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聆脸色变了几变,当即就奔了出去,我知道他一定去宋家找阿瑾了。
我垂下眸子,呆呆的看着碗里的药汁,心绪有些莫名的复杂。
希望他能将阿瑾带回来,好好过日子。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要离开赵宅去韩府,到那时,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公子面前,这样,阿瑾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至于我,去了韩府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那个韩宁又是怎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
他会不会像春梅姐姐的郑老爷一样老得都没牙了,又或者他会不会像那个调戏我的酒鬼一样,性情暴虐……
我沉下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了退路可言,虽然公子对我很好,可是为了阿瑾和公子,这赵宅我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我不能让旁人误会我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第三者,那韩府就算是狼窝虎穴,我也只能去。
可是最终,公子还是没能将阿瑾劝回来,阿瑾就像是铁了心一般,将自己关在宋家,谁也不见!
这期间,赵延聆去过很多次宋家,都被拒之门外,眼看和韩宁约定的日子渐近,赵延聆只好先将阿瑾的事放置一边,想着等韩宁的事情解决完了再好好找阿瑾解释清楚。
最后几日,我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名门贵女所要学习一些事宜,从走路姿态到吃饭喝茶,从言谈举止到吟诗作画,所有事情我都事无巨细的一样一样学习,再反复练习,直至将这些习惯融入骨子里。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名门贵族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忘了曾经在青楼里受尽屈辱的蒋小竹。
我看着赵延聆的神色越来越满意,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再是我,我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被赵延聆精心打造的画中人。
三月初六,就是赵延聆和韩宁约定好的日子,韩府将会派人将我接走。
临走前夜,我去见了赵延聆。
表面上我是同他告别,可事实上,也是同他告别。
多日不见,赵延聆明显憔悴了好多,也许是阿瑾的事,一直让他忧心,他眼神暗淡的看了我半晌,对我叮嘱道“小竹,明日去了韩府,还望你一切保重……”
赵延聆语气一顿,说起来,他终究对我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去了韩府,我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避开我的视线,踟蹰了半晌,终究不忍道“若是,若是你不愿……”
我缓缓抬头看他,打断他的话“公子,小竹心甘情愿!”
不管是因为报恩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想他为难,我舍不得看他难过。
我知道,如果我说我不愿了,我害怕了,如果我跪下来求公子,让他放我走,公子他一定会心软放我离去的。
可是若是我走了,明日公子又怎么给韩府的人交代?若是韩宁一气之下,对公子对赵宅做出什么事情,又怎么办?
这条路,从我第一天答应冒充那画中的阿瑾时,就已经没了退路。
赵延聆凝视了我半晌,最终起身对我揖了一礼,郑重说道“小竹,愿你保重!”
我定定看着他,一如我们初见时的模样,他依旧俊美儒雅,有礼有节。
在客栈里的日日夜夜,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救我出火海,给我热腾腾的饭吃,给我取暖的衣穿,还肯带我回家……
我看他伏在案上,专注的作画,我痴迷的看着他的俊雅的侧颜,差点忘了呼吸。
我自知我卑贱低微,配不上如此好的他,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此生我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男子了。
我必须忘记在赵宅里的一切,忘记我是蒋小竹,忘记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
我忍着泪,最后对赵延聆说道“公子,待我走后,一定要去宋家把夫人接回来,将一切告诉夫人,我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说完,我转身飞奔离去,我怕我再多待一刻,眼中的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换上最好看的衣服,带上最得体的头面,等着韩府的人过来。
接下来,我就要像一件玩物一般,送给韩宁。
玩物?我苦笑一声,这个身份实在尴尬,不是妾,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算,像是一只猫儿狗儿,主人高兴了,宠上几日,玩腻了,就丢在一旁或者赏给他人。
没多久,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嬷嬷推开了房门。
她见了我拍着大腿惊诧道“今日是姑娘大喜的日子,怎么穿的这么素?”
我“?”
接下来,那位嬷嬷又从外面喊进来两个穿着喜庆的小丫头……
……
一番折腾,我晕晕晕乎乎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总之,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坐在一顶轿子里了。
轿子颠颠晃晃,我的眼前被一道红色遮住,也随之摇摇晃晃,我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那道红色是什么,心想,莫非这又是有钱人家的癖好?
在青楼里的两年,那些公子老爷们也有一些喜欢独特癖好的,那些癖好不堪入目,不说也罢。
楼里的姐姐们为了取悦那些公子老爷们,不得不配合,只是这事玩的尽兴了是情趣,玩的过头了就是残虐。
我突然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浑身打了个冷颤。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悠悠停了下来,紧接着,轿帘被撑开,有人从轿子里将我拉了出来……
再后来,我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头上遮着东西,看不清前路,只能隐约看见脚下一点点,我低着头,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被人牵扯着往前走。
总之,待一切结束后,我被人牵进一间房间,然后被引着坐在一张床上。
我摸着身侧铺的被面,光滑柔软,说不清是什么面料。
今夜,我不知道会在这张床上会发生什么,我会不会像楼里那个女孩一样,遭遇非人的折磨,从此一生都被毁了……
据说那个韩宁已经成名三十载了,一个画师,就算十岁左右开始学画,少说也要数十年光阴才能举世闻名,而这韩宁,已经成名三十载了,这样算起来,他起码都五六十了,万一他成名的时间再晚一点,七八十也是有可能的。
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子,满脸皱纹,牙齿掉光,拄着拐棍,颤颤巍巍,还有特殊癖好……
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的浑身发抖,忍不住轻轻抽泣。
泪水一滴一滴流过脸颊,落在衣衫上。
可能我哭的太忘情了,以至于有人走了过来我都没有察觉。
突然,眼前一亮,那个遮挡我视线的红色东西突然被人从头顶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