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28章 二十八

“长这么大只，得多少年啊！”华苍颜大喊。

“少说也要三千年！”闻青郢也喊。

“三千年？”华苍颜一个趔趄，差点被巨石砸到，“那还打什么，逃命吧！”

“没用的，”闻青郢一语既出，众人大惊，“我们沾染了子蛇的血气，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母蛇也会追来的。”

华苍颜等人面色灰败，只道穷途末路，连逃跑的速度都慢了不少。几人跑到海滩上，母蛇伸长脑袋，前来追赶，如同泰山压顶，遮挡了半片天空。

“不要去城镇！”闻青郢喊了一声，承影显形，子蛇的血气瞬间弥漫，母蛇一下子狂躁起来。闻青郢脚尖轻点，使出神法，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如同无影燕子，衣袂翻飞，倏忽之间，到了海上。母蛇一个急转，张口向闻青郢咬来，闻青郢轻轻侧身，飘忽不定，轻飘飘躲了过去。

闻青郢引着母蛇一路往远海而去，眨眼间，便远离海岸数十里。华苍颜等人已经看不到闻青郢，只见母蛇漆黑的身影，在海面弯曲扭动。

“闻老板！”华苍颜大惊，催动灵力，正欲追去，背上封印却忽然发作，把他整个人压在了地上。

原来三成灵力已经用竭，刚刚躲避巨石已是透支，此刻是再也无法施展轻功，踏水而行了。

厉彩凤受了伤，气血翻涌，同样动弹不得。萧客看了二人一眼，忽然飞身而起，手持忆影剑，脚尖连踏水面，转眼间消失在了华厉二人的视野里。

“闻老板……”华苍颜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喃喃自语，“你会再给我一个奇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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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引着母蛇远离海岸，负手立于半空，面若寒霜。

“我记得你，螭蛟后。”闻青郢冷冷地说，“千年前，你潜入神界，窃取天灵珠，被我发现，抓入天牢。你向赤煌苦苦哀求，保证绝不害人，赤煌念你身怀蛇子，便免了天雷之刑，留你性命，将你打落九溟。我当时见你心术不正，向赤煌苦谏，至少将你关在天牢，可是赤煌怪我越俎代庖，不肯答应，今日见你，想起当初没有坚持己见，简直后悔莫及！赤煌放你生路，你却丝毫不知悔改，千年间饱食凡人血气，头生双角，修为大增，如此滥杀无辜，残害生灵，今日我便跳过赤煌，直接取你性命！”

“你是千年前害我的那个神仙？”那蛇竟然口吐人言，“如今竟然如此落魄，真是大快人心！千年前抓我入狱，千年后杀我蛇子，新仇旧恨，今日便一起清算！”

闻青郢不再多说，举起承影剑，半空中响起一声清越的剑鸣，海水激荡，在剑鸣的切割下，全部变成细密的薄雾，一时间白雾茫茫，不能视物。

螭蛟后弓起身子，极其警惕，忽然间一道极快的寒光闪过，魔兽本能的反应出现，蛇身扭成极其诡异的弧度，才堪堪躲过闻青郢的剑锋，凌厉的剑气劈在海面上，割出百丈深的水墙。闻青郢一招使毕，螭蛟后抓住时机，獠牙毕露，猛地进攻，闻青郢耳尖微动，未及回头，膝盖微曲，一招踏雪寻梅步，斜下里冲出，险险避开了螭蛟后的进攻。

甫一交手，闻青郢便知螭蛟后今非昔比，而他只有五成神力，怕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恶战。肩上小凤感到威胁，长鸣一声，振翅飞起，迎风急遽长大，眨眼间，便长成了一只巨大的赤色凤凰，双翼展开，足有十丈，长尾拖着流火，金红的羽毛宛若熔金，耀眼夺目，胜过烈阳。

蛇天性怕鸟，何况这鸟是万兽之首。螭蛟后瑟缩了一下，口中丝丝吐着蛇信，黄铜巨目中闪过紧张。

九天凤凰一声吟啸，口吐神火，向螭蛟后俯冲而来。不过九天凤凰虽大，却也只有螭蛟后脑袋大小，螭蛟后张开巨口，一道毒液从口中喷射而出，巨大的毒液柱冲天而起，极腥极臭，偶有数滴撒进海水，方圆数里，所有鱼都翻了白肚。

九天凤凰毫不畏惧，神火焚烧万物，毒液也不例外，巨大的毒液柱遇到神火，冒出一股浓烟，蒸发得水汽都不剩。神火一路焚烧，一直烧到螭蛟后的尖牙，螭蛟后发出一声怒吼，猛地翻身，将头栽入海中，顿时掀起遮天蔽日的巨浪，巨浪过后，螭蛟后抬起头，巨口之中，蛇牙的尖端被神火烧掉，焦黑扭曲。

螭蛟后怒极，长尾从数里之外抬起，鳞片纷纷炸开，如同带着倒刺的软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凤凰砸来。凤凰急速闪躲，却还是被扫到了一侧翅膀，赤红的翎羽大片折断，带着流火，纷纷坠入海中。

与此同时，闻青郢也没闲着，手持承影，招招直刺螭蛟后的身躯。承影削铁如泥，劈山断海，可是螭蛟后三千年的蛇鳞远比玄铁坚硬，就算灌注神力，将螭蛟后刺得伤痕累累，但是不伤要害，无济于事。

螭蛟后身躯粗壮如山，闻青郢神力不济，无法一剑斩断。若要将其制伏，必须刺其要害，眼见小凤受伤，闻青郢心中急切，心念电转，神目上下细细打量，寻找螭蛟后的弱点。

眼目？

非也。螭蛟后双目之上，覆着一层极厚的透明角质，神火焚之无恙，恐怕比鳞片坚硬千倍万倍。

双角？

非也。螭蛟本来无角，头生双角，是异化的表现，就算斩断，也不会危及性命。

脖颈？

非也。螭蛟后的脖颈，比其余部分更加粗壮，覆盖着数层鳞片，若想斩其头颅，怕是要在同一部位，连斩十余剑，螭蛟后不是死物任人劈砍，斩下头颅，无异于天方夜谭。

七寸？

非也。虽然俗语说打蛇打七寸，那是蛇心脏的位置，但是螭蛟后极其狡猾，千年前闻青郢便知晓，螭蛟后的心脏，并不在七寸，而是被它藏了起来。

闻青郢心下焦急，忽见螭蛟后张开巨口，想要生吞小凤，小凤一个飞掠，躲了过去，闻青郢却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外攻不可，那便从内击破。

只是此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螭蛟后体内堪比炼狱，无处不毒，就算闻青郢神力护体，全身而退，怕也不行。

可是此刻，哪有他法？闻青郢面无表情，冲小凤打了个呼哨，九天凤凰瞬间意会，翅膀一掀，刮起一阵飓风，带着流动的神火，向螭蛟后飞来。螭蛟后口吐毒液，毒液与神火相迎，此番螭蛟后学了乖，吐完毒液，急遽后退，不给神火焚牙的机会，然而巨口未闭，一道身影裹挟着剑气，直直冲来，冲入了螭蛟后口里。与螭蛟后的獠牙相比，此人不足塞牙缝，然而螭蛟后却惊恐万状，急忙闭嘴，巨大的牙齿猛地合上，差一点咬断那道身影。

闻青郢身处螭蛟后口内，几乎泡在毒液里，神目四下扫视，只见四处一片黑红，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毒液渐渐渗透神力，闻青郢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耽搁，将神力灌注于目，勉强辨别出后脑的所在，立刻沉肩坠肘，蓄力于右臂，双腿猛蹬，承影一声剑吟，人未到，剑气先至，锋芒一层层刺破皮肉，速度逐渐变慢，闻青郢咬牙，将所有神力灌注于剑，皮肤接触毒液，渗入肌理，传来尖锐的痛感，仿佛生生剥皮。螭蛟后的后脑与毒腺相连，承影穿过后脑，刺破毒腺，闻青郢拿袖子捂脸，剑中神力不减，不顾螭蛟后剧烈挣扎，四周天旋地转，只顾埋头猛冲，不知过了多久，剑尖触及坚硬的鳞片，闻青郢心中一喜，剑尖挑开半扇鳞片，日光洒进，闻青郢裹着满身毒液，飞了出来。

“小凤！”闻青郢喊了一声。

九天凤凰立即会意，汇集全身气力，化成一口至纯至烈的神火，猛地向螭蛟后吐去。螭蛟后受了重伤，濒死挣扎，翻滚扭曲，翻搅了整片大海。那口神火触及螭蛟后的身体，如跗骨之蛆，将魔气与鳞片一起烧灼殆尽，螭蛟后濒死之下，无从灭火，那火便渐渐扩大，笼罩了螭蛟后整个身躯。

螭蛟后身长数百里，神火附着在它的身上，与海水相遇，激荡出层层蒸汽，不过片刻，整个海域化作滚烫的温泉，幸而水中的生灵早已逃远，不然定会生灵涂炭。

吐完神火，小凤力竭，摇摇摆摆地下坠，化作一只小巧的赤鸟，落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昏了过去。

“神火焚尽魔气，使这千年魔力，不至于逸散害人。小凤与我，虽失了联结，但终究心意相通，我心甚悦……”闻青郢被毒液侵蚀，受了重伤，如同断线风筝，从数千丈的高空直直坠落，跌入海里之前，喃喃自语道，“刚刚那一招，全无技巧，只顾猛冲，置之死地而后生，便叫‘孤注一掷’吧。”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闻青郢落入海里，砸起了数丈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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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巨大的冲击力，闻青郢急速下沉，很快日光透不过厚厚的水层，周围一片黑蒙蒙的蓝。

蛇毒透过皮肤，渗入四肢百骸，痛感减退，接踵而来的是无边的麻木。闻青郢动弹不得，连手指都僵得很，只能任由自己一路下沉，不知不觉间，头脑昏聩，竟然忘记了身处水中，呼吸一口，海水钻入口鼻，引发呛咳，剧痛从胸口传来，海水更加肆无忌惮，疯狂地灌进肺里，过不多久，闻青郢便意识模糊，陷入了黑暗。

海水滚热，烫得闻青郢面色发红，衬得嘴唇格外乌黑。闻青郢已经完全丧失意识，低垂着头，四肢绵软，海底暗流汹涌，很快，便不知被冲往什么地方了。

此时此刻，海面之上。

萧客御剑飞行，四处飞来飞去，寻找着闻青郢的身影。刚刚的激战撼天动地，萧客修为不够，完全无法靠近，直到螭蛟后死去，闻青郢坠海，他才能靠近，却完全寻不到闻青郢的身影。

“先生？先生！”萧客四处逡巡，焦急地连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