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坐回去继续整理材料,谢子宵也在安安静静的看文书。
“中午想吃什么?”谢子宵看了眼腕表,问道。
陆平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低头继续整理文件,“杜姐说去吃铁锅炖大鹅。”
“不行,太油腻了。”谢子宵皱眉否决,看到陆平错愕的抬头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合适,“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感冒没好,还在吃药,不适合吃油水过重的食物。”
“嗯,杜姐也只是一说,中午来不及吃炖鹅。”陆平点头应到。
谢子宵本想中午跟他一起吃营养餐,但是邀请的太晚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谢子宵绞尽脑汁在想怎么缓解尴尬。
“谢总,这些标书整理完了,你回头看一下,我先回去了。”陆平放下一沓文件后离开了办公室。
谢子宵一拍额头,呲牙咧嘴地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慢慢来,不要急。
午饭杜姐拉着陆平一路冲去了生意兴隆的饺子店。
“铁锅炖大鹅记我账上,等你好利索了咱们再去搓一顿。”杜薇点完餐,捏了捏脸上的肉,“给我几天先瘦一瘦。”
陆平看着她的动作,笑道,“再捏没了。”
杜薇一听,拉过陆平的手放在胳膊上,“快,你帮我一起捏。”
“捏什么?”谢子宵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问。
“捏…”杜薇抬头一看,赶忙笑道,“谢总,快坐,一起啊。”
谢子宵沉默的看着两人的手,纵使他从小接受的开放教育,也不曾与女士见面捏一捏。
杜薇顺着谢子宵视线看过来,正好在她拉着陆平的手上,赶快松开,“啊,不是一起捏,我的意思是,一起坐呀。”
“好的,杜姐真幽默。”谢子宵坐下不忘夸一句,“怪不得陆平总提起你。”
陆平收回手后,听着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真的嘛?哎呀,都说了小陆不要到处夸我,我会害羞的。”说着一抚刘海,一脸娇羞状,放下手笑嘻嘻道,“谢总也喜欢这家的饺子么?”杜薇心大,没感觉到谢子宵话中隐晦而又酸溜溜的味道。
“不知道吃什么,刚好听别人推荐过,想来试试。”谢子宵看着陆平抬手伸向水壶,就把杯子自然的推过去,倒满水又加了一句,“谢谢。”
……
以前的谢子宵不会和陆一川说谢谢,如果陆一川手是朝着水壶去的,他就会自然的把杯子放到陆一川面前,倒满再端走。
两个人的默契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就像谢子宵会预判陆一川摸水壶一样。
直到有一次两人和谢子然一起吃饭,陆一川刚抬手,谢子宵就把杯子放了过去。
谢子然刚好抬头看到,咬牙瞪他,“怎么不见你给哥哥倒水,哥哥还得伺候你了,有没有礼貌。”
“你懂什么,我们的事,大人少掺和。”谢子宵不屑在礼不礼貌这件事争论。
“川川,你别惯着他,他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谢子然拉着陆一川放下水壶的手,“他再这样欺负你就不跟他玩了。”
谢子宵使劲伸直了胳膊把谢子然拉着的手勾回来,一把抱住陆一川,脑袋搁在陆一川肩膀上,看着谢子然哼哼道,“别听她胡说,伤害我们的感情。”
谢子然作势要打他,他头一缩,趴到陆一川怀里,继续哼哼道,“说不过就动手。”
陆一川拍拍他肩膀,回身笑道,“没事的二姐,我们现在打不过他。”此时的谢子宵已经窜个子,要比陆一川高出半个头。
“早知道他小时候就多削他几顿了。”谢子然愤愤道。
“哼,你也欺负我。”谢子宵拿头使劲撞了一下陆一川,委委屈屈的放开他坐直。
谢子然和陆一川看看他,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开来。
……
如果不是这句谢谢,陆平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刚才的动作多么有默契,仿佛这种事顺理成章,一直没变过。
“你们经常来这里吃么?”谢子宵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问杜薇。
“没有啦,主要是我经常要减肥,拉着小陆陪我吃食堂的减脂餐。”杜薇叹气道,减肥的康庄大道总要有人陪着才有动力。
“各有各的美,健康开心最重要。”谢子宵的眼睛专注看人时总会给人一种深邃又含情的感觉,杜薇心中呐喊着“老夫的少女心啊”,脸上不受控制的花痴笑。
“谢总说的是。”陆平看着杜薇一脸花痴笑,心里叹口气,接过话茬。
“嗯嗯嗯,谢总说的是。”杜薇回神应和道。
陆平哭笑不得,这样显得两个人都好狗腿。
正好这时饺子端上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这位女士的素三鲜,这位先生的大虾仁,这位先生的牛肉,还有您打包的瘦肉粥,餐已上齐,请慢用。”
谢子宵微笑道谢。
吃完饭三人回到公司,谢子宵与两人道别回了自己办公室。
杜薇看他走后,西子捧心状一脸沉醉的感叹到,“跟两个帅哥一起吃饭,不仅吃的香,还有面子,好幸福啊。”
“有钱的帅哥还请客,真好。”陆平也应和道。
“咳咳”身后传来不自在的咳嗽声。
两人回头差点石化在原地。
“忘了告诉你们,”谢子宵看着两人的表情,忍着笑出来的冲动,“下午的财报会临时取消,时间待定,两位中午可以好好休息。”
“好的,谢总。”两人目送谢子宵进了办公室。
杜薇伸手,陆平与她击掌,两人小声欢呼,“YES!”
下午快四点,谢子宵发消息给陆平,“来一下。”
陆平敲门进去,看到谢子宵在翻文件,“谢总。”
“来啦。”他抬起头下巴点了一下桌子方向,“吃点,晚上我需要加会班,我们的晚饭时间会比较晚。”
陆平看着桌上的包装,中午吃饺子时谢子宵打包的瘦肉粥。
“谢谢。”陆平看着粥,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了?”谢子宵放下文件问道。
“多谢谢总这几天照顾,我现在基本恢复,晚上可以回家,不给谢总添麻烦了。”陆平说完不敢看谢子宵,眼睛无处安放,只能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
手原本紧紧握住,突然伸开一拍桌面,谢子宵站了起来。
“今晚再观察一晚,明天没事你再回家。”谢子宵说完拿起文件,不听陆平是否会有回应,急匆匆往外走,“就这样,我先去开会。”
陆平站在原地看着谢子宵风风火火的出门,动了动嘴没有出声,最后长叹一口气。
谢子宵那股说一不二的劲又回来了,陆平甚至有点可耻的怀念。
粥是温的,陆平摸着包装盒感受着温热,暖意从指尖传递到身上每一个细胞。
谢子宵六点半回办公室,下午一直有雨,天色黑的早,陆平没开灯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打开灯的一瞬间,屋子里突然有了光晃的陆平睁不开眼。
“回来了。”陆平抬手遮眼,也没看来人。
谢子宵卸下提着的劲,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在。
陆平没听见声音,手搭眉间遮着光线,仰头疑惑的看他。谢子宵回神,点头应道,“嗯,回来了。”
“现在回家么?”陆平起身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谢子宵收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这就回家。”
下雨的缘故路上稍微有点堵,豆大的雨点敲击着挡风玻璃,玻璃窗的雨水连成片的往下淌,空气潮湿沉闷。
“有没有难受?”谢子宵透过雨帘看了眼前面的红灯,转头问陆平。
“还好,不是每次都晕车。”他自己也没摸清楚什么情况会晕车。
谢子宵看他黑暗中举止和说话并无异样,遂继续观察路况,“难受的话,及时告诉我。”
陆平点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谢子宵的公寓已经七点多,两人换了衣服就开始做饭。
谢子宵拿出山药和土豆,转身找削皮工具。
“只有一个,我自己来吧。”谢子宵举着削皮器笑道。
陆平能感觉到他今晚心情极好,“土豆可以用勺子去皮,我们一起吧。”
“怎么去?”谢子宵从旁边拿过一把勺子,递给陆平。
陆平看着手里的勺子,挑眉道,“瓷勺子不太行,要薄一点的铁勺子。”
谢子宵恍然大悟,“我找找,我记得有啊,在哪里呢?”一通翻箱倒柜,才找到铁勺子。
“会么?”陆平接过勺子晃了晃手里的土豆问。
谢子宵摇头,一脸期待的看他。
“我教你。”陆平捏着勺子,“勺子捏住,凹面向外,用这个边朝外刮,这样刮出来的土豆消耗少,就是费手和时间。”
谢子宵看着教学频频点头,不经意问道,“你怎么会这个?”
陆平愣住,随即笑着掩饰道,“生活所需。”顺手把土豆递给他,“要试试么?”
“好啊。”谢子宵接过土豆,尝试了一下,用力过大,连皮带肉少了一大块。
“第一次削挺好的,轻点就行。”陆平握着他的手引导着力度和方向。
“啧,土豆只受点皮外伤啊。”谢子宵点评到。
陆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一如当年。
谢子宵专注的看着他也跟着笑,两人就这么举着土豆对笑了一会儿,陆平道,“要不还是我来吧,等我削好了叫你。”
“我可以削山药。”谢子宵抓过台面上的山药准备动手。
“不行,你不能碰山药。”陆平扔下土豆有些慌张的抢过山药。
谢子宵张嘴闭嘴惊讶的看着他。
“额,那个……嗯……会过敏。”陆平捏着山药四处乱瞟不敢看谢子宵。
……
陆一川11岁初遇谢子宵,那一年谢子宵9岁从国外来到中国被安排在五年级。
谢子然为了两人友好相处增进两人的感情,在周末邀请陆一川去家里吃饭,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谢子宵早早等在客厅,等待时间比较难熬,看着保姆忙进忙出,他也跟着去了厨房帮忙,消磨时间。
保姆削了山药放在旁边泡水,谢子宵“初生牛犊不怕虎”摸着山药滑溜溜好玩,玩了好一会。
等到陆一川进门,就看到谢子宵哭成了大花猫。
被姐夫顾平宸从后面抓着双手举过头顶,像被提溜着一样,姐姐正在给他擦着清凉膏。
保姆开完门,看着陆一川不往里走,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小少爷山药过敏,小姐在给他擦药,您先进来吧。”
陆一川进去后,打招呼,“二姐,二姐夫好,弟弟好。”
“川川来啦。”谢子然擦完药盖好药瓶,伸手给了陆一川一个大大的拥抱。
“川川先坐,吃点水果。”顾平宸依然在提着谢子宵的胳膊,招呼道。
陆一川越过谢子然的肩膀,看着小脸通红的谢子宵,两人对视了一会,谢子宵可能觉得太丢人,原本干打雷不下雨了的哭声,“哇”的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哎呦,大宝宝,怎么又哭上了。”谢子然松开陆一川,拉着他走到谢子宵旁边,“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你不是等了一早上哥哥么,不哭了一起玩吧。”
谢子宵小魔王自尊心强,最听不得谢子然叫他宝宝,每每听到都要跟谢子然炸毛,但是如今当着陆一川的面叫他,小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哭的更凶了。
最后谢子宵哭累了,陆一川哄着他躺在床上睡觉,梦里控制不住的抽泣,偶尔伸手想挠一挠手上和脸上过敏的地方。
陆一川趴在床上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轻轻拍着,让他睡的踏实一点,看他伸手要挠,就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手给他轻轻挠一下。
谢子宵睡梦中一直感觉走不动路,醒来时发现陆一川头枕在他的胸口睡着,两只手紧紧按着他的手腕。
谢子宵忽然想起睡着前丢人的事情,认命的躺着不敢动。
不知道多久后“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川川,子宵,下来吃饭了。”顾平宸在门外喊道。
没人应声,“川川?子宵?”
“好的,二姐夫。”谢子宵睁着哭肿的眼睛,使劲吸了一口气喊道。
这一声没控制住音量,胸口使劲撑起,惊醒了陆一川。
“吃饭了?”陆一川起身,不好意思的趴过去看他的脸,“好像不红了。”又抓过他的手,问道,“还痒么?”
谢子宵也坐起身,使劲摇摇头,“我们下去吃饭吧。”
“嗯。”陆一川看着他一脸委屈,使劲抱了抱他,“你要赶快开心起来。”
饭后,谢子然找了一个冰袋给谢子宵敷哭肿的眼睛。
谢子宵嫌抬着胳膊麻烦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陆一川在沙发坐好,接过冰袋,拍拍腿,“过来,我给你敷。”
谢子宵很听话的过去躺下。
谢子然悄悄和顾平宸咬耳朵,“啧,果然一物降一物。”
只是她也没想到,一语成谶。
……
陆平感觉到谢子宵的沉默,抬头看到谢子宵安静的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说的不合时宜,“啊,那个……专家说,大部分人都对山药过敏,极少数才不过敏,嗯,刚好我是极少数,还是我来吧。”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对视着,陆平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学着削土豆吧。”谢子宵先移开眼睛,拿起土豆学着削。
陆平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削山药。
两人就这么并排着干活,没有人再说话,整个空间只能听见“刷刷”和“颗吃颗吃”声。
吃完饭,谢子宵盯着陆平吃了药,两人便互道晚安,各回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