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趁着周末在家里躺了一天,心绪不佳导致的思绪混乱很是消耗精神,这一天一直像走马灯一样闪现着种种过往,有谢子宵的那几年,没有谢子宵的这几年。
他以为有些事已经被忘记,没想到这一天都一股脑冒了出来,周末补习,参加实践活动,打雪仗,堆雪人,遗漏的记忆仿佛你追我赶一般涌现,生怕陆平真的忘记。
到了傍晚,李立忍不住敲门问:“阿平,你还好么?睡了一天了,出来吃口饭吧。”
“我不饿。”话一出口,陆平终于感觉出不对劲,嘶哑的嗓音,加上头疼欲裂的感觉,这是感冒了啊,他无声的笑了笑,还以为什么奇迹发生,想起了那么多事,原来是烧糊涂了。
李立听见他的声音,着急道“你这是感冒了?都变声了,我可以进去么?”
“进来吧。”陆平清清嗓子,坐起身,这一动才感觉到浑身疼。
“我试试你发烧不。”李立坐在床沿,探身够陆平的脑袋,“这么热了,你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终于能好好休息一天。”
“没感觉。”陆平自己也摸了摸脑袋,笑道。
“什么呀。”李立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端着药箱拿着水进来,把药箱递给陆平,挠头道,“你看看应该吃什么?”
陆平看了一眼绿油油的感冒灵颗粒和红彤彤的感康,拿过来,“就它俩吧,谢谢。”
李立把水也递给陆平,心想,原来照顾人是这种感觉呀。
看着陆平吃了药,李立贴心的接过杯子,“你快躺下吧,一会我叫你吃饭。”
“好。”陆平笑道。
李立不会做饭,但他莫名有点期待。
陆平感觉又睡了好久,可能是因为吃了药,脑袋里不再是胡思乱想,整个人很沉的睡了过去。天黑透的时候,李立喊陆平吃饭。
小米沉在碗底,上层的水略带白色,还有一盘油光裹着绿色的脆生生的芹菜。
陆平喝了一口小米汤,吃了一块芹菜,“不错不错,谢谢。”
李立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米汤,“要不给你点个外卖吧。”
“不用啦,我现在好多了。”陆平冲他笑道。
小米粒有点夹生,陆平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吃过太多这种夹生饭了,陆母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从大宅搬离后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不能再雇保姆,为了生存下去,陆母只能尝试做饭,煮米饭是最简单的主食,那时候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多,饿的快,经常又没有饭吃,饥饿是常态,因此陆母下厨做的夹生饭也会被陆一川吃干净。
李立看着陆平如此捧场,痛定思痛吃完饭去电脑上学习做饭**。
陆平撑着晕乎乎的脑袋躺下,没有乱七八糟的记忆回放,睡得很踏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陆平迷迷糊糊反应了好一会才确定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晚上出了汗,陆平摸了一把额头,感觉身上比昨晚轻快多了。
屏幕上显示的“谢总”让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喂,谢总……”
……
陆平下了出租车,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两点半。
天有点凉,好像要下雨,他刚出过汗,让风一吹,现在浑身没劲儿。
陆平推开酒吧沉重的门,朝着唯一亮灯的吧台走去。
“陆先生,是么?”
“是的。”陆平走到趴在吧台的人旁边,头发乱糟糟的翘着,看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谢谢,那我带他走了。”
“好的,您慢走。”吧台里的人出来帮忙把人扶到门外,出租车还在等着。
深夜的路灯裹着空中的凉气,墨蓝色看不到繁星的天空格外静谧,偶尔相遇的车辆呼啸而过。
陆平安静地坐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侧脸,谢子宵此时安静地靠在他的右肩,满车的酒气也掩不住他身上清冷的香气。如果不是刚知道了他和自己的谣言,陆平一刹那岁月静好的感觉或许会持续很久。
陆平以前怎么也没想过会连着两天晚上送醉鬼回家,而且这个醉鬼是谢子宵。
刚接起谢子宵电话的时候,陆平脑中闪过最近的工作内容,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再看看来电时间疑惑万分。当对方说谢先生喝醉了问他谁来接,一直没回应,试着按1拨通了这个电话时,陆平刚才高速运转的脑袋瞬间宕机。
陆平扶着谢子宵跌跌撞撞的进了门,把他扶坐在换鞋凳上,摸了把头上的汗水,可能见了风头又开始隐隐作疼,针扎一般。
换鞋脱外套,陆平第三次做这种事,已经相当熟练。
拖着谢子宵挪到客厅时,他忽然转身抱住陆平,陆平闷哼一声,被突来的拥抱撞了一个趔趄,磕到了旁边的花架上,疼得脸都皱在一起,就像十年前那个拉扯中意外的拥抱一样,只是现在陆平头疼腰疼,整个人像要散架了一样。
过了好半天陆平缓过劲来,反手抱住谢子宵,胳膊撑着墙站稳,再次拖着人往卧室挪去。
……
陆平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压在床上,而且身上的人推也推不开,就这么抱着他趴在他的颈窝沉沉的睡着。
“如果…你也感冒了,可别…怪我。”陆平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本就发烧虚弱的身体终于扛不住,干涩的眼睛在黑暗中越睁越小,最终缓缓偏向谢子宵烟酒和香气混合的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
谢子宵梦里仿佛置身火山,特别是耳朵像贴在岩浆上一般。
睡梦中想摸一把耳朵,结果摸到柔软的触感,再摸一摸是鼻子和头发,谢子宵一个激灵坐起来,结果没坐稳直接栽到了地上。
等到压麻的手恢复知觉,谢子宵撑着地面爬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陆平,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好在两个人的衣服都是完整的。
想起刚才触手温度不对,谢子宵摸了摸陆平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
陆平隐约听见周围有人在说话,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有一会勉强睁开眼仿佛看见眼前的路在晃动,后面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阳光还是很晒,满目的白色,床旁支着一个输液架,上面挂着两瓶液体。
陆平抬了抬两只手,发现有一只抬不动,歪着脖子看了看发现有个脑袋压在输液的胳膊上。
陆平疑惑道,昨晚不是在谢子宵家么?
那个脑袋似乎感觉到陆平的动作,忽的抬了起来。
脑袋下面是两只手捂着陆平的胳膊。
陆平和谢子宵就这么对视着。
谢子宵捏了捏他的胳膊,“我怕你胳膊冷……”
“西……”陆平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也咳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谢谢,等你好了再说,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么?”谢子宵安慰道。
“水”陆平艰难的小声且嘶哑的吐字。
谢子宵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病房床头柜,尴尬道,“我这就去买。”说罢,冲出了病房。
陆平艰难的叹气,心道,不那么着急的。
等到谢子宵回来,陆平正浑身无力的从厕所向外挪动,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扶着输液架。
谢子宵把保温杯套在手腕上,扶着陆平往床上挪动。
忽然陆平整个人抖了一下,弯下腰去。
谢子宵心脏都要吓得停跳了,急忙问道,“怎么了?你忍一下我去叫医生。”
陆平抓住谢子宵的手,使劲摇摇头。弯着腰挪到床上坐下,撩起一侧衣服,犹豫着拉了一下裤子,果然都紫了。
谢子宵看了眼手里的保温杯,刚才他的手扶在陆平腋下,保温杯正好能打到他的腰际。早上在客厅看到花架上的东西散了一地,花架也正好到他的腰际,前后的事情串起来了。
谢子宵把保温杯拧开递给陆平,“抱歉,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呢?不知道他为什么腰上有淤青?不知道他为什么撞上花架?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但是想来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陆平接过水,脸上使劲扯出一个笑容,用气音道,“谢谢。”
“你还困么?”谢子宵接过喝空了的保温杯,问道。
陆平张了一下嘴想说话,又闭上了,使劲摇摇头。
“那我回家拿几件衣服,医生说你还要再住两天,观察一下各项指标。”谢子宵盖好保温杯,看着他。
陆平点点头,用气音道“麻烦你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回家吧。”
“之前都是我麻烦你,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谢子宵坚定道。
陆平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
谢子宵又去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很自然的摸了摸陆平的额头,“不那么烧了,你先别睡,看着点滴,没有了就按床头铃。”
陆平躺在床上点头,目送谢子宵离开,从谢子宵身上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温暖,就像以前一样,但他不敢细想,头又开始隐隐作疼。
谢子宵出病房一会,护士进来巡视,“醒了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平摇头,气音道,“说话困难。”
护士点头,“按时吃消炎药,病去如抽丝,坚持几天就快好了。”
陆平点头,用气音道谢。
“不客气,你好好休息,有需要按床头铃。”
陆平目送护士出门,摸过手机看到微信上好几条消息。
除了广告和公众号推送,李立打了七个电话,问他去了哪里,感冒怎么样。陆平如实回答,昨晚临时加班,在外面休息,早晨发烧在医院输液,现在感冒已经无碍,勿念云云。
消息刚发出,李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平接起,等着对面暴风一般输出完疑问,用气音道,“我嗓子哑了。”
“你在哪个医院?给我发消息,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李立说完把电话挂了。
陆平看着被单上的名字疑惑道,我这是在哪个院区?
无奈扶着输液架往护士站挪去。
“32床的陪护好帅啊,刚才来嘱咐我帮忙照看一下家属,那气质那身高,太绝了啊!”“对啊对啊,从办好入院就一直抱着患者胳膊不撒手,我去换吊瓶才放开呢!”护士站吧台里两个护士趴在一起激动的咬耳朵。
陆平站在吧台外,尴尬的抬起手腕带看了一眼,32床,陆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