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记得她的名字。

我的声音发颤，不确定的开口“你……你是小鸢？”

小鸢双眼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记得小鸢是阿瑾的陪嫁侍女，在赵家一众奴仆中地位也高，可是，她不是应该寸步不离的照顾阿瑾吗？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一旁的守卫也瞧出我和小鸢确实是旧相识，识趣的退了下去。

我看着她被划破的衣裙，急急问追问道“小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鸢抹着满脸的泪，扬起一张哭的扭曲的脸，带着支离破碎的声音朝我哭喊道“清竹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姑爷！”

一滴泪无声从眼眶中滑落，隐入衣间。

我怔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在凝固，要不是藤黄扶了我一把，我险些站不稳。

公子！我是有多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朱红见我脸色惨白，气势汹汹的作势就要赶人“哪里来的臭丫头，你家姑爷又是谁？和我们夫人又有什么关系？你莫要胡说，平白诬陷旁人清白！”

其实朱红这话是在提醒我，我已嫁作他人妇，又怎么能和别人家的姑爷有联系？若是让旁人知道，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此时我根本顾不得什么，什么名节，什么清白根本不重要。

那不是旁人，那是公子，那可是公子呀！

我知道，小鸢若不是到了绝境，她是绝不会来韩府找我，她能来韩府找我，看来公子一定出事了，而且还是出了大事！

我不顾藤黄和朱红的阻拦，一把拉起小鸢，直接带着小鸢赶往赵家。

在回赵宅的路上，小鸢才将一切告知我。

原来当日自我落水后，阿瑾就和小鸢一直躲在宋家不肯回来，期间公子去了好多次，可是阿瑾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再见公子一面。

直到我被送到韩府的前一日，小鸢接到家书，父母让她回去吃自家表哥的喜酒，所以才向阿瑾告了假，可谁知，就在第二日，阿瑾也从宋家离开，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小鸢哭着说“自从我家小姐走后，姑爷的身子也每况日下，他常常作画到半夜，然后第二日再托人卖画，他一面思念着我家小姐，一面还要替宋家还债赎铺子，就在前几日，他在作画时突然吐了好多血，人一下子就到了……”

我听着心都揪了起来，原本我以为只要我走了，公子和阿瑾就一定会好好的，可是没想到，在我走后，赵宅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再次回到宋家，我望着萧条的大门，心中不由感慨。

一年前，赵延聆刚刚赢得品鉴会冠首的名号，那时赵家门口门庭若市，皆是来祝贺奉承的人，可是如今，院子里竟连个丫鬟仆从也不曾见过。

离得老远，我就听见卧房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我仿佛被这咳嗽声一声一声扎入心脏。

这咳嗽声，我再熟悉不过，曾经在书房的日日夜夜，他偶尔也会抵着唇，发出压抑的低咳。

我那时只当他是偶感风寒，如今想来，莫非那时他就已经患了病？

我脚步迟疑的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烟雾缭绕，有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气息。

在一旁角落的床榻上，我终于再次看见了公子。

我呼吸一滞。

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我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床上倒躺着一个瘦弱的人影，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无力的咳嗽，印象中那张俊雅绝伦的脸庞因病痛而凹陷变形。

若不是他的样貌还和我记忆中毫无差别，我根本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病弱如稿枯的男子是曾经我仰望不及的人。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靠近，低声唤了一声“公子。”

赵延聆辗转醒来，他看见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激动，他努力睁着双眼，脸颊涌上血色，口中大喊道“阿瑾，是你吗？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心中当即明白了，因我和阿瑾有几分相似，他是将我当成了阿瑾。

小鸢抽抽搭搭的无助的抹着泪，急忙上前解释“姑爷，你认错了她是小竹姐，不是小姐。”

赵延聆认真盯着我看了一会，眼眸瞬间暗淡，他怔了怔，勉强扯着笑“小竹，是你呀，你不是在韩府吗？怎么回来了？”

小鸢趴在窗前抽了抽鼻子“姑爷，是我找小竹姐回来的，我，我实在是没了法子……”

我安抚住小鸢，她忍着泪，同我交代了几句，就下去煎药了。

待小鸢走后，室内沉默了好一会，赵延聆看着我，面上透出几分内疚，他顿了顿，嘶哑着嗓音低声道“小竹，在韩府可好？韩宁，韩宁待你可还好？”

我呼吸一滞，在他看来，让我代替阿瑾入韩府终究是他对我的亏欠。

可是，他却忘了，当初救我出火海的也是他啊！

如果不是他将我从花楼里赎出来，我在花楼里会遇见什么我不敢想象。

我咬着下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公子，小竹很好，在韩府很好，韩宁……待我也好！”

只要我一直是那画中的女子，只要我是蒋清竹，韩宁就会对我好。

赵延聆松下一口气，只要我一切都好，他也算放心了。

之后，我又和公子说了会话，公子体力实在不支，没多久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替他掩好被褥，便出了卧室。

找到在院子里煎药的小鸢，我忍不住问道“公子他究竟患了什么病？可曾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

小鸢泪眼莹莹的看着咕咕滚动的药汁，双眼模糊的说道“小竹姐，你不知道，姑爷为了帮我家小姐筹钱赎回宋家的产业，那段时间常常日夜不休的作画，身子早就受不住了，后来他突然吐血昏迷，当日就请大夫看过了，可是大夫说……”

小鸢大声哭道“大夫说我家姑爷是积劳成疾，已经病入膏肓……”

积劳成疾，病入膏肓，怎会这样？

我眼前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

我脚步踉跄，急忙扶住一旁的石桌站稳。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突然，我想起当初我们在书房里的三个月，他为了能让我更接近那画中人，也是这样日夜不休的指导我，教导我，那时，他的身体已受劳损，可谁知在我走后，他又为了阿瑾，继续消耗自己的身体。

我定了定神，急忙道“可曾找过其他大夫？许是，许是，大夫胡说的。”

小鸢垂着眸子无力的摇了摇头“找了，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