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第1章 初遇

00

我和他相遇在马德里的一个居民区。

那时正值暑假，又恰好碰见了一些糟心的事，准备出国度假的闺蜜杨伊怕我出事，便把我一起拉去欧洲散心。

我们在西班牙找了个住处，准备像当地人一样悠闲的度过这个漫长的假期。

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在一众民宿中，我们一眼就相中了马德里北区带八十平米小院子的别墅区。

小别墅装潢很漂亮，位置也很好，只是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有些过于大了。不过我们住的时间长，房东给我们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所以这件事就愉快的敲定了下来。

那是到马德里的第一天，天黑得非常晚，快十点才等来了黄昏，我在民宿门口守着行李等着杨伊去找房东拿钥匙，却碰巧坐在行李箱上截停了一颗滚来的足球。

01

我抬头，那个少年正好从夕阳的光中跑来，整个人似乎镀上了层金边。

他有一双非常欧美特色的眼睛，大得像开了美颜。皮肤小麦色，一看就是从小在阳光下长大的。他正在笑，就算丢了球也依然开朗。

他小跑着停在我身旁，单手抱着一纸袋刚烤好的法棍，另一只手接住了那颗准确被勾弹起来的足球，灵巧得让人着迷。

少年说了句谢谢，并用一个明亮的笑回应了我试探性勾起的嘴角，一路小跑到隔壁开了门。

我知道他在进门时回头多看了我一眼，因为当时，我也在看他。

……

晚上十点才是马德里夜生活的开始，但我不太敢高估国外的治安，所以催着杨伊赶在夜深前拿到了民宿钥匙。

房间很干净，用品也全，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算是正式入住了这里。

洗漱时我想了想，还是跟她提了一嘴刚才的事。

“帅哥？”她嘴角还带着牙膏沫，眼睛都亮了，“我喜欢帅哥。”

“少来，你和现在这个男朋友关系不挺好的吗。”

“我不行，你上啊。”杨伊朝我挤眉弄眼，“趁早忘记那个渣男，来场异国恋多浪漫。”

换作以前，我早就一个白眼翻过去，但这次我却鬼使神差地没反驳，只把漱口杯递给她，摇摇头笑。

异国恋？冲撞着遇见再飒爽的分开？洒脱的关系并不太适合我。

02

不知是过于巧合，还是命运使然，当你越想避开一个人的时候，遇见的概率似乎就会越大。

第二天一早，刚睡醒的我和杨伊半躺在小院子的摇椅上缓神，一侧眼便瞧见了倚在围栏旁的那个少年。

他叼着片面包，瞧见了我望向他的眼神，友好地朝我们这儿挥了挥手。

恰好杨伊起来伸懒腰，瞥见他后直接停了动作，用胳膊肘怼我：“我靠我靠，这就是你昨晚说的那个小帅哥？”

见我点头，她起了范儿，甩开挂在运动背心上的墨镜直接单手戴在脸上，还用手指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潇洒地靠在围栏旁用西语说了句早安。

这一刻我很想装作不认识她，但迫于她墨镜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还是起身跟着道了声早安。

和杨伊对比起来，穿着宽大T恤的我似乎显得太过稚嫩，加上西语不好，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得听他们聊着。

昨晚没睡好，头有些发晕，我看了下气氛正欢的两个人，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自己默默回屋开始追剧。

等我准备提神泡咖啡的水快要烧开时，杨伊一脸兴奋地进来。

“你昨天的描述真的太含蓄了你知道吗？”杨伊兴致盎然，“虽然看起来晒黑了点，但五官真的绝了，你不觉得很像大眼恶魔版的萨摩耶吗？这要放在国内，纯纯的校园运动剧男主啊。”

杨伊是个极度擅长社交的人，但这次她表现得实在过分热情，我有些怀疑她的目的有点不单纯。

杨伊一下就读懂了我的眼神，显得有点无语：“拜托，我虽然前男友众多，但好歹也是有分寸的，不该有的念头绝对不会有。”

“况且——”她卖了个关子，“你知道我们刚才在聊什么吗？”

“聊什么？”我把开水灌进咖啡手冲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聊你呀。”

咖啡粉遇到热水，香气瞬间就升腾起来，冲撞在脑袋里七零八碎。

“那只伪装成天使的小狼狗似乎真的对你感兴趣。”杨伊说。

我捏着壶柄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后笑道：“算了吧，见过一面就开始有兴趣了？这也太廉价了。”

“要相信爱情啊女人。”

“相信一见钟情？”我摇头，“我的前男友不就是因为对太多人一见钟情才分得手吗。”

杨伊耸耸肩也没话说，盯着滴滤壶里慢慢汇集的咖啡液：“就当交个朋友呗，他今晚还约我们去他家吃饭呢。”

“……”我一霎无话，她不会又用什么奇奇怪怪的自来熟把人家迷惑了吧？这么快就进展到做客吃饭的程度了？

“难道你看着那位帅哥有没有感觉有一点点亲切？”

我有想起了那张灿烂的笑脸，违心地摇头：“没有。”

杨伊坏笑：“他外婆是中国移民，听说隔壁住进两个同胞，想邀请我们共进晚餐。”

03

一直到晚上我们坐在隔壁家的客厅时，我都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少年正在厨房里帮忙，仗着他听不懂中文，我随口跟杨伊问道：“真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他完全就是外国人的长相嘛。”

没等杨伊回答我，去酒窖里取酒回来的外婆回来了，在我们身后笑道：“是啊，没继承到我们华夏民族的外貌很可惜。”

我转头看她。那双眼睛盈盈清澈，年近七十也窈窕优雅，想必年轻时也是哪家不谙人间世事的贵家小姐。

外婆在国外生活了几十年，但中文却没退步，带点京腔，声音里清清亮亮的，不见老态。

我复转头，恰好撞见那个少年的眼，神情多般相似。我笑着低头，帮着外婆一起摆餐具醒红酒，不再看他。

杨伊也去厨房帮忙端菜，木桌上渐渐变得琳琅满目，不仅有外婆特意为我们做的中餐，还有那个少年一展身手的西班牙菜，味道很好，我只顾着干饭，偶尔抬头参与一下热络的聊天氛围。

这顿晚饭出乎意料的愉快，席间我知道了不少事，比如少年的名字写作“James”，不过在西班牙语里读作哈梅斯；比如他和我同岁，却早已出战了二十几次国际足球赛事，现在正准备签约一家顶尖的足球俱乐部，他的父母世界各地到处跑着研究野生动物等等等等……

我不懂足球，但对于他的故事却鬼使神差地记得特别清楚。

饭后杨伊和外婆一起在外面削水果，我一个人留在厨房洗碗，满水池洗洁精的泡泡，我拨弄着玩了几下，正准备去拿洗碗布时，却碰到了一双带着温度的手。

“我来吧。”哈梅斯在我面前自动切换到了英语，笑道，“公主这么好看的手，负责玩泡泡就好。”

我当时一定是脑子抽了，也可能是刚才的一顿饭让我们渐渐熟络起来，我下意识表现出了丰沛的演戏天赋，我夸张地oh my god了一声：“原来是我的骑士。”

他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接他的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自然地接过洗碗任务，把我挤到清水池那边，还沉浸在表演里：“为公主效力是我的荣幸。”

我们一起笑开了，他洗碗，我擦水渍。在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里，默契地像是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结束时，我撑在台上拉伸手臂休息，视线正好透过厨房的窗，在天上停留了许久。

我在看天，他在看我，他问：“要一起去看星星吗？中国公主。”

我转头，恰好和他对视，距离近到能看见他眼睛里倒映的灯火闪烁。我点头：“好，那我们就去看星星。”

就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仲夏夜晚，在轻微酒精的催化下，让我在此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成为了某个人心中的“Chinese princ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