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总是到此姹紫嫣红的,淡粉桃花、细蕊梨花、皎洁杏花开的遍地都是,若说开的最好的还得是摄政王府上的西府海棠花。
春风流连吹过,引起一阵清香,路人在街边墙头过,都会被娇软的花瓣引去视线爱你,停下脚步的感叹一句海棠花未眠。
只是,海棠开的再好,却是摄政王姜昱府上独他一人有的,旁人只有在墙外驻足的份儿,不曾有几个人被邀请进去赏景喝茶的。
恰逢当今圣上的生辰到了,生性好玩的姜凤皇吵着要在摄政王府设宴款待百官,赏花赏月,与百官共庆天子诞辰。
陛下若是学个东西,摄政王总会阻拦一番,若是吃喝玩乐,则是大力支持,嘴上说着“本王的凤皇,没了父母,已是可怜至极了,如今连玩耍都不得玩耍了?!”
明眼人皆能看出来,这是要养皇帝养废的架势。
本来还有些保皇派竭尽所能、一心护着皇帝,却在摄政王的整治打压下,一个一个的,被贬、被杀、被罢官。
可怜的小皇帝孤身一人彻底被摄政王拿捏成一个吃喝玩乐、玩物丧志的傀儡皇帝。
请帖送来府的那天,冯莫林正淋了满头满身的春雨到府门,抖着身上的细小雨珠,冯莫林低着头接过丫鬟送过来的油纸伞。
油纸伞上绘有一枝瘦枝肥花的梨花,水滴坠在伞面上,又汇成一条细流沿着油纸伞上崎岖的纹路滑落下来,阴暗朦胧的天色里,油纸伞被慢慢抬起,露出一张明艳胜春桃的脸蛋,黛眉杏眼,唇不点而朱。
不露齿的一笑夺走了阴雨天本就不多的光,丫鬟绿芜低头接过小姐带回来的油纸袋,面上唠叨到:“小姐,你怎么又一人独自上街区,若是被大人知道了……”
冯莫林微微一笑夺走了天地唯一的惊艳之色,无奈地转了转手中的伞柄,笑道:“绿芜,求求你了,只要你不讲,没有人知道我出去了的。我专门去买的你爱吃的糕点……”
绿芜哪里会舍得责怪自家小姐,只是心急一时口快,打开油纸袋,几个绿油油的糕点整齐地码在一起,一点都不曾沾染上半点雨水。
“小姐,还是你最好了。”
冯莫林紧走几步来到屋檐下,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头疼道:“父亲今日上朝也不曾带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绿芜嘴里嚼着糕点,闻言道:“管家已然派人去送伞了。”
冯莫林点点头,顺手刮了一下绿芜的鼻尖,嬉笑道:“吃慢点,没人与你抢的。”
绿芜道:“小姐买的太好吃了啊。”
冯莫林敛了油纸伞,进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玉身站在檐下,在无人的环境下,那眉头的忧愁才爬上心头。
父亲为人刚硬正直,这几日上朝回家皆是眉头紧锁,川字纹都更深了几分,想来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皇帝年龄下,大权掌握在摄政王的手里。
摄政王是个不体恤民情的,暴敛横征这么几年,民之根本已然大伤。
保皇派的父亲为了官运,投到了摄政王的门下,想着以萤火之力,照亮囸朝的一片光亮。
可是……摄政王姜昱只想着排除异己,父亲这几日怕是招了姜昱的疑心。
念及此,冯莫林叹息一声,明艳绝美的面庞因着忧愁缠绕上几分孱弱。
“小姐,府上来了一封请帖。”
林管家手上拿着一个大红滚金的请帖,站在一旁等着冯莫林回话。
冯莫林的秀气眉毛皱起,父亲为人孤僻,无几个好友,怎的会有人送请帖道府上。
“谁送来的?”冯莫林随手接过请帖,请帖的材质有点发亮,定睛一瞧,请帖上竟用的真金白银勾勒的图案。
她唇边冷笑一声,如此奢靡铺张浪费,只怕不会是什么清官来请。
管家答道:“摄政王府的小厮送来的,说是请老爷去王府参加天子生辰宴。”
冯莫林眉头一挑,艳丽如泣血的嘴唇微启:“哦?天子生辰宴在摄政王府举办?怕是那摄政王府比之皇宫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摄政王大权在握,民间传闻,就连摄政王府的脸盘都是金子打造的,而且尊贵的摄政王每日洗脸都要换成新的。
民间传闻多会夸张失真,但是摄政王的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冯莫林叹息道:“你先下去吧,待会儿父亲回来,我会将请帖交给父亲的。”
管家行礼离开,冯莫林手中请帖的金银沾染上了她的体温,檐外的春雨下的更大了些,连春风都不再温柔。
******
室内点着安神的焚香,案前的人一身绛色官服都不曾换下,他手中笔走游龙正在愤慨而书,字字落在纸上穿透纸张。
冯侍郎的最后一笔落下,酣畅淋漓的书写卸掉了大半积郁在心头的愤恨,抬眼间见自己的女儿一身素白衣裳站在窗前。
阴暗到忽略不及的光线透过窗子错落的间隙穿透而进,打在冯莫林的身上,为其渡上了三分的神圣。
冯侍郎心头一跳道:“莫林?你何时来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当心生了风寒。”
妻子去世的早,他与女儿相依为命走过了这几年。
如今……局势紧张,他要为女儿找好退路。
冯莫林掩下担心之色,笑道:“当今陛下要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今日将请帖送来了。”
冯侍郎心头的不安愈加强烈,露出一副正常之色道:“陛下小孩儿性情,想一出是一出儿,怎么会想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
冯莫林道:“此事不会简单,父亲,恰逢你这几日感了风寒就推脱不去了。”
不知不觉间透过窗的光线已然变成了檐下的灯笼孱弱的泛黄的光亮,照射在她的身上不在神圣,带着几分逃避的味道。
冯侍郎垂头看到自己写下的书法,拳头攥起再次放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我必须去,这一次,我想前进,而不是后退。”
被父亲眼中坚定的光亮震慑住的冯莫林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父亲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这次摄政王府的太脑子生辰宴是一场鸿门宴。于公,她的父亲为国为民;于私,她作为女儿的更像成全父亲。
无声的叹息伴随着冯莫林一路回到房间。
窗外雨声依旧,伴随着阵阵春雷,躺在平日里的床踏上,她辗转反侧,已然深夜双眼却是一片清明,一丝睡意都无。
摄政王姜昱、陛下姜凤皇,生辰宴……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风,冯莫林的脑海里,一刹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夜无眠的冯莫林早上来不及用早饭就让管家准备了马车,在绿芜震惊的眼神里驾车上了街。
她要去验证一场猜测,一场她不想要结局的猜测。
春雨初霁的街上还有遗留下的雨水,青砖黛瓦的房屋一排一排地蔓延道天边,雨水还在不停地顺着瓦片缝隙流下来,淋湿了行人的半边肩头。
冯莫林不安地端坐在小小的马车之内,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马车在马夫的驾驭之下,平稳地行驶在没几个行人的街上,两边出来卖早饭的小摊摆满了一路,小贩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生生不息。
冯莫林拧着眉道:“停车!”
马夫勒住缰绳,不待马车停稳,就见冯莫林掀开车帘,先马夫一步跳下车来。
冯莫林头上带着绿芜递给自己的幕篱,朦冗梦幻的白纱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跳来跳去,露出她那张饱满张扬的红唇。
她唇边勾着一抹笑,人翩然间就做到了一家小吃摊子的凳子上。
小吃摊子卖得东西不多,不过是馄饨、面条和一些包子罢了。
同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竖着高高的马尾,长眉入鬓,浓郁的单眼皮带着一丝张扬。这人喝汤不低头,用手举起碗抬到鼻尖的位置,再仰脸饮尽,比绿林豪杰还要豪迈上几分。
冯莫林抬手拍了拍桌子,朗声道:“店家,这位食客的饭钱我给了,再给我上一份馄饨。”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碗,眉毛一挑道:“小爷用得着你请?店家,小爷给钱,再给她上一份面条,要多醋的。”
言罢,那人眉头一挑,挑衅地看着冯莫林。戏谑道:“昨日在赌坊都不曾带着幂篱,今日怎么突然要脸了?”
冯莫林抬手压了压幕篱的帽檐,低声道:“马夫是我爹的人,有人看着总是要收敛点。多谢奚小公子的馄饨和面条。看来昨日的赌坊之旅,奚小公子不曾输的一穷二白。”
奚彧眼神一斜道:“冯老四,你别没屁搁楞嗓子。”
“粗俗,至极。”冯莫林吐槽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打听。”
“二位,加醋的面条和馄饨,请慢用。”热气腾腾的馄饨和面条的裹挟着醋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冯莫林自筷笼里捏出来两只筷子,埋下脸吃了起来。
奚彧道:“你早说啊,早知道就该你请小爷吃饭。”
冯莫林一把将一排的铜板排在桌子上,豪气道:“我请。就知道会在这家摊子上找到你。”
“陛下的生辰不是在夏末吗?你可知道……今年陛下的生辰何故提前了大半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冯老四,你别没屁搁楞嗓子。