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星映月 第67章 清醒

蔡建呈将奶茶杯踩在脚下，奶茶不堪重负溢出来淌在地上，混在脏泥里。

他眯了眯眼：“怎么，见到老朋友二话不说就想跑啊？”

顾思源皱眉，攥起的拳头手心早就渗出了汗：“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蔡建呈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回嘴。

在他的记忆里，这哑巴一开始也会跑，但后来就没怎么跑了。他们叫他哑巴，也是因为不管怎么打怎么骂，这小子就是不吭声，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沙包，只会挨揍。

蔡建呈心里一股无名火握拳朝他脸上挥去。

顾思源向后退又被墙壁挡住退路，抬起手来格挡。手臂上遭了一拳，麻麻地传来痛感。

顾思源从手臂交叉的隙间抬头，看他这个表情明显是被激怒。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之前的霸凌里蔡建呈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大既是因为这家伙每次来找他都是为了解愁来的，所以每次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顾思源心里面什么东西好像突然被翻了一篇，他握着自己被揍的地方，开口：“你也不过是在我身上找存在感而已。”

蔡建呈正准备揍下一拳的动作停住，不可否认他内心对这句话很抗拒。

他他妈以为自己是谁？

凭什么定义自己？

真他妈恼火……

顾思源说：“没了你所谓的兄弟，出了这个学校，你什么都不是。”

心中死死积积存的一片阴霾好像在看到他的反应后被扫清，让自己有气量说出这句话。

“你他妈……”蔡建呈再次把攥着的拳头挥上去，但还没有碰到人头顶上就“咣”的一声，脑袋一下子嗡鸣了起来。

“呈哥！”

接着左边脸上又挨了实实的一拳。他趔趄几步，旁边的男生看清情况后立马挽起袖子冲了上去。

洛轩逸捏着拳头，要再在蔡建呈脸上来一拳。他刚刚赶来的时候，隔着芭蕉林看到对方对顾思源干了什么，所以此时只揍了人一拳他感觉完全不解气。

顾明汐两手一转甩着扫把头就往这些傻逼的脸上招呼。其中一个人从侧方过来抓着扫把柄想把扫把硬拽过来，结果生生地挨了顾明汐一脚。

两拨人打起来得很快，顾思源短暂愣了几秒。

一刹那间，他的思绪飘忽着，像恍惚地跌落在异空间，像缭绕山间的云雾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一时半会儿，刺激他想起的东西太多太杂，理不清道不明。

他的眼神飘在两人身影之间，眼睛有些干涩地眨了眨。

他隐约明白了这种飘忽感来自哪里，或许，或许一开始他也希望在这种情况下有如这两人一般的人来拯救自己。

只是后来，不知从什么开始，就没有肖想过了。

等他终于感到四肢不再乏力，开始挪步时，洛轩逸已经将蔡建呈摁倒在地，手里拿着从顾明汐那里交接来的扫把将人死死制住。

而顾明汐几拳将其他几个揍得直喊疼。

他们也没想到这女生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打起人来能这么痛，踢还专往他们敏感地带踢……

顾思源走到洛轩逸旁边，看着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蔡建呈一直紧攥的手缓缓懈了下来。

那种恍惚感还未下去，就像大脑中潜意识并不相信一切发生的真实。

但眼前的一切又的的确确在发生。

洛轩逸又往下摁了摁：“道歉。”

蔡建呈死咬着牙不吱声。

顾明汐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盯着其他几个男的，谁敢有小动作她就敢弄死谁。

一年的散打可不是白练的。

洛轩逸见蔡建呈没说话，抬起手想再给他招呼一拳，顾思源却说：“就这样吧。”

顾思源垂眸看着蔡建呈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心中压抑多年的阴霾扫开来看，他才意识到一直作为恐惧存在的黑影背后不过只是一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

从来不是无法克服，因为这样的人本质卑劣而又弱小。

他不稀罕这种人的道歉。

洛轩逸转头：“可是……”

他后面的话被顾思源的神情噎了回去，虽然有些不服，但还是松了手上的劲，起身问：“你没事吧？”

顾思源：“没事——”

余光中躺在地上的人支起身手朝洛轩逸这边伸了过来，顾思源将手中的书包一甩又将人砸了下去。

书包不算轻也不算重，直冲蔡建呈面门，碰到那些青紫的地方磕得生疼。

他听到顾思源冷冷道：“给你脸了？”

“……”

——

风景园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捅出去了，在涉事人员的几个班主任加管事主任一番盘问下，虽然没有监控，但双方口供差不多，确认了确实是蔡建呈一方先行挑衅，但顾思源这边把他们打了一顿也是事实。

校规不可忽视，经过各方商量，决定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学生都被罚停课一周。

白梦回语重心长地跟班上两个涉事人员说了好久关于“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跟老师商量”“停课其间也不能把学习落下虽然你俩应该不用太担心”之类的话。

林颂坐在一旁吐嘈了一句洛轩逸上她课居然专门跑出去打架，接着就隔空骂了一大堆蔡建呈那拨人的话。要不是白梦回提醒顾思源和洛轩逸该去收拾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他俩跟本跑不脱。

在临走之前，白梦回补了一句：“小源啊，你妈妈刚好在附近，她说她来接你和明汐。”她看了眼手机：“她已经进学校了。”

顾思源：“她进来了？”

白梦回：“对啊，拦不住。”

顾思源：“……”

这会儿是晚自习时间，顾思源和洛轩逸回班上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不过陆续有人投来关注的目光。

柴家梁自以为台上守自习的物理老师看不见地问后桌：“洛哥，顾大神，你俩真趁数学课跑出去跟高三的干架啦？”

某个大喇叭无意中路过了办公室于是半个一班都知道了点情况。

洛轩逸：“高三那些人挑事，我跟你顾大神这叫除恶扬善。”

柴家梁：“打得好啊，早就听说那个蔡……蔡什么来着不是什么好人。”

于扬侃补充：“蔡建呈。”

柴家梁：“对，就是这个。”

洛轩逸一愣，又听到前方的容伏做贼似的悄声说：“好羡慕啊，一周不用上课，洛哥回去帮我上个王者呗。”

洛轩逸：“你记得到自己账号密码吗？”

容伏默默转了回去。

许笙往后看了一眼，捏着笔叹了口气。

杨子规：“怎么啦？”

许笙：“顾思源走了语文卷子就得我一个人算分了。”

杨子规轻笑一声：“哈，你早说回头我帮你算呗。”

许笙：“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杨子规：“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针。”

顾思源在桌子前站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书包已经塞不下什么东西了，便问：“你收拾完了吗？”

洛轩逸也问：“有什么要收拾的啊？”

他上次因为打架被停课，老师让自己收拾东西回去时大家也听说了他打外教的事，大概是那个恶心的货在学生心中竖立的形象太儒雅了，进教室没有人敢找他搭话，没有人询问或关心，更没有人陪。所有人都默认是他的问题。

于是他在教室默默站了一会儿，两手空空就走了。

顾思源：“白姐他们应该不会管我们写没写作业，你随便带点题回去刷。”

洛轩逸：“讲新课怎么办？”

顾思源：“回去学。”

洛轩逸随手塞了几本书，抬眼看见顾思源歪头注视着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灰蓝色百褶裙的女人在后门探出半个身子，不断朝这边使眼色。

洛轩逸：“？”

洛轩逸回头想问问她是谁，就看到自己同桌正一脸无奈地扶额，接着那女人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俩旁边：“收拾好了吗源源？”

女人皮肤白皙，看上去跟白姐差不多大——这是洛轩逸的主观想法。

顾思源劝说自己忽视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妈。”他从桌肚里摸出头戴式耳机架在脖子上：“快了。”

妈？？？

洛轩逸琢磨了下言辞：“阿姨好。”

就在包括洛轩逸在内的一班同学猜测顾母是否因为此次打架事件生气时，白梦滢女士在看到说话者的脸后两眼放光：“啊你好啊同学，你俩是同桌吧？叫什么名字哇？”

洛轩逸：“我叫洛轩逸，三点水的洛，车字旁的轩，安逸的逸。”

白梦滢：“洛轩逸啊，名字真好听。源源有这么帅的同学都不跟妈讲？”

顾思源：“跟你讲干嘛？”

白梦滢：“观赏。”

顾思源：“……”

“对了，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白梦滢女士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顾思源：“？干嘛？”

白梦滢：“青春没有售价，动车直达拉萨！”

离他们稍微近点的同学听到这对话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顾思源想问您真的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他不是放假是打架停课啊。

顾思源：“您认真的？”

白梦滢：“开玩笑的。”

顾思源正想松口气。

白梦滢：“其实我更想带你们去上海迪士尼。”

顾思源：“……那也很远。”

白梦滢又点了几下手机：“嗯……那不然去隔壁省重庆？我问问你妹啊，你们难得不上学，我跟你爸又难得回来，肯定得好好聚聚。”

其它人：“？？？”

剧情的发展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对？

顾思源心说想来这游是必旅不可了，他随口回了句“随便您吧”便问愣在一旁的洛轩逸：“收拾好了吗？”

洛轩逸“嗯”了一声就听白梦滢突发奇想道：“诶，小逸你也来吧，多个人热闹些。”

洛轩逸：“啊？”他下意识看向顾思源：“我，可以吗？”

顾思源差点没接住他的眼神：“看你。”

白梦滢：“当然可以啊，哎呀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洛轩逸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麻烦了。”

周围的同学看着手中冰冷的作业感觉整个人都凉凉的。

啊——

这是什么神仙妈妈啊？？

现在出去打一架有机会被邀请吗？

容伏小声嘟嚷道：“可恶，更羡慕了。”

听到对话的同学们不禁羡慕得窃窃私语起来的时候，白梦回走进教室。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只见她按着自己亲姐极小声地说：“你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吧？你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而停课的吧？”她生怕自己在电话里面没跟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士强调清楚。

白梦滢音量不减，搞得坐在讲台上的老师都不知道该不该插手于是只能在旁看戏。她说：“知道啊，不就是打架吗？”

白梦滢女士一脸“那咋了”的表情问两个男生：“打赢了吗？”

洛轩逸：“赢了。”

白梦滢：“那不就行了。”

白梦回：“……”

尽职尽责的白老师想着在这里说话影响不太好，便把人拽了出去准备来一番思想教育。

白梦回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这次事情虽然不全是小源他们的错，但不管怎么说，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啊。姐你，你在干吗？”

白梦滢眼睛不离手机屏幕：“买车票啊，我好久没坐过国内的高铁了。”

白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