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秘录 第16章 抽丝

什么？林筠露不是死于砒霜之毒？

众人闻言立时面色各异，惊疑参半。

此时陆书行已经将林筠露的丫鬟小乔带了来。

纪彤问：“小乔，近日来，你家小姐有没有奇怪之处，或是有没有什么习惯发生了变化？”

小乔从小便跟在林筠露身边伺候，因为她先天体弱，一直将养着，一食一饮都要十分注意。故而小乔也对这些格外留心。

她想了想，道：“奇怪倒是算不上，只是小姐最近更爱吃甜的了。入秋以来，她便常常没有胃口，这几日喝完药总说嘴里发苦，让我多放些花蜜，往常吃一茶匙就够了，如今却要两茶匙了。”

纪彤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便是这个百花蜜，对么？”

小乔看了看，点了点头。

魏翎见到那瓶子，也认出那日见到林筠露拿着吃的，但是她却不明白纪彤此刻为什么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林姐姐生性怕苦，多吃点花蜜，有何不妥么？”

纪彤晃了晃那个小瓷瓶，却道：“因为便是它要了林小姐的命。”

她从那瓶子里倒出一些花蜜来，或淡黄或洁白的花瓣浸润在香甜的蜂蜜里，看上去十分正常，而后用筷子挑出来两朵嫩黄的小花。

“请诸位仔细看。”

“这两朵花虽然外表相似，但是药性却截然不同，左边花筒较细长，花瓣较小的是金银花，而右边的乃是断肠草，乃是剧毒之物。”

众人一听剧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小不起眼的黄花，居然是如此歹毒之物！

“这断肠草性味苦辛，因此林姑娘才会觉得近日的药更苦了些，连百花蜜也不能解苦。”纪彤将那花蜜盖好，接着道，“而这断肠草中毒后的症状和砒霜十分相似，凶手之所以故意在琴上藏针，正是为了实现一石二鸟的毒计。一方面他想掩盖林姑娘之死的真正原因。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将下毒嫁祸给秦姑娘。”

魏翎又想到一件事：“那凶手是在何时在琴上藏针的呢？林姐姐此前怎么会全无察觉？”

纪彤慢慢道：“其实在琴上藏针并非要在乐库，还有一个时间。”

“什么时候？”

“正是琴试那天。”

众人心中都回想起那天，可是那天时间那么短，谁能在众目睽睽下放置毒针呢？

纪彤仿佛知道大家心中的疑问，道：“有一个人，即使摸琴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而且她那日可以名正言顺，最长时间地弹奏绿绮。”

魏翎心中顿时想起一个人，却有些迟疑：“你是说？林姐姐？”

欧阳霏简直觉得这扮作丫鬟的女捕快在胡说八道：“怎么可能？谁会给自己下毒？”

纪彤却道：“我只是说林小姐在弹琴时碰过那把琴，却没有说是她毒死了自己。”

“请大家想一想那天见到的林小姐，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众人左右看看，皆面露回忆之色。

楚瑶想了想，她当日下台曾跟林筠露擦身而过：“好像没什么不同吧，我们还打了招呼。”

欧阳霏也道：“对啊，她的琴还是和往常弹的一样好啊，一点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纪彤看着她们，缓缓道：“但是，只凭身形和琴声，真的能确认，你们见到的就是林小姐么？”

欧阳霏受到质疑，本能便反驳道：“没错，她是带着帷帽，没有人见到她的脸。但是能弹出琴心的，如果不是林筠露，还能有谁？”

纪彤一面踱步，一面问：“若是林姑娘并非是死于琴上的砒霜毒针，那她的死亡时间便也大有可疑。若是她并非是第三日弹琴完再遇害，那一切便是另一个模样了。”此时她正好走到那采花贼的身边，顺手取下他嘴上的布团，道，“殷庆，该你说说那日你的所见了。”

殷庆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他自然不想做什么劳什子人证，但是这些捕快将他放在枯井里面饿了好几天，而且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他扎了一针，他的那/话儿居然几天都没了反应。吓得他赶紧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我那天听说这林家小姐是未来的国公家的儿媳妇，便起了意，”他说到这里，便见到屋子里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但是他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继续说下去，“魁首虽然，虽然有趣，但是目标太明显，等出来结果再行事，风险也更大，于是我便决定潜入那林小妞，不，林姑娘的房间，但谁知，她那时候就已经气息微弱了，几乎是半个死人，我只是采花，可不想搞出人命，所以立刻就跑了。”

这殷庆嘴上虽说不想弄出人命，但若是那晚他将这情况告知他人，林筠露或许还有得救，但是这人却自私自利只顾自己逃跑，间接导致了林筠露第二天被凶手杀死。

纪彤不顾殷庆的挣扎，将那布团又塞了回去，道：“有人在琴试前告诉秦姑娘错误的琴，而后引她去割琴弦，而另一面这人却在林姑娘的花蜜里下毒，算好时机等她中毒昏厥后，便代替她去参加琴试。而后回到房间，给她指尖上扎上一针，造成她琴试后才中毒身亡的假象。”

魏翎还是觉得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但是你要怎样证实那日弹琴的人不是林姐姐呢？”这说法虽然说的通，但是若是那日弹琴的是林筠露呢？

纪彤朝角落一看：“那恐怕就要问问魏公子了。”

魏澜却闭目不语。

纪彤叹了口气：“既然魏公子疲累，那便在下便继续说吧，若是说的不对，还请魏公子指正。”

纪彤转头看向魏翎：“请魏翎姑娘告知诸位，贵兄长在书塾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是我？”魏翎不解，她并非当事人，如果要说明这件事，哥哥和姚嘉明明更合适。但是此刻她哥闭口不言，而姚嘉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仿佛已经放弃了分辨。

“我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却不敢说是完全的真相。”

“没关系，姑娘知道多少，便说出来就好。”

魏翎便开口讲了下去：“我哥哥和林姐姐自小亲梅竹马，自小便在一起读书，哥哥十四岁的时候，将要考学，因此母亲便特意请了一位梁先生，这先生颇有才名，但是因为妻子长期卧病在床，又有一个女儿要照顾，才没办法全心考取功名。而后秦曼霓和姚嘉和几位堂表兄也央求我母亲，于是他们几人便一起去读书了。”

“哥哥是为了考学，我堂兄他们没什么学习的心思，只是招猫逗狗罢了。但是这梁家姐姐却十分爱读书，只是先生觉得自家身份低微，便没有让她和哥哥他们一起学习，只是在窗外旁听，但是这位梁姐姐的才学却格外好。哥哥告诉我，有时候她的才情甚至超过了林姐姐。”

纪彤问道：“你哥哥看来十分欣赏这位女子，你觉得他们二人可有情愫？”

魏翎听到这话有些生气，立刻反驳道：“自然没有。就不说我哥哥和林姐姐自小有婚约，我哥哥如此守礼的人，怎么会逾矩？而且那位梁姐姐，”她说到这里有些难以继续，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一鼓作气道，“梁姐姐的容貌十分普通，因此我哥哥只是欣赏她的才学罢了。”

陆书行心道，原来这位才女貌若无盐，难怪魏翎觉得自己哥哥不会爱上她。

“然后哥哥十七岁参加科考，便取得了进士之位，于是我母亲便希望他和林姐姐早日完婚，但是哥哥却觉得男子要建立功勋，想要推迟婚期。但是因为秦曼霓挑拨，不知道怎的林姐姐便误会他是因为爱上了那位姐姐，因此伤心了好一场。”

“然后……那位姐姐便失踪了，哥哥后来便没有跟我提起了。”

纪彤看向姚嘉：“姚姑娘跟秦姑娘关系密切，想必一定也很熟悉这位梁姑娘，不如你来说说看对梁姑娘的观感？”

姚嘉冷冷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讥诮的神色：“那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有两分才华罢了，怎能高攀惠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显贵呢？”

纪彤却不在意她的冷淡：“那秦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呢？”

姚嘉却不说话了，但是冰冷的神色却显出一丝怒意来，似乎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姚姑娘不愿意说下去，那么不如我先说说其他的。”纪彤示意陆书行，后者拿出了一个木盒，对着众人打开。

她接着拿出一杆玉笔，道：“这支笔是我的朋友一月前从当铺赎回来的，想必刘先生应该还认识。”

刘玉安定睛一看，便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珍藏：“这是我赠予衍之的，怎么去了当铺？”

魏澜也露出困惑的神色。

纪彤接着从那木盒下面拿出一张纸晃了晃：“有趣之处还不只是笔的来处，还有这当铺的留档内票的签名。”

“各位请看——”

她一手拿着内票，另一只手里却举着那日姚嘉的答卷。

那内票上典当人署名为莫问，显然是个假名。但是这“问”字的笔划写法却和那“鹤翔云间问九天“的问字如出一辙。

“姚姑娘明明是几日前才来的京都，怎么会在一个月前在当铺留下当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