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庆帝训话过后范落兰就没再有过什么空闲时间,接连三日被公务拘在宫里,她只好让荻瑟去告知范闲小心刺杀之事,但主谋她不能说,一是成婚后林珙会是范闲的二哥,李云睿会是范闲的丈母娘,二就是就算是荻瑟传密令也有泄露的可能,所以这种风险不能冒。
春桃从府里递来消息说范闲和范若若去了皇家别院,范闲装作大夫来给林婉儿看病,林珙也刚好在。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二人也算是相认了,范落兰知道林珙并没认出范闲之后便放心了许多,只是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林珙会愿意和长公主合作,目的绝对不会是同一个,林家早已权势滔天,有一个宰相父亲,就算杀了范闲,陛下也绝不会把内库交给林家。
所以,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妹妹嫁人么?
范落兰手里握着笔,杵着头思考着,丝毫没注意笔尖的朱砂墨已经戳到了脸颊上,留下一颗红红的点印子。
那岂不是来一个驸马就要杀一个,赶明儿这皇家别院都要被传成吃人魔窟,再没人敢踏进门去。
虽然这女人不嫁人也没什么,但这方法未免也太极端了,婉儿心里也不好承受啊。
“给自己上妆呢?”
忽然有人说话,范落兰想得太过出神,根本没听到脚步声,也没人通报,吓得浑身一抖,笔尖就这么直愣愣地从嘴角划到耳垂处,这下从点变线了,朱砂的颜色在烛火下显得更加鲜红。
范落兰猛地一转头,就看到李承泽脸上挂着笑站在她身后,一看便是故意不让人通传的。
给范落兰气得直咽唾沫,毕竟是皇子,她只轻轻捶了一下李承泽的胳膊,然后语气不善道:“二殿下来了广寒宫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好准备茶点恭候您啊。”
李承泽轻笑一声,顺势就坐在她边儿上,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从袖袍里拿出个丝质手帕,上面有着大朵红色山茶花的刺绣,就这么拿着帕子擦拭着范落兰蹭上朱墨的脸颊。
“瞧瞧,这脸上都成小花猫了,批个奏折怎么还弄自己一脸啊?”李承泽温柔地说,范落兰斜睨了他一眼,就顺势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山茶花手帕。
她抬手从李承泽手里半抢带接地拿过来放在手心上,刺绣不算精美,但针脚上看得出足够用心,洁白的丝绸上染了朱砂墨,范落兰本还觉得有些可惜,只如今一看那抹红倒正好成了山茶花的拖尾,更像是花中蝶,栩栩如生起来。
范落兰看着咬了咬唇,随后阴阳怪气道:“如此精美的手帕,殿下用来给我擦脸,岂不是浪费了?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能给二殿下绣帕子啊?”她特意加重了’福气’二字,笑眯眯地看着李承泽。
李承泽既不恼也不惊讶,他也学着刚刚范落兰的样子,将手肘放到桌上杵着脑袋看她,微笑道:“给你用才不算浪费呢。”
“哼,”范落兰哼笑一声,低眸将帕子叠平整,放到桌面上,特意将那朵山茶花摆在面儿上,“臣哪敢用,哪日谁家小姐来管殿下讨要这帕子,见到别人用过,岂不恼了?到时又要臣去赔罪,可担待不起。”
李承泽见她表情有些失落,便放下逗她的心思,赶快解释道:“这是婉儿送我的,我除了你,哪里还跟谁家小姐打过交道?”
范落兰其实相信李承泽的为人,见他故意如此也反过来逗他一下罢了。
“那谁知道了,这针脚如此用心,婉儿这么在意你这个二表哥,现学的刺绣啊?”范落兰挑眉,将帕子推向李承泽那边。
“什么二表哥,婉儿都拿我当亲哥的,绣个帕子不是很正常。”李承泽直起身子道,“你之前还说过我府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怎么现如今还不相信我了?”
“嗯……”范落兰将砚台里干涸的墨汁添了些清水,拿着墨条研墨道:“兴许是二殿下想和哪家结盟,所以才联系上了也说不定啊。”
李承泽叹了口气,然后抬手轻轻将她的脸转过来和自己对视,苦笑道:“我说过,除你之外,我不会和任何人结盟,更不会…”他眼神暗了暗,“因此和别的女子成婚。”
范落兰看着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盛满了真诚,就那么将人的心蛊惑了进去。
她盯的太久眼里都有些干涩,回过神来猛地眨了眨眼,然后将下巴从李承泽的手中挪开,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你成不成婚,与我何干?”
李承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你来我这儿干嘛?”范落兰轻咳了一声问,李承泽瞧她说话态度恢复平常那般不客气便松了口气,视线移开道:“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你前几日被陛下训了,特意来安慰安慰你。”
哟,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呢?到时候在我坟头前面撒一杯酒也算我泉下有知了。
范落兰心里吐槽着,默默翻了个白眼。
“殿下来得可真是时候,我已经调理好了。”
“那这杏仁豆腐也不吃了?”
李承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打开后看到里面白釉玉璧底碗盛着新鲜的杏仁豆腐,看得出是刚用冰镇过的,碗壁还挂着水汽。
“若是不吃那我就……”李承泽假意要将食盒盖上,被范落兰一把拉住嘿嘿笑道:“吃,殿下特意为我拿来的,怎能不吃?”
说着就从食盒里将杏仁豆腐端出来,单手将附近的奏折都叠放到一旁,才将碗放下。
“这是我拜托母妃今日下午特意做出来的,还放在冰格里凉着,这会儿才好吃。”李承泽看着她吃,不禁笑着说。
“果然是淑娘娘做的,就是比别处的好吃多了。”范落兰儿时在淑贵妃宫里最喜欢吃的就是淑贵妃亲手做的杏仁豆腐,又香又甜,还没有杏仁的苦涩感。
“这回不生气了?”李承泽轻轻歪着头笑问,范落兰挑了挑眉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行行,你没生气。”
“先不说这个,你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杏仁豆腐吧?”范落兰又擓了一勺送进嘴里,细腻丝滑的口感带着凉气,心情舒畅。
“是,也不是。”李承泽点了点头,“明日我想请范闲去醉仙居一聚,你觉得如何?”
范落兰眼都没抬,边吃边道:“想请就请呗,这为何问我?”
李承泽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的侧脸,“我,请你弟弟去醉仙居,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范落兰放下勺子也看向他,“范闲去醉仙居的事儿想必已经和婉儿解释过了,既然他俩没事,那范闲再去也是清清白白,我也没什么好管的。之前我答应过你内库财权的事儿,虽然范闲现在会不会公开战队我不保证,但是我会保证他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所以你与他详谈,又如何呢?”
李承泽眼睛转了转,随后“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也是这个理,不过你不恼便好,正好明日你我下朝可以一同前去醉仙居,你也好帮我劝和劝和。”
“冲这份礼的份儿上,我答应了。”范落兰用指尖敲了敲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挑眉对着李承泽莞尔一笑。
第二日下朝后,由于规矩原因范落兰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和李承泽乘同一辆马车,干脆就自己骑马跟在李承泽马车前往醉仙居。
这下更像公主和她的侍卫了。
李弘成昨日只为李承泽约了人,今日有范落兰在所以他就没来,谢必安依然跟在二殿下身侧,几人就这么跟随着司理理来到醉仙居的一座湖上凉亭之内。
司理理见到他们面色如常,看见范落兰更是一副不算很熟的模样,范落兰内心不禁感慨,这演技,放到之前那个世界里高低拿个金马奖。
“殿下,范学士,请这边落座,奴家这就为二位沏茶。”司理理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面上含笑地去准备茶水。
司理理当真是媚骨天成,心思又七窍玲珑,像她这般来当密探可确实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她的一颦一笑就会惹得他人春心荡漾。
只是李承泽不近女色,在他眼里,恐怕只有真心、人和装着一团肉的皮囊这三个区别罢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点头,随后又脱了鞋蹲坐在亭内长椅之上,范落兰没坐下,站在一旁眺望着远处湖景。
之前都是晚上来这醉仙居,净是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面,如今清晨来此,竟发现湖中心的空气这么好,揭下那层香艳的外壳,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个个平常生活过日子的女孩儿们。
若是有得选,谁会选择来青楼呢?
等她掌了权,定是要把这些劳什子青楼全都取缔,给这些姑娘们另谋生路。
她垂下眼眸,听到司理理的声音传来。
“二位,茶好了。”司理理温柔恭敬地说,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多谢姑娘。”范落兰转身过来说道,司理理接道:“哪里说得上谢,都是奴家应该做的罢了。”
“范闲可能还得过一阵儿才来。”范落兰看着司理理倒茶,对李承泽说。
“也是我们来得太早,今日陛下早早就退了朝,如今才辰时。”李承泽笑笑说,满不在乎的感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范落兰今日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点儿心慌。
她将此事归结于没吃早饭,于是问道:“司姑娘,这儿有什么糕点吗?”
“有的,奴家一会儿就给您拿。”司理理依旧脸上挂着五星服务的微笑。
“多谢。”范落兰点头。
司理理端起一杯茶,先递给了李承泽。
“殿下请。”
李承泽吃着从果盘里拿的李子,右手去接茶杯,忽然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几乎像针一样刺痛了范落兰的心脏,她不禁皱起眉毛。
“抱歉,这就去为殿下换个杯子。”司理理愣了一下,随后就想拿走,却被李承泽抬手制止。
他两指端起,仔细看着那裂痕。
“无端而裂,寓意不详。”
司理理听见这话,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范落兰。
虽然范落兰并不清楚他这句话有没有什么深意,但她这颗放不下的心也终于还是放不下了,她忍不住便直接道:“二殿下,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
李承泽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她,还没等说话便只剩下背影,运用真气的轻功带起的风将李承泽的刘海吹乱了,他眼眸暗了暗,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范落兰这样急切,不光只是因为她的心慌,而是李承泽说那句话是司理理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一瞬间就想起了李云睿和林珙策划刺杀的事件。
该死的,居然敢直接在大街上动手吗?
范落兰心里暗骂,动作更快了些,她脚尖轻点水面,借着真气向上一跃便直接到了房顶青瓦上,站在高处便能更清楚地观测到范闲的位置,范落兰就这么快速地在房上跑动着,视线在下方搜索。
忽然她止住了脚步,一块瓦片被她的急刹车震地直直飞了出去,范落兰没去管,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下面那座小院子里。
那里从上面看都已经是一片狼藉,大门已经没了形状,道上还有马车零落的碎片,以及门口的两具白衣尸体,仔细看便能看出是女杀手。
范落兰心里一沉,从房上一跃而下,她跑到院子后墙外处,想轻功飞跃上去之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谁知飞过来的滕梓荆倒是把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大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便已经下意识的用身体去挡,滕梓荆的背就这么撞在范落兰身上,而范落兰的背部则结结实实地磕到了坚硬无比的屋檐,她感到背脊一阵剧痛,同时迅速调动体内真气,却又被对面打向滕梓荆那一掌隔山打牛,直接打进范落兰肺腑。
还好刚刚调动了一些真气,否则这下实打实的接住定是要昏过去,范落兰落地半跪着喘着粗气,忽然觉得喉咙间有些铁锈般的腥甜味道,下一秒一大口鲜血就这么从口中呕了出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头晕,不禁开始用手支撑着身体,她微微侧头便看到滕梓荆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还好,还好。
若非自己刚刚帮他挡了一掌,此刻怕是人已经没了。
“姐!”范闲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扶起了范落兰,然后去探了探滕梓荆的鼻息,发现还活着之后放了心。
范落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她用真气调理着经脉,好歹也是个九品下,被打得不能还击也太丢人了。
“之前不是告诉了你有刺杀吗?”范落兰看着范闲受了伤的脸,不禁有些心疼起来,语气也稍微有些怪罪。
范闲委屈地撇撇嘴道:“谁知道青天白日的敢在牛栏街这种大路上刺杀?我前几天防范的紧。”
范落兰叹了口气,不再说他,她抬头看向那位司理理口中的北齐高手,那人高得像个巨人,浑身又都是蛮肉,也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看着不像正常生活的人类。
说真的,九品以下的她很少在意,这位……似乎是听说过。
“你谁啊?”范落兰看着他,那人眼神涣散,不知道能否正常沟通。
他瞪着牛一般的眼睛,低沉着嗓子说道:“程巨树。”
哦,北齐八品高手程巨树。
要说难对付吗其实对范落兰来说也不见得,九品单挑八品都不在话下,只是今日居然受了内伤,虽然有修复了些受损经脉,但终究还是行动有些困难,只寄希望于和范闲合力能将程巨树击败了。
她转头看了范闲一眼,范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三”
“二”
“一”
倒计时结束,范家姐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蹿了过去,程巨树似乎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袭击,愣了一瞬,但身体肌肉记忆却快速反应过来,他两只手肆意挥舞着,若是平常的力气大也就罢了,可程巨树掌掌都汇聚着真气,被击中的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范闲利用自己速度的优势躲过掌风,随后一脚蹬上程巨树身后的立柱,借着力反身翻到了程巨树的肩膀上,他骑在巨人的肩上,用尽自己的霸道真气击打程巨树的头部。
而范落兰则是趁此机会溜到他脚下用流云散手打碎他的膝盖从而让程巨树倒地,可是在范闲动手的时候程巨树因为疼痛开始毫无章法地乱打,这使得范落兰无法预判对方的动作,直接被甩了出去。
“姐!你没事吧!”范闲依然骑在程巨树的肩上奋力躲着对方的攻击,范落兰从地上爬起,这次还好她早有防备,除了疼点没什么事儿,她大喊道:“我没事,你先下来,咱俩一起!”
“好!”范闲答道,程巨树因为被击打头部导致听觉暂时失灵,范闲翻身跃下,此时他在程巨树背后,范落兰在程巨树面前。
“上!”范落兰一声大喊,二人一前一后同时动用自己体内所有的真气对击程巨树的同一个部位,程巨树痛苦地大叫一声,随后就这么“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震起漫天的尘土。
“这真的是人吗……”范落兰累得气喘吁吁,胸腔里连呼吸都在痛。
“看着…不像啊……”范闲说着说着尾音忽然没了动静,范落兰抬头一看就看到范闲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范闲!”范落兰跨过程巨树的身体,扶住了范闲,但此时范闲也已经晕了过去,许是刚才对掌的时候流云散手的力量过大,不小心也打到了范闲身上。
只是范落兰觉得自己也昏昏沉沉,身上没了力气,嗓子里也依然散发着腥甜,她强行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因为经脉受损怀里抱着范闲脱力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范落兰逐渐听到耳边有些争执的声音。
“太子殿下做过什么可比臣更清楚!”
“二哥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妈的,不会午夜梦回在宫里住的时候吧……
不好的回忆忽然涌上她的心头,她猛地睁开眼,便看到顶上挂着熟悉的床幔。
还好是范府。
“落兰,你醒了?”李承泽的声音把范落兰吓得一激灵,她又猛地起身,转头看向屋里的人。
李承泽、李承乾、范思辙、柳如玉、哭哭啼啼的春桃以及……顾子衿。
“今儿人来得怎么这么齐,我办葬礼了吗?”
范落兰一脸懵逼地问道,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比之前好多了。
“你这孩子净瞎说话!”柳如玉瞧她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赶紧出言阻止,但瞧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怎么样?好些了没?”
范思辙因为二位姓李的都在就没敢上前,只远远地在柳如玉身后观望着。
范落兰依旧懵懵地点点头,然后视线落在红了眼圈的顾子衿身上。
她翻身下床,鞋都没穿走到顾子衿面前。
“落兰姐姐,你还没穿鞋!”李承乾伸手指了一下。
“诶,别着凉了。”李承泽条件反射般将自己的外袍披在范落兰身上,但范落兰没在意,她所有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伸手掐了一把顾子衿的脸。
“诶诶,师姐,疼!”顾子衿叫道,试图将范落兰的手拽下去,“这么有劲儿,看来师姐您没事儿啊。”
范落兰这才松开手,还是疑惑道:“不是你小子现在不应该还在北齐吗?上月还传信在上京,怎么今天就到这儿了,长膀了你?”
顾子衿一见到范落兰什么矜持劲儿都没了,他挠了挠头道:“呃,那封信写的早寄的晚,寄信的时候我们都到江南了。”
“你们……?”范落兰忽然看向门外,果然不出所料的进来一位名震天下令她思念又有些惧怕的人——叶流云。
李承泽和李承乾看到叶流云走了进来顿时起身行了一礼,这种大宗师皇家也必须给几分面子。
柳如玉见状也赶紧就拉着范思辙离开了这屋,等人少的时候再来慰问。
“师父……”范落兰说出话的一瞬间有些哽咽,她刚想上前拥抱却想起之前试图抱叶流云被他一指打飞的事情,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连眼泪也顺手打消了。
“九品对八品,还能打成这个样子,出去别说你是我徒弟。”叶流云神色淡淡的,话里却是不留情面,又梦回高中了。
‘你们班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范落兰内心忽然笑了笑,但面上却是委屈道:“正常情况下我定是能单挑过那程巨树的,那家伙也就是蛮力,只是为了救人不小心受了伤……才……”
“救人?”叶流云将视线放到她身上,此刻屋里没一个人敢插嘴,“就为了那个侍卫,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
好吧,这种话也习惯了。
“他是范闲,也就是我弟弟的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不止是个侍卫。”范落兰无奈解释道,她没办法高谈阔论那些现代人的人人平等思维,不会有人理解的。
叶流云叹了口气道:“若是有下次,学机灵点儿,别总替随便什么人挡着,也别让为师担心,下次再这样,我便不再管你。”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室内。
……啊?
范落兰眨着眼睛疑惑地望向顾子衿,顾子衿做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师父听说你受伤,带着我马不停蹄地来了京都,在你昏迷的时候为你调养了经脉,还运了些气给你。”顾子衿笑着说,他单挑了一下眉毛道:“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范落兰听了心下不禁有些感动,她又想起一件事,冲着门外问道:“师父,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弟弟身子骨比你硬朗,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叶流云的声音就算在屋外也如雷贯耳地传了进来 ,范落兰一听这话就放心了,这代表范闲没事。
李承泽和李承乾都被这种大宗师之力震愣了,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
“诶对了,你这次……”范落兰问顾子衿的话还没说完,顾子衿就眼神示意那二位皇家子弟还在那儿。
范落兰立马懂得他的意思,回头假意介绍道:“子衿,这是太子殿下,这位是二皇子殿下。二位殿下,这是我师弟,顾子衿。”
“参见二位殿下。”顾子衿抱拳行礼,李承泽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小师弟,只是轻微点点头,李承乾嘿嘿笑着打了招呼。
“原来这位就是落兰姐姐常提的那位十分厉害的师弟顾子衿啊,久仰大名。”
谁提了?
范落兰腹诽。
“太子殿下过誉了,草民不过一介习武之人,既然二位殿下都在这,那我就先告退了。师姐,等你好些我们再聊。”顾子衿又行一礼,范落兰微笑着点点头,他这才离开。
“你这师弟,挺有意思啊。”李承乾看着顾子衿离开的背影,笑着说道,范落兰倒觉得奇怪,她和李承乾上次见面可谓是闹得相当不愉快,如今怎么又一口一个落兰姐姐又来范府慰问自己。
该不会心里有鬼?
范落兰的眼神像闪电一样落在李承乾身上,李承乾被她看得一愣,随后又笑道:“落兰姐姐怎的这般看着我?”
“过来坐下,你刚受过伤,此时不能逞强。”李承泽过去强行将范落兰又拉回到了床上坐下,范落兰知道他关心自己便顺势而为。
“只是落兰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在此?”范落兰皮笑肉不笑地问。
这次李承乾倒是开始疑惑起来,他边笑边说道:“这二哥都能来,怎么我不能来?一听到落兰姐姐受伤的消息,我从东宫恨不得飞过来。”
“那还是多谢太子殿下如此关心落兰了。”范落兰继续假笑,装,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到关心,我倒是有一事不解了。”李承泽站在李承乾旁边,问:“当时事发不过半个时辰,落兰是从醉仙居走的,我怕她有事便让范无救之后去瞧瞧她如何,这才知道她受伤的消息。那太子殿下是如何这么快得知又是如何几乎与我同一时间到达现场的呢?”
“这,”李承乾又笑一声,“二哥,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牛栏街刺杀,多大的事儿啊,我身为太子我能不知道?这东西,”他抬手指了指耳朵,“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摆在明面儿上说了。”
“呵,太子殿下是当真不知道凶手是谁?”李承泽冷笑着问。
李承乾做出一副大智若愚的表情,“这事儿二哥你不知道吗?北齐啊!”他手心手背对着拍了拍,“多明显,那程巨树,北齐八品高手,大街上刺杀,北齐这是要骑在咱们头上了啊。”
装傻装得这么像,你跟司理理凑一对儿卧龙凤雏吧,把你也送北齐当质子暗探去。
“原来如此,要不是太子殿下提起我还真不知道呢。此事应该有负责调查的人了吧?”范落兰扯着笑脸问,语气平缓里带着很多阴阳怪气。
“鉴察院,此事关系重大,陈院长会负责派人调查。”李承泽说,他把视线从范落兰身上移到李承乾身上。
真是狼人杀啊,我对这种游戏一直都不擅长的。
范落兰内心委屈的说道。
“诶对了,那两个白衣女子是谁的人?”范落兰又想起那两具尸体,范闲和滕梓荆应该不至于被三个人围攻之时还能将那二人杀死,那么只有程巨树干的了,难道是误杀?北齐这是把混世魔王给放出来了。
“自然是北齐的人,当然这事儿鉴察院还没下具体结论,落兰姐姐若是不信也可等等陈院长的消息。”李承乾一点也不心虚地说道,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这两位就算不是北齐人如今也得是北齐人了。
“不必了,太子殿下的话我自然是信的。”范落兰摇了摇头,“对了,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交好,她可知道此事?”
就这么慢慢地试探……
“知道,姑姑还托我来慰问你和范闲,她是后宫之人,实在出不来。”李承乾的笑容倒是真挚,这下倒是给范落兰看得云里雾里的,这小子究竟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就这样?
“还请太子殿下替我和范闲谢过长公主殿下了。”范落兰坐着抬手行了一礼,李承乾摆摆手道:“怎的如此多礼?”
柳如玉忽然踏进门来,面露难色地道:“二位殿下,我们家兰儿如今重伤未愈,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吧,陛下也刚派人来说让她休息几天,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也行。”
这就是在赶客了,他俩怎会听不出来。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落兰姐姐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瞧你。”李承乾笑着说,听得范落兰头痛,她站起身道:“殿下慢走。”
“诶,二哥不走吗?正好同行。”李承乾见李承泽未走,脚步又折了回来,李承泽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对范落兰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范落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悄悄比了一个“十”字手势,以往二人商谈秘密情报的时候都会用这个手势做记号,代表范落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会偷偷潜入二皇子府。
李承泽看见了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随后转身跟上李承乾。
“太子殿下怎会与臣顺路,您回东宫,我回府,不是一路。”李承泽冷淡地说,李承乾顿时又笑了两声道:“二哥这话就生分了,这路啊,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同行。不过二哥今日既要回府,那便改日再同行吧。”
李承泽看向李承乾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讶神情,没说话,看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心里在天人交战。
“兰儿,你弟弟也醒了,若若一直陪着,你要不要去看看?”柳如玉走过来说,范落兰一听范闲醒了,赶快站起身披上衣服道:“自然要去,多谢姨娘告知。”
“咱们还客气什么,走吧,你爹也刚回府。”柳如玉笑着摸了摸范落兰的背,范落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大型犬,被顺着毛捋条件反射地带来安全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牛栏街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