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源刚站定在他门前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洛轩逸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头上还贴着退烧贴,眼睛水漉漉的。
顾思源进门:“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洛轩逸张口,吐出的气都比周边热了一层。“听到脚步声了。”他说。
这家伙……不会挂了自己的电话就跑来客厅等了吧?
顾思源屈着手指擦过他的脸颊:“好烫。回床上躺着去。”
“嗯。”洛轩逸抓住他的手指圈进手心,把人领到房间里。
顾思源第一次来洛轩逸的家——说真的,谈不上家,只是一个可以睡觉,可以吃饭,可以作息的房子,跟他那处一个道理。
房子里的装修风格偏极简式,家具和软装基本上都是黑白灰的颜色。与客厅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宽大的阳台,阳台上摆了一把黑色的摇椅。
洛轩逸自己不说的话,很难猜到这是他平时住的地方。把他印象中的洛轩逸放在这里,有种异常的违和感,突兀得不像一个次元的。
他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替洛轩逸捻好被角。
洛轩逸烧得脑子晕乎乎的,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顾思源张口蹦了几个音节,洛轩逸没听清:“什么?”
顾思源眼睛撇向别处,嘴里面小声说道:“想你了。”
洛轩逸揪住自己胸前的那块衣服布料:“啊……”
顾思源:“怎么了?”
洛轩逸:“心要化了。”
顾思源拍了他一下,掩饰般在水果袋子里面翻找,问:“吃梨吗?”
由于懒得切,顾思源买好的都是店家已经切好的水果。
洛轩逸半坐起来:“吃。你喂我吗?”
顾思源:“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他拿出店家配的牙签,插了一块梨,伸到他嘴边。
洛轩逸张嘴吃下:“嗯,男朋友喂的就是甜。”
人们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来之前他还没有想过这个平时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病着是什么样,此刻在房间里顾思源喂上他几块梨,空气中只剩下沙沙的咀嚼声,他反而开始想了。
病着的人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气,此时更加和死灰一般的房间融为一体。似乎这一刻他才觉得洛轩逸是真的生活在这个房子里的。
他想象着洛轩逸一个人坐在灰色的沙发上,躺在黑色的摇椅上。单是想象出一个影子,都有种孤寂的冷感。
在遇见洛轩逸之前,在顾明汐回来之前,自己一个人在那房子里面也是孤零零的,形单影只。不爱开灯,也不爱动弹,就像一间没有人住的空房一样。
他一边走神一边又插了块梨递到他嘴边,却被洛轩逸推了回来:“你不吃点?”
顾思源这才被拉回神,说:“那我也尝尝。”
说完他把牙签和梨搁置一旁,俯身凑上去。
洛轩逸往后一缩,躲开他的唇,把手摁在他的肩上:“别,我怕传染你。虽然我也很想,但是别。”
顾思源没再逗他,坐了回去,问:“你烧到多高?”
刚才他光是靠近,都感觉这人的脑袋冒着一股热气。
洛轩逸:“去买药的时候39度2,现在应该降了点。”
顾思源又给他喂了一块梨:“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洛轩逸:“可能因为,在动物园那会儿淋了雨?”
他知道顾思源当时生气,所以把后面几个字说得很小声,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
他当时确实是淋了雨,但他们也及时去换衣服了。
顾思源回忆着那天的经历,想起了什么般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冲的冷水澡?”
洛轩逸犹豫:“我……”
顾思源把牙签横过来抵在他的脖子上:“说实话。”
洛轩逸举手投降:“确实冲了。”
这家伙真的是……
笨蛋。
之前在重庆旅游的时候也是那样,他自己不当场解决就去洗手间冲冷水澡——这也是顾思源之后去上厕所时,发觉洗手间里面没有一点热气才想到问的。
看到洛轩逸自己跑去淋雨时那种不爽感又浮现心头,他把空了的塑料盒子收起来:“下次让我帮你。”
怎么帮?
洛轩逸下意识想问。
但仔细想来,还能怎么帮?
洛轩逸:“不用……”
顾思源:“不许拒绝我。”他才不想让他一味的忍受:“你都帮过我,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嫌弃我?”
洛轩逸抓着他的手:“没有,我怎么敢呢?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顾思源“哼”了一声:“张口就来。”
洛轩逸:“来什么?”
顾思源:“那些肉麻的情话。”
洛轩逸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那也只对你一个人说啊。”
跟他的脸一样,他的身体也很烫。
但是……
顾思源把另外一只手覆上去,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冰。”
洛轩逸:“男朋友给捂捂就不冰了。”
“别发骚,洛轩逸。”
顾思源嘴上嫌弃手却没动。
“可我正在发烧啊。”
洛轩逸眨着那双桃花眼,跟他进门时看到的一样湿润。
顾思源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来探望病人的,而是来**的。
“金毛,你有口罩吗?”
“有。”想到确实戴着口罩更好些,洛轩逸支起身子从床头柜里翻出经典蓝色口罩戴上。
顾思源问:“戴好了吗?”
洛轩逸一动,脑子就有些晕带痛。
“戴好了。”他回答道,但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顾思源将手心盖在他的额头上,退烧贴此时是温热的。他把手移向他的脑后,触过他耳朵那块滚烫的皮肤。
洛轩逸怔怔地盯着他微垂的眼下那颗泪痣,突觉口干舌燥。
顾思源这回是真吻了上去,隔着粗糙的口罩,磨着无纱布下柔软的唇肉。
洛轩逸屏住呼吸,不敢喘气。他想像刚才那样躲开,却被脑后的手摁了回来。
好不容易将将分开,洛轩逸感觉自己又烧高了两度。
“传染给你了怎么办?”他问。
顾思源:“那就不用隔着口罩亲了。”
——
病人睡觉时,顾思源就在他床边刷了一下午的题。洛轩逸的病没拖多久,傍晚时就退到了正常体温。
也就半天的功夫,他们俩第二天返校的时候,才知道出了一件“大事”。
先是杨子规缓缓地挪向后排,一双眼睛鸡贼地盯着柴家梁离开的背影,嘴里念叨着:“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容伏转头看到于扬侃也不在,撇下手上的笔:“我开始觉得你昨天说的有道理。”
洛轩逸手里的笔转了一圈:“怎么了?”
杨子规将手支在柴家梁的桌子上:“你俩没有发现你们的前桌非常不对劲吗?”
洛轩逸疑惑地和自己同桌对视了一眼:“哪里不对劲?”
下节课是体育课,班里有不少学生都下楼去操场了。容伏凑过来随便找了一个空座位:“谁的座位啊?不管,坐一会儿。”随后他一脸严肃:“哪哪都不对劲。”
杨子规郑重点头:“对!”
洛轩逸摊手:“你俩倒是说啊!”
杨子规打了个响指,神秘兮兮地说:“其实——”
戴和拿着水杯到后排的饮水机接水,接嘴道:“他俩就是想说……”
杨子规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你闭嘴,我来说。姓柴的和班长,他俩昨天一天——都没有说话。”
第二个“天”字被她拉得很长。
容伏十指交插放在自己的眉间,严肃地说:“惊恐程度堪比陈三岁在听写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身后。”
戴和打了个寒颤:“那很吓人了。”
许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估计是在等杨子规一起下去。
容伏:“本来杨喇叭跟我说她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我还以为是她的错觉呢。但今天经我仔细观察,可以基本推断出他俩有事瞒着咱们。”
“对吧?”杨子规有种一拍即合的感觉,分析着:“以前他俩早上来教室都是一起来的,晚上放学也都是一起走的,出入都是成双成对的。我这两天都没有怎么见他们两个同框过——除了在教室上课坐着的时候。”
顾思源垂了下眸,又扫了一眼于扬侃的座位:“他们吵架了?”
杨子规:“我问了柴家梁,他说他俩没有吵架。但是我信不了一点,而且他还让我别问了。”
许笙看抬手看了一眼表:“我问了班长,他也说没吵。”
杨子规摆手:“你们是信他俩没吵架,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戴和就着保温杯里面的水抿了一口:“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杨子规:“我第一次见他俩冷战,还冷了两天。他俩不是发小吗?不是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吗?”
容伏:“我记得姓柴的还跟我讲过他和于扬侃基本上没吵过架,关系一直都挺好的。”
杨子规:“所以说明这次事情很严重。”
戴和不解:“管那么多干嘛啊?人家自己的事。”
容伏附和:“其实我也觉得,他俩关系那么好,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杨子规被噎住了。
其实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总是控制不住。
许笙提醒:“快上课了,走吗?”
容伏看了一眼钟:“我靠,都这个点了?老高不会要让我们罚跑吧?”转而他又扫了一眼众人:“没事,有这么多人陪我我就放心了。”
洛轩逸:“别放心,我俩请假了。”
“我俩”自然指的是他和顾思源。
容伏:“?凭什么?”
洛轩逸:“哥们儿我昨天发高烧,今天头还痛着呢。”
容伏:“那顾大神呢?”
顾思源:“我被他传染了,有点感冒,不想下去。”
容伏:“……”
戴和把水杯放回自己座位上后过来摁着他的脑袋将人带走:“行了,别自取其辱了,走吧。”
杨子规也赶忙拉着许笙:“快快快,我们也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