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寨子过了个欢欢乐乐的年,安排好寨子的事物,我和赤羽业便收拾好东西继续向前走了。
在走之前,我拿出在铺子买的圆片镜戴在他脸上。那是老板说,凑巧打出来的偏红圆镜,我瞧了觉得与我戴着的这枚单片镜正相配,于是买下来,作为赤羽业的新旅途新装扮。
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圆镜一戴,就很有我们算命这坑蒙拐骗的味了。
我被逗乐,挑了一下镜腿上挂着的眼镜链。
“不错,业兄看上去仪表堂堂,一看就是我们算卦人应有的样貌。”
“那在下的新身份,岂不是叶姑娘的师弟了,要在下喊声师姐与叶姑娘听听吗?”
是个颇让人动容的好主意,我顶上的猫耳朵都支棱了起来。我用扇挡住嘴,掩下口中几欲脱口而出的应答。
“是个好主意,不过太容易暴露,还是算卦人和她请来的打手更来得贴切。往后若是遇到前来找茬的人,就需劳烦业你动手帮我挡挡了。”
赤羽业弹了一下我挂在耳垂上的坠子,外衣滑了半落下,搭在他的臂弯,露出肩膀。他就维持这般半穿不穿的模样,俯下身,压低了声音。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主家。”
那气就跟用开水往我耳上烫没什么区别,我一哆嗦,脚步不自觉噌噌往后退上。
捂住耳朵揉了揉,我跨上马,一甩绳。
“走了走了。”
马蹄作响,奔去万物复苏。
虽说过了年就算开春回暖,可天哪能一下便暖和,这雪都没化干净,还得再挨着些时日的冻。
从马上下来,我裹紧自己的外衣,埋在那毛茸领上蹭了蹭,让小二把马牵到后面,自己一头扎到店内就喊上一壶热茶,紧赶着暖暖身子。
赤羽业在后边跟着叮嘱上小二安排吃食和住房,见他进来,我连忙递上一杯热茶。
“大人辛苦了,大人请用茶。”
他承下我这番“阿谀奉承”,喝了一口。圆镜被他暂且收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哪不好惹的武夫,就算带笑,也是阴险那卦的。
手指抵在茶杯边缘,我把玩茶杯,在桌上绕了一个又一个圈。我盯着他的样子,深刻思考。莫非这圆镜对人的影响就这般大,怎么谁带上去都瞧着像是算卦的样子,不说算卦,招摇撞骗的味道也很足,瞧着就不是很能让人信任。
嘿呀,这感觉还真深入人心了去。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菜上的快,基本都是我爱吃的。我偷偷瞄了赤羽业一眼,夹了块煎包嚼吧嚼吧。
“没,就是在想你戴圆镜和没戴的区别。”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手里握着筷子,似是漫不经心夹了块菜。
“诶——那看出了什么区别没有?”
我用力点头,语气诚恳。
“戴圆镜时,瞧着是智者近妖不好惹,不戴时,像是锱铢必较打不过的不好惹。”
他夹菜的手停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脸上仍带笑,我却嗅到几分危险气息。求生的本能,使我灵机一动,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脱口而出。
“是赞扬赤羽兄你很厉害!”
估摸是被我这不要面子的速度所惊,赤羽业表情凝固,缓慢抽出被我握着的他的手,而后,一抬一拍,给我的脑门来了响亮也不痛的一声。
逃过一劫的我不敢得寸进尺,做足乖巧模样吃饭。
嗯,这家店做的菜属实不错,暖呼呼的,在冷天吃叫人身心舒畅。店内环境也不错,有着人间烟火气,热闹又不乱。
我满足吃着碗里的饭肉,自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幸福感,饭还就是要这么吃才爽快啊!
如果没有突然闯进店内说要让我们上交财务的人就好了。
店内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大部分都在那惶惶不安。我嘴里还叼着一块鸡,有点不确定是继续吃,还是就这么坐着不动。
继续吃会有动作,一动就会引起那批人注意,就会被杀鸡儆猴,就会开始打起来,就会打烂东西要赔偿。
店内应该也有安排打手之类的,来住宿用餐的客人应当也有能应付的,我若是一动,一名女子,肯定会较其他人更好立威,就会开始重复前面的担忧。开打,赔偿,不太划算。
理是这个理,可坐着不动这也太傻了点吧!
权衡利弊之下,我不动声色将背部对向那帮人,小心缓慢地嚼着嘴里的鸡肉,等着店家的反应,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决定是否出手。
店家反应倒是临危不乱,安抚好那群人,然后说给他们点时间准备准备。我瞄到角落有个小二,趁着乱,悄摸跑了出去,估计是准备喊人。见他们有安排,我也便不吓掺合此事,在那群人真正行凶之前,便安分地呆在一边就好。
缓缓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我再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借着拿东西的动作同赤羽业交谈。
“你觉着来得及喊来打手或者衙门的人制止吗?”
“路程来看,衙门的人不一定来得及,至于打手,也不一定能制服得了这帮人,怕不是已经遇害了些。”
“而且看这帮人的样子,怕不是真的会就这样乖乖等着。”
似是为了应和赤羽业,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大笑着将一位貌美妇女提起来,语气□□。旁边妇女的丈夫眦目欲裂,想要同那货匪徒拼了,却被死死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我瞅见有人欲要拔刀,却又挣扎着放下,怕也是看不下去,又觉着自己敌不过如此人手,人没救下,反倒害了自己。
倒是能理解,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过生在武侠江湖,那自然更应靠身荡然侠气闯荡。
眼看就要在那大庭广众之下行荒唐之事,我也忍不下去,大不了就是赔偿些桌椅钱。我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切了个面,手腕一抖,将扇甩了出去,割下那人预行不轨之事的手。
同时脚尖轻点,将那被挟持的妇女救出,替她拢好衣裳,叫她在旁边坐着。赤羽业在我动手的时候,便救下被压制的那位妇女丈夫,让他们一对夫妻远离这片地。
“本姑娘数三声,识相的,便给我滚回去,否则便将命留在此处。”
我握着扇,坐在长椅上,手撑着脑袋,一脚架在腿上,一副不将他们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区区一个娘们!”
他们吼着就朝我冲来,我轻飘飘躲过砍击,还回了几扇子戳在他们的心口腰背关节,嘿了一声。
“什么叫一个,我身后那么大那么红彤彤的一个帮手瞧不见吗?”
帮着抵挡攻击,护着店内其他人的眼朝我看了一眼。
“星。”
我哎呀一声,踩上凳桌,身后一翻,折扇并拢,直直刺向打过来的一人天灵盖,落地一个扫腿,开扇往那人身上一划,留下出血的深痕。
“老板,东西打坏能不能不要我们赔钱哩,算他们头上行不?”
“女侠放心,自然不找你陪!”
得了老板承诺,我自敢放开了身手。当然,也还是非常小心的,尽量避免东西被砸坏。
最后自然是我和赤羽业大获全胜,将那帮人一绳子串好,住进了上房,还吃到了少见的果子糕点。
舒舒服服享受了两三日,确保这家店不会再被那帮人寻仇上来,我和赤羽业骑上马继续往前走了。
一路游山玩水,行侠仗义,也从皑皑白雪,走到了万物复苏的春。不用再穿着一身厚厚的衣裳,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我和赤羽业路遇一片湖泊,清澈见底,映着悠悠蓝天白云。周边是一片空旷草地,开着零零散散,白的黄的小花。
有花有水,这不正适合停个脚落点休息休息的好去处。
同赤羽业喊了一声,骑着马来到湖边,便翻身下马,让马自个喝水吃草休息。
取出一个小包裹,我抽出里面的布往地上一铺,再拿出特意存的美酒,果子和糕点,往地上一趟。用去过的某地的话来说,巴适得很!
我还不忘招呼赤羽业一同过来坐坐,这种天气,这种环境,不坐下歇息歇息,吃点小酒小食,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举起酒杯对天,我仰头便是一杯下肚,呼出一口长气,我砸吧砸吧嘴。
“这才是人生的意义啊。”
赤羽业也跟着喝了酒,不像平常,今日他喝的可算是浅尝辄止,以往分明都是他喝得多,我少数才沾上几口。
我支着腿撑着下巴,拿了块桂花糕咬,琢磨兴许是担心我们两人都醉倒,没人盯梢,干脆就没喝那么多。如此良辰美景,还不能全然放松,实在辛苦。
我笑嘻嘻着,拍了一下他的肩,搁那挤眉弄眼。
“劳您操心了,业。”
他勾着嘴角弧度,悠悠叹出一口气,与我一起碰了杯,小口抿着。
“确实是叫人操心。”
糕点吃的有点噎了,我便换了个果子,去湖边洗洗干净,丢了个给业,盘腿坐在他对面。
“说起来我们这一路上还真是遇到了不少事,在你那边呆久了,一下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不才是一般路上游玩会遇到的事?”
他啃了一口手上的果子,有些酸,是我喜欢的口感。他停了一下,继续吃着。
“不过确实遇到的更多了些,怎么想应该都是星的原因吧,能恰好碰上这样的场面。”
我嘶了一声,搓着下巴回想早先自己一人外出的场景。感觉也没过多久,怎么一下就有些记不太清了。
“嗯,偶尔是会有遇到,但多数还是风平浪静的,可不能全赖在我的头上。”
一颗果子很快被我吃完,挖了个坑,把果核果皮埋进去,我去湖边洗洗手,喊赤羽业等会吃完记得自个埋起来。
一路上也这么做过不少,赤羽业应了声,看我吃饱就布上一躺,眯起眼准备睡一觉。他笑了一声,手碰了下我的猫耳朵。
“跟小狗一样。”
我耳朵一抖,翘着个脚,没睁眼。
“业你洗手了没。”
“自然是将吃果子时弄到的汁水,全都抹到星你的耳朵上去了。”
我哼哼几声,翻了个身,用全身表示我不信。
我又听到了他的一声笑,而后便是起身时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被柔弱的泥土吞没,隐约能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再隔了段时间后,我感受到他重新坐在我身边。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料味道,哪怕是在这鲜花盛开的草坪味道也足够清楚,温暖的,带上一些刺激的,叫我不自觉再往他身边挪过去一会。
天气温暖舒服,时有微风拂过,鸟儿随心唱出几声啼鸣,马儿打着喷嚏,走在湖边,搅出一两水声。
我如同被浸在温暖的泉水,困意随着残留的酒香逐渐上涌。业好像坐在我的身边卷着我的头发,我偏过头,追着他的气味,蹭了蹭他的指尖。
而后,是一片空寂,我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他弯下身,抚上我的脸庞。我们挨得很近,好似正亲吻的恋人。
我听到他的声音,轻柔的,叫我迷恋的。
“星。”
“嗯?”
“我对你,怀有爱怜之情。”
我看到他冲我笑着,那双如杏子的眼眸甜蜜得将我化了过去。我似乎是点了头,只觉脸红的发烫,而后他俯下身,一点点亲吻,从脸颊至唇角。
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埋在他的怀中。
正是一场好梦。
睡了一觉起来正是神清气爽,我伸直懒腰,睁开眼,偷瞄了一眼一旁似乎也正在歇息的赤羽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在正主面前做了那样一个暧昧的梦,还真真叫人回味……阿不,羞涩。
轻手轻脚,前往湖边洗了个脸。回来的时候赤羽业也起了身,手搭在膝盖上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奇怪,是做了那样一个梦的原因吗,怎的好像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再看着他,心脏啊,脸颊啊,都开始发烫发快。
“休息好了,便继续向前走吧?要不了多久便能到下一个城镇了。”
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再同他表明一下心意,省得人忘了这一点,真处成兄弟,那哭的便是我自己了。
正好此时良辰美景,明白着就是叫我开口的好时机。
我正准备说呢,就被赤羽业一伸手拉到他的怀中。他搂住我,埋在我的脖颈处似乎是吸了几口,还留下一个痒痒的触感。
我僵持在原地,开始回想那梦中的内容,不会,那其实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吧。
我还在努力回想,就被赤羽业握住后脖梗,下意识仰起头,就被他亲了嘴角。
“现在休息好了,走吧。”
我恍恍惚惚应了几声,随后缓缓蹲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
真的不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